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5 ☆、65人類

一夜無話

第二天一大早，沈子墨進宮去折騰皇帝去了，我眯着雙眼慢慢睜開，伸了個懶腰被子就從肩膀滑到腰際，一陣哆嗦之後低頭發現，昨晚睡前還穿的好好的白色裏衣早已不知所蹤，取而代之的是鎖骨和胸口密密麻麻的紅草莓，立刻抓起被子把自己裹的嚴嚴實實之後，才冒出頭開始搜尋衣服的痕跡。

“給。”一件粉色裏衣出現在視線裏。

“……”握着衣服的手指纖細潔白，紅色的指甲圓潤修長，我看向手的主人……紅發紅衣，火一樣熱烈妖嬈的石榴花盛開在雪白的臉頰，“你……”

“昨天就能勉強實體化了。”子福明媚的笑容差點沒炫花我的眼睛，“今天早上出來的時候被您的丈夫發現了。”

“……”對于她能這麽迅速的實體化，我确實沒有料到，不過也不算意外，只是不必要說得好像私會被捉一樣，我伸手接過衣服然後與子福對視着，直到她一臉莫名其妙的就過身去才開始穿衣服。

“你丈夫說你不怎麽喜歡你的同類，所以在無人的時候希望我可以對你有所幫助。”子福的聲音有些困惑，“契約者作為人類為何不喜歡自己的同類，莫非契約者喜歡長生族？不對……你很喜歡你的丈夫……”

“你想多了。”我打斷子福的碎碎念，“你不必在意我喜歡什麽，只要知道你自己喜歡什麽就可以了。”

子福轉過身愣愣的看着我，然後就這樣直直突然跪了下來：“契約者……”

“……”我拉了拉衣服坐到了床沿對着跪在面前的子福輕聲道，“你想要什麽？”雖然這個答案我已經猜到，也是一開始我希望的那個答案。

因為生于術士家族，從小耳濡目染，所以人和妖這兩者對我而言根本沒有可比性，但是現在我卻有些矛盾，即使是子福自己提出來的要求，我也覺得那是一種殘忍，而我是那個不願意背負罪惡感的小人。 “【還魂術】！”子福火紅色的長發因為低垂着頭散了一地，那仿佛火焰一般的顏色刺得我忍不住閉起眼睛。

我要為了一個沒什麽好感的人，對一個有好感的妖做那種事情麽？心裏再一次自問，我深吸一口氣緩緩吐出：“你知道你自己在說什麽麽？”

“……知道。”子福回答得有些遲疑，但語氣卻是肯定的。

“值得麽？”那個人我也見到過，不過一個凡人如何當得起你這樣的……我抿起了唇，我自己也是矛盾的，如果不希望子福做出這種決定，不允許她看走馬燈不就可以了？那樣或許她什麽都不知道，就這樣安分守己的修行然後終一天位列仙班，但是我給她看了，我讓她知道有那麽一條途徑到達她心中那個人的身邊……

罪惡的是引誘夏娃的那條蛇麽？不是……罪惡的是分割世界和伊甸園的上帝！

我捏住衣襟閉了閉眼……罪惡的不是讓她知道這條途徑的我，罪惡的是允許這條途徑存在的法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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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契約者，我真心的感謝你讓我知道我還有這樣一個可能！”子福的話讓我一愣，我心裏的矛盾這麽明顯，以至于讓寄宿于我靈魂深處的她察覺了？子福擡起臉，笑容讓她那張偏向于妖媚的臉看上去非常溫和，“您又一次這麽詢問我了，我的回答也依然是一樣的……值不值得我自己也不清楚，我只是知道如果知道了有這樣一個可能存在而不去嘗試，我會後悔！即使得道位列仙班也會後悔，或許那後悔會折磨得我走火入魔也不是沒有可能！”

【還魂術】為太公一族秘術之一，也是禁術之一，只有溫家的歷代當家才有那個機會得到那種秘術禁術的傳承，非常巧合的是我的父親和母親就習得了這種咒術，因為靈力極少的關系有關父親母親的資料筆記手劄，族裏的長老都沒有避諱我直接給我翻閱了，于是知道了有這樣一種幾乎逆天的咒術。

我遇到極品一樣的刁蠻公主在前，遇見妖豔執着的子福在後，因為沒有同時出現，也因為從沒想過這種跟彗星撞地球一樣的幾率會被自己遇到，所以完全沒有在意。

但是那一天，子福已經寄宿進我的靈魂深處，我已經熟悉了子福的靈紋，然後洛溪姻死的那一刻，那僅有一次的死前的靈紋扭曲竟然和子福的靈紋重疊了，因為死前那一瞬間細微的扭曲竟然出現了靈紋共鳴而重合了……換句話說洛溪姻的靈紋與子福的靈紋相似度應該在99%以上，這就符合了【還魂術】的最基本條件。

如果兩個魂魄是同類型，靈紋又有那麽高的相似度，那麽就可以實現借屍還魂這個傳說，而完全不必擔心肉身與靈魂因不契合而産生的排斥和反彈。

不過很明顯洛溪姻和子福并不是相同類型的魂魄，當魂魄進駐肉體時雖然不會有排斥和反彈的現象，卻會被肉體本身，以及殘留的屬于前主人的東西侵蝕，這種侵蝕不會損毀子福的魂魄，但會改變魂魄本身，改變後的結果是未知的……

那個未知有無數的可能，不同類型的靈魂之間使用【還魂術】是一場豪賭！ “我答應你……”無怪乎【八度空間法則】那麽明确的禁止了長生族與短生族之間的聯姻，長生族因為基本都是修行者所以他們不但有着很長很長的壽命，同樣他們有着堅定執着的心性，不會輕易認定，但是一旦認定就是一生一世的事情，然而長生族的一生一世對與短生族來說，實在太漫長太遙遠根本不是能力範圍所及的事情……

無論人神，人魔，人妖，甚至人鬼之間，最後吃虧痛苦的從來都不會是脆弱的人類。

人類真的是又自私又卑鄙的生靈……但是，我為能生為人類而感到萬幸！

“夫人！”一聲驚呼在門口響起，随後是一陣碗碟的碎裂聲。

“……”我擡起頭看向門口兩個臉色發白的女孩子，只見她們直直盯着子福一臉驚恐的樣子，在我還沒開口前已經哆嗦着要往外退去，我眉頭一皺提高音量集中注意力對着兩人道，“不許動！”

兩人臉上明顯一愣，雖然依然發着抖看上去也是随時要叫出來的樣子，但是往後退的腳步停了下來。

“子福關門！”

“是！”子福站起身舉起雪白的手臂輕輕一揮，從裏到外一共八扇門都關了起來。

我伸手取過軟榻上的厚棉衣袍把自己裹了起來，還沒再次坐下，言靈的力量就消失了，兩個姑娘的驚叫聲立刻響了起來。“說吧，誰允許你們進來的。”我沉下臉坐到軟椅裏，視線一瞬不瞬的盯着兩個臉色青白雙目圓瞪的女孩子。

“妖……妖怪……”兩人似乎都沒有聽到我的問話，只是貼着門，沉浸在自己的恐懼裏，看着子福兀自哆嗦着。 --#姐被無視了！

“子福你吓壞她們了。”我對着火紅色的少女開口道，麻煩姑娘換個純良點的造型行不？

“是她們自己膽子小！”子福的臉色也不怎麽好看，但到底是換件保守的衣服，火紅的長發也變成黑色束在了腦後，“無知凡人連妖和怪都分不清！”其實後面那一句才是你的重點吧。

“……”想想洛溪姻，再看看眼前擡着下巴的子福，從性格來說都是毀天滅地的執着型……

原來現任的太子殿下吸引的喜歡的都是這個類型。

真重口味！ “母親！”突然半空中出現許多打着卷的桃花花瓣，慢慢的一身粉紅色的夭夭出現在半空中，然後踮着腳尖長發飄飄，印着桃花的廣袖長袍飛揚落在我身邊，桃花眼彎彎，水漾漾的少年嗓音清亮，“祖母和外祖母都要送信來京城，我說我要來就順道帶來了，舅舅們還問您和父親什麽時候回去……”

“夭夭……你的閉關都是一天兩天麽？”不是說又閉關去了麽？還有什麽時候這朵小桃花在鳳家混的那麽熟了？

“本來是要閉關的，結果剛回去，家裏守着的老嬷嬷就說祖母和外祖母有事情找我，還有帶了許多東西……”夭夭雙手往前一托，手裏立刻出現兩個巨大的包裹，最上邊是兩封信。

“母親這些放在哪……诶？”夭夭突然聲音頓住，似乎這才注意到房間裏還有別人，視線轉了一圈最後回到我這裏，“母親的房間什麽時候除了父親之外還會有別的人類了？”說完後冷冷的視線盯着兩個女孩子，那雙和沈子墨一摸一樣的眼睛裏冰渣子瘋狂掉落，直接把兩個女孩子吓得翻了白眼昏迷過去了。

“……”诶……姐就是最沒有存在感的一個，不過在人類的眼中和妖精比存在感，那就是自己找不痛快。

洗漱完畢從淨房出來的時候，兩只深淺不一的紅色妖類已經談得相當深入了。 “要是你還魂了變成傻子怎麽辦？再不然失去所有記憶？”夭夭顯然是不贊成子福為了一介凡人冒如此大的風險，“這兩種還算是輕的，要是你徹底變成人類生靈了該如何？要是只有這一世……”

“……”子福沒有反駁只是眼神相當的堅決，她是鐵了心了。

“诶——”還帶着稚氣的少年老氣橫秋的長嘆一口氣，“橫豎是你自己的事情，不過有一點我要先說明，我母親這人吧……其實并不算是個正常的人類。”

“……”我站在夭夭身後面無表情的盯着蹲在一起的兩只妖，“夭夭來告訴母親，哪種才算是正常人類？”

“呃……母親您誤會了。”夭夭立刻轉身站起來，桃花眼無辜的眨呀眨，子福也跟着站了起來，還悄悄往後移了一步。

“解釋。”

“我的意思是母親與普通人類遇到事情時的反應有很大的不同。”我點點頭，那是因為認知和三觀相差比較大，夭夭的臉有些嚴肅，“還魂對于子福來說是可以一嘗夙願的事情，但是對于對方而言是不是相同的呢？對方會樂意子福頂着已死去親人的身體待在他身邊麽？”

“呃……”我一愣，這個根本性問題我從頭到尾都沒有考慮過，只是想當然的以為失去了妹妹的現任太子，是沒有理由拒絕頂着妹妹的身體的……愛人！？

不對……十年對于妖精來說不過眨眼，子福的感情只有更濃烈，但是善變的人類呢？雖然照之前在皇宮裏的樣子應該是沒有忘記的，而且還報了仇，可是……沒有忘記不代表感情依舊，報仇也可能只是奪嫡的順帶……

不行，怎麽越想感覺越不對？

“契約者……是不是他可能不會接受這樣的我？”子福原本就瑩白的臉有些青黑，殷紅的雙唇失去血色。

“這……”我感覺額頭一抽一抽的疼，我果然不适合去考慮太複雜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