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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年前周棠突然棄考閃電出國的消息着實震撼了他們班級裏的同學們,從小跟着婆婆媽媽遍閱八點檔狗血劇的同學們紛紛猜測,是不是傳說中的豪門恩怨上演,即将出國的周棣不放心競争對手大哥留在老爸身邊,于是耍陰招踹周棠也出國?但由于兩個當事人都拒不回應,猜測便始終只能是猜測。後來趙菁再度聯系上已經在倫敦留學的周棠,小心詢問這段往事,周棠也只是淡淡地回答:“沒什麽好說的。”
趙菁便也不敢再問。
而今周棠居然主動問及周棣,趙菁委實感到吃驚,怔怔地看了他許久,才幹笑着說:“他是你弟,又不是我弟,你怎麽來問我嘛?”
周棠沒有順着趙菁開玩笑的意思,他認真地說:“如果他去的話,我就不去了。”
莫非當年的傳聞是真的?趙菁心想,兄弟倆已經鬧到死生不複相見了?趙菁想了會兒,說:“我覺得你倒不用擔心這個問題,周棣那個人,從高中時就冷淡得很,除了李巍和左洋那兩個狗腿子,也沒見他跟誰要好……”話說到一半,趙菁忽然沒了聲,因為她忽然想到除了李巍和左洋,周棣其實還跟另一個人好過——而這個人正坐在她對面。
幸而周棠似是沒什麽反應,仍只是平靜地看着她。
趙菁結結巴巴地繼續說:“而且……而且聽左洋說他最近在美國出差來着,估計是不會回來的。”
周棠說:“那就好。”
吃完飯,他同趙菁約好了明天碰頭的時間,攔了輛出租車,駛向自己預訂好的酒店。出租車半途路過他當年曾暫住的別墅區,周棠忍不住扒着玻璃朝裏頭張望,卻只見到深沉的夜色與隐約的燈光。
見不到……
見不到,那就好。
快速行駛的車子将別墅群甩在身後,周棠半晌才回過神,怔怔地坐回座位上,直到手機忽然“嗡嗡”響了兩聲。他還當是趙菁發來的報平安,打開一看,是一個陌生的外國號碼——“I miss you.”
周棠看了一眼,熟練地删除短信,然後把這個號碼也拖進了黑名單。
第二天趙菁準時開車到了周棠下榻的酒店門口,見他整理着自己一身黑色西裝匆忙出來,笑道:“哦豁,小夥子不錯啊,穿成這樣相親都沒問題。”
周棠看了眼自己懷裏抱的白菊花,說:“帶着菊花去相親,我怕是會被對方潑一臉水。”
“放心,被潑了水你也是最帥的。”趙菁一邊領周棠上了車,一邊說:“你是不知道我們班裏有幾個男同學都油膩成什麽樣了,啧啧,才二十五歲,遠迢迢一看跟四十五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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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棠笑道:“照你這麽說,我這樣的在國內還挺吃香?”
趙菁反問:“你在國外難道不吃香?”
周棠嘴角笑容一僵,“……就那樣吧。”
趙菁說:“放心,當年喜歡你的,我估摸着現在看到你,也還是喜歡。”
周棠扭頭看她,問:“什麽意思?”
趙菁說:“孟晚晚也在。”
“你當年答應了人家高考就給她一個答複,結果自己扭頭就斷絕一切聯系出國,讓人家女孩子白白傷心了好久,至今都不能忘懷,還巴巴地等着你回心轉意呢……”趙菁說着說着,見周棠神情複雜、面露愧色,終于忍不住笑出聲,“好啦,騙你的!孟晚晚是傷心過一陣,但人家早緩過勁兒來了,現在談了個男朋友,就快要訂婚了,比你個單身狗過得滋潤。”
周棠這才松了口氣,“沒耽誤人家就好。”
趙菁卻突然說:“你也別耽誤自己。”
狹小的車廂內氣氛一時沉寂,周棠看着前方,緩緩張開了嘴,趙菁還當他要說什麽,連忙支起耳朵傾聽,卻見周棠指了指前頭,說:“到了。”
趙菁連忙減速,緩緩踩下剎車,導航顯示已經行駛到目的地附近,李玉瑤的追悼會舉辦地到了。
兩人整理好着裝,捧着白菊花順着指引走進殡儀館,殡儀館的追悼廳中站滿了眼熟的陌生的人,聽到響動,都齊刷刷地回頭,周棠和趙菁朝衆人微微躬身,然後默默站到了一旁。他倆剛站定沒多久,忽然又沖進來一個人——是個看起來與他們年齡相當的年輕人,然而他卻雙眼通紅胡子邋遢,一路推開撞開擋在他前面的人,徑直撲到廳中央蓋着白布的李玉瑤身上絕望嘶吼起來。
李家長輩們一見了他如同暴怒的獅群,“你給我滾出去!滾!別再來打攪她!”
趙菁終于認出來,失聲驚叫:“鄭澄明!”
幾個同來參加追悼會的高中同學也終于反應過來,七手八腳地把明顯神志不清的鄭澄明拉開,你一言我一語地勸他先出去。氣急敗壞的李家長輩沖過來踹他,大家又只好連忙去攔,勸阻着別讓玉瑤走得不安生。
原本肅穆莊嚴的追悼廳頓時亂成一團。
周棠看得眉頭直皺,幹脆自己先退了出去。
隔壁是一間小一點的追悼廳,牆上懸着李玉瑤的巨幅遺照,底下堆滿了花圈。照片上的李玉瑤沒有笑,也沒有別的表情,她只是平靜地俯視着站在底下的周棠,無悲無喜。
周棠望着照片上的李玉瑤,說:“要是我們在大街上相遇,我肯定認不出來你了,但是現在看到你,又覺得你其實和高中時沒什麽差別。我曾經很想問你值不值得,但當時沒機會開口,到現在,你已經再也不能給我答案了。”他走到遺像下,緩緩鞠了一躬,然後把懷中捧着的白菊花放下,低聲問:“值得嗎?”
當然是沒有回應的。
周棠半蹲着看着自己剛剛放下的那束白菊花,有些自嘲地笑了笑,站起身,回過頭。
門邊站了一個人。
誰也不知道他是什麽時候來的,他無聲又無息,就這麽靜悄悄、靜悄悄地看着他,眼瞳漆黑,像是盛了昨晚深深的夜色。
周棣聽見自己的心髒劇烈跳動,又終于在長久的沉默中逐漸平靜。
他說:“好久不見,周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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