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 升級(二更)
寄到局裏的郵件與寄到孟衍住處的郵件有些不一樣——後者只有報紙包着的耳朵, 而前者,卻多了幾行字:
死亡,可怕嗎?不,死亡并不可怕,它吓不到我,卻能吓到你們這些愚蠢的羔羊。人終有一死,與其活着時害怕下地獄, 不如我送他們上天堂。
第二天莊笙來到局裏,看到這封信,頓時沉默了。
模仿犯雖然複制了寄信流程, 但顯然內容屬于原創。這或許,代表了模仿犯本人的意志。
史柯告訴莊笙,将收到的耳朵和鼻子送去檢驗,證實确為第二起案件死者所有。
“鼻子和耳朵?兩個部位嗎?”莊笙一聽, 眉毛微蹙。歷史上的開膛手每次只寄去一樣受害者部位,這位模仿者在這一點上也進行了修改嗎?
史柯頓了頓, 面上猶豫一陣,最後還是咬了咬牙說道:“送來局裏的只有鼻子,耳朵——是寄去給孟二哥的。”孟二哥把東西交給他時,只叮囑了一句別告訴莊笙說是寄給他的, 但沒說連耳朵的事情都不能提。
所以——他也不算是違背孟二哥的意思吧?
莊笙聽後頓了頓,想起昨晚孟衍那次下樓。他垂眸,眼神變得幽深起來。
史柯見莊笙聽完不說話,一時不摸不清他聽了之後有什麽想法, 不由有些忐忑。同時忍不住在心裏嘀咕,也不知道這兩個人在搞什麽鬼,這樣遮遮掩掩的幹什麽,大卸八塊的屍體都見過了,還怕一只耳朵嗎?他正吃着泡面呢,看到那只鼻子不也就是吐幾下沒事了嗎?
幹他們這一行的,難免看到些惡心場面,吐着吐着也就習慣了。
“關于目擊者方面,有什麽新的進展嗎?”莊笙突然開口問道。史柯見他并不糾結于那只耳朵到底寄給誰的問題,當下松口氣,但提起案件進展,又不由垮下肩膀,嘆氣道:
“沒有其他目擊者,附近也沒有監控,那個流浪漢還是瘋瘋颠颠的,說的話颠三倒四,根本沒有任何價值。”史柯說到這裏頓住,想起什麽似的看向莊笙,略帶疑惑地問道:
“你上回說問出來點東西,那流浪漢說了句‘他們’,有什麽特別含義嗎?總不至于兇手行兇時是一群人吧?”
莊笙很幹脆的搖頭,“我不知道。”
史柯瞪了眼莊笙,頓時滿頭黑線,這是在玩他嗎?還真看不出小莊也有開玩笑的天賦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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莊笙似乎知道史柯在想什麽,認真解釋道:“我現在還不知道那個‘他們’有什麽特別含義,但我相信,在流浪漢那裏一定有。我們如果能解開這個謎團,案件一定能取得重大進展。”
史柯默默看他兩下,沒有說話。把一個瘋子的話當成什麽重要謎團。
——呵呵,你高興就好。
——
織井街一帶加強巡邏,然而打警方臉的是,第二天晚上又發生一起案件。死的是一名孕婦,她當晚跟自己的丈夫開車路過織井街,男的喝了點酒,所以是懷孕的妻子開車。
男的醉的迷迷糊糊,纏着妻子要親熱,妻子不得不把車停下安撫他。之後男的又要上廁所,妻子扶着他跌跌撞撞地下車,四處找廁所。
當丈夫上完廁所,躺在公廁的地板上不知不覺睡着了。後來被凍醒,酒也醒了一般,醒來後卻找不見自己妻子,打電話沒人接。之後他在廁所附近的地上找到妻子的手機,頓時整個人都慌了起來。
到處尋找懷孕的妻子時,丈夫碰上附近的巡警,将事情一說,巡警當即通過對講機告訴周邊所有巡邏的警察,發動大家一起找。
過了不久,他們在離公廁不遠的一個偏僻後巷,發現了那名孕婦的屍體。
看清妻子當時的慘狀後,丈夫瘋了一般連滾帶爬地沖過去,十幾步的距離跌倒了好幾次,額頭上都見了血卻一點不在乎。
他撲倒在腹部被剖開一個大洞,渾身血淋淋的妻子身上,發出凄厲而絕望的慘號。一邊哭,一邊以頭搶地,若不是在場的警員拉住他,恐怕他會一直把自己磕死。
這個晚上,很多人都聽到了那慘烈的悲號聲,仿佛失群的孤雁,又或者陷入絕境的困獸。讓人聽了,也不覺潸然淚下。
莊笙趕到的時候,現場幾乎還維持原樣沒有動。死者的丈夫在發洩過後,整個人的靈魂仿佛被抽離了,呆呆地坐在地上,誰去都沒有反應——在他手上捧着一團血糊糊的東西,用死者的衣服包着。
知道那是什麽的警員,有意無意遠離呆坐的男人,心頭的寒意卻怎麽都揮之不去。
莊笙凝目注視了片刻,用力抿了抿唇,然後将視線轉開,落在地上那具女屍上。
現場與上一次非常相似,一樣的開膛破肚,一樣的割喉挖臉——只是這一次,死者的面部被毀得更加嚴重,五官幾乎都被挖了出來,臉上還劃了許多刀。
整個腹腔完全被挖空,內髒扔得到處都是。腸子扯出來搭在肩膀上,繞着脖子圍了兩圈,一頭塞進裂到耳根的嘴巴裏。子宮被拿了出來,随意丢在地上——已經空了。
莊笙看得一陣陣寒意直往脊背竄,渾身冰涼,卻一點沒有移開視線,直到将所有細節觀察完畢記在心裏。
被割掉的耳朵和鼻子灑落在屍體旁邊的地上,兇手沒有帶走。這次,他帶走了其他東西。
“眼睛和心髒不見了。”史柯聲音幹澀沙啞,不知是因為半夜被叫起睡眠不足,還是別的什麽原因。他剛與發現屍體的巡警交談完,現在想要點根煙冷靜冷靜。
史柯掏出根煙給莊笙遞過去,莊笙沉默地搖了搖頭。史柯倒轉手,将煙放進自己嘴裏,用打火機點上,狠狠吸了一口,慢慢吐出一圈白煙。
“死者有四個月的身孕,老丈人生日,做女婿的便陪自己岳父多喝了幾杯。本來是要留在丈人家住一晚的,男的怕第二天上班遲到,便讓妻子開車往回趕——中途下車方便的事情,他已經不太記得了。”被煙熏得嗓子更啞,史柯卻說一句抽一口,一根煙很快見了底,聲音也就更沙啞了。
“兇手把內髒扔得到處都是,将子宮裏的胎兒拿出來,卻用死者的衣服墊着放在地上,還蓋上了半邊衣服。”史柯說着朝地上一指,“就是放在這裏,刻意避開血污。那衣服上的血,都是胎兒本身沾上的。”
“……兇手改變行為模式,殺戮升級,說明胎兒或孩子對他有特殊意義。”莊笙咽了下口水,讓聲音聽起來不那麽幹澀,“他對死者的過度殺戮已經超出模仿範圍,所以一定有什刺激到了他。這名死者也不在原受害者範圍內,選擇選擇她不在計劃內。可能是那個時間點出現的死者刺激到了兇手,讓他放棄完全模仿,轉而對她下手。
“對待母體和胎兒方式的不同,說明是兩個不同的象征。胎兒或許是象征兇手自己,在他某個孤弱無助的階段;孕婦,可能讓他想起某個自己仇恨的對象。當年無力反擊,現在便施加報複在這個替代品上。”
史柯聽後沉默了好一會兒,開口問道:“如果他這麽仇恨孕婦,為什麽不幹脆專找孕婦下手?反而之前還模仿別的殺手,第一個殺掉的是妓女。難道,上次的案件是為了迷惑警方調查而故意為之?”
莊笙腦中隐隐有什麽閃過,但太快他沒抓住。
“從兇手上一次作案來看,他不會是第一次殺人。所有殺手都是通過不斷殺人磨煉自己的技巧,到最後臻于成熟,比如開膛手傑克。而這個模仿者表現出來的,不管是那起入室殺人肢解,還是夜間殺人開膛,都不像第一次作案。”
史柯聽得眉頭大皺,“那個入室肢解的兇手,和這個殺人開膛的兇手,确定是同一個人嗎?”問完之後不等莊笙回答,他自己又立馬說道,“同一地區出現兩名模仿犯的可能實在很小,并且在這兩起——三起案件中,可以看出兇手應該是具有一定外科水平的,就算不曾做過醫生,也一定受過專門訓練。”
莊笙聽完史柯所說,沉默片刻,垂眸喃喃自語。
“兇手,兇手真的是一個人嗎?”
——
光線昏黃的室內,只有油燈照亮。一個人縮在沙發一角,抱着頭瑟瑟發抖,嘴裏在不停念叨着什麽。
“你不該殺她的,你不該殺她的,不是說好只殺妓女嗎?那個女人,那個女人根本不是……”他忽然擡頭,露出過于蒼白的臉,雙眼瞪大,布滿血紅色絲線,眼神驚恐地盯着角落裏黑暗的陰影。
“不!不是我!我沒有,我才沒有想要殺她,是你,是你!”他愈發痛苦地抱頭呻吟,聲音裏滿是痛楚,“你沒有遵守規則,會給我們帶來麻煩的。你不能再出去了,對,你不可以再出去了。”
聲音慢慢平定下來,沙發上的人緩緩擡頭,臉上痛苦的表情已經消失不見,他直直望着前方,咧嘴露出一個蒼白笑容。一字一句,異常緩慢地開口說道:
“是啊,最近都不要再出現,就好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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