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6
馮雲君來了。
沈清喻一時警惕,急匆匆便往外走。
燕凜之好奇,倒也一同跟着他去了,如今服內來往均是正道人士,燕凜之為行事方便,這些日子都是以易容樣貌出現,連賀逐風都認不出來他是誰,他當然不擔心被人認出身份。
馮雲君的确是來了,可沈清喻不曾想到他是同應正陽一塊來的。
沈睿文已将他二人請到了堂上,說是二人一路辛苦,他令人備了茶,正同二人說話,岳霄也已到了,他和沈睿文都知道馮雲君右肩或許有傷一事,便格外注意,想看出些端倪,可馮雲君照舊是右手拿劍,也許是怕外人看出些什麽,事先服過鎮痛的藥,并無多少異樣。
沈清喻想他二人才剛到沈府,他們不着急試探,便也佯裝無事,說兩位前輩一路辛苦,已備好了房間,請他二人盡早休息。
待馮雲君與應正陽各回屋內休息後,沈清喻方回過頭,看了看岳霄與沈睿文。
沈睿文忍不住開口,說:“他端茶的手很穩,不像有傷。”
岳霄卻說:“習武之人,就算肩上有傷口,也不至于連杯茶都端不起來。”
沈清喻也點頭:“他不想被人發現他手上有傷,那必定會格外注意,刻意掩飾。”
沈睿文不禁問:“那我們該怎麽辦?”
沈清喻倒是已有了想法。
“他既已來了沈府,我們便會有許多機會去試探。”沈清喻說,“我有個辦法,不過……大哥,這得靠你。”
沈睿文一臉的茫然:“靠我?”
沈清喻點頭:“讓他教你練劍。”
沈睿文:“教我練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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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清喻:“對,練劍。”
……
馮雲君與應正陽住在沈府內,沈睿文說他二人是沈契至交,那便是極親近的親朋,每日一定要邀他二人一塊吃飯,應正陽樂意得很,馮雲君也不拒絕,甚至一直對他二人噓寒問暖,倒是其樂融融。
沈睿文已得了沈清喻吩咐,也不去試探馮雲君身上是否有傷,如此過了兩日,一日飯後,他取來青陽劍,裝出一副孜孜不倦的好學模樣,直接便與馮雲君道:“馮叔叔,近幾日我學父親的青陽劍,有幾招甚為不解,恰好您在此處,可否為我指點一二。”
馮雲君與應正陽二人雖都是前輩,可應正陽不用劍,他劍術上有疑惑,當然要問馮雲君,而他又特意挑的應正陽在的時候詢問,馮雲君尚未出言,應正陽便已經極欣慰地笑道:“你肯認真習武,這當然是好事。”
言畢,他便又看了看向馮雲君,說:“馮兄,睿文,屋內狹窄,不若我們一同到院中,如何?”
他這麽插了話,馮雲君想拒絕似也有些難了,他根本就沒給馮雲君拒絕的機會。
馮雲君笑得勉強,卻還是跟他們一同移步院中,他似乎也沒有辦法拒絕,沈清喻和岳霄自然也一同跟着在旁觀看,而沈睿文拿着青陽劍到院中比劃了幾招,說自己對劍式有諸多不解,想請馮雲君指正。
馮雲君并未走到他身邊去,只是在嘴上說着沈睿文方才那幾招劍式中的不足——他果然是害怕暴露什麽,指點劍招,用嘴說顯不如親自示範,可他非要舍近求遠,若不是他肩上有傷而不想暴露,又何必如此?
沈睿文仍裝着茫然不解,無論馮雲君怎麽說,他都說自己是聽不懂,應正陽在一旁看得着急,又見馮雲君始終不肯過去親自指點,他不好直說,以為馮雲君這是在自謙,不好将自己擺在人師的位置上。
他們在院中呆了這麽久,漸漸地已有些沈府內的仆婢過來看熱鬧,賀逐風竟然也來了,高逸攙着他,兩人坐在稍遠一些的廊下看着,如此又拖延了近一刻鐘時間,應正陽實在是忍不下去了,跺了跺腳,幹脆過去,親自為沈睿文指正。
可他畢竟不會用劍,比劃了幾招,又回頭看看馮雲君,像是想給馮雲君一個臺階下,便開口,道:“馮兄,應某是抛磚引玉,這老師的位置啊,還是得你來當。”
馮雲君卻仍不肯動,微微笑了笑,說:“有賀掌門在此,馮某怎敢班門弄斧。”
沈清喻沒想到賀逐風會湊過來看熱鬧,更沒想到馮雲君會将事情往賀逐風身上引,他不由更加覺得有趣,只想賀逐風這般八面玲珑的人,最懂察言觀色,只怕馮雲君一開口,他便知馮雲君古怪,應當是不會願意接手此事的。
果真看熱鬧的賀逐風突然被他提及名姓,不由一怔,心中難免覺得馮雲君此舉甚為古怪,面上卻不動聲色,微微笑了笑,說:“馮大俠是客氣,賀某劍術拙劣,怎可與您相提并論。”
馮雲君說:“賀掌門的淩風劍,在江湖上可是赫赫有名……”
賀逐風面露無奈,垂眸嘆氣,說:“可賀某抱病在身,恐怕要令馮大俠失望了。”
言下之意,便是他因病不能動武,指點沈睿文劍招一事,還非得馮雲君親自來做。
他是不知馮雲君為何要推脫,只覺馮雲君此舉甚為反常,而提出要馮雲君指點劍術的人又是沈睿文,沈清喻身邊高手那麽多,燕凜之就用劍,沈睿文想學劍,大可不必要馮雲君來指點,此事必定有蹊跷,也許沈清喻是另有所圖,那他當然要順水推舟,讓馮雲君躲不過此事。
應正陽也笑,說:“馮兄,沈賢侄是自家人,你用不着如此自謙,教一教也是應該的嘛。”
馮雲君不言。
賀逐風微微一笑,說:“馮大俠莫不是想藏招?也是,沈大少爺畢竟不是馮大俠的徒弟——”
賀逐風看了看應正陽,應正陽立即明白了他的意思,接口道:“既然睿文想學劍,那不若……幹脆便拜你為師,你看如何?”
總而言之,這劍,他今日是非教不可了,若是再拖上一會兒,只怕不僅要教沈睿文這幾招劍術,怕是還要被按頭收他為徒。
馮雲君深吸了口氣,也不去解應正陽與賀逐風的話,幹脆走了過去,到沈睿文身邊,手把手地教他習劍。
應正陽以為自己做了件大好事,開心得很,捋一捋小胡子,還不忘同賀逐風使一個眼色。
賀逐風同他微微一笑,便轉頭專心注意起馮雲君與沈睿文二人來。
若是沈清喻指使,那他如此做,必定有他自己的理由。
應正陽稍稍看了幾眼,便轉開了注意力,與賀逐風說起話來,他畢竟不大懂劍,也未曾專注去看,賀逐風卻覺察到了不對。
馮雲君以右手拿劍時,那只手是極不穩的,且似乎并不能高舉,他刻意掩飾着這一點,若是普通劍客,拿劍的手不穩是常事,可這種情況是絕不該出現在馮雲君身上的,聞名江湖的潇湘劍客若連劍都拿不穩,豈不是讓人笑話。
沈清喻也專心看着馮雲君的劍招,他心中已大約明白了,樓丹秋所言不虛,馮雲君身上的确有傷,而且這傷不輕,甚至已影響到了他的劍招。
對敵之時,若對方武功中上,那這傷的影響并不算大,可若對方也一樣是個高手,馮雲君的傷,便已足以致命了。
他弄清了這件事,便微微垂眼,做出一副困倦的模樣來,不再多看,沈睿文會意,便千恩萬謝地說自己明白了,多謝馮雲君指點,甚至還興致勃勃地追着馮雲君要拜師,馮雲君拗不過他們,勉為其難地點了點頭,又說今日時日不佳,拜師的事不若過幾日再說,他額間似已有細汗,不再多言,收了劍便轉身離開。
應正陽還在原處笑,說:“馮兄這個人啊,就是淡泊名利,什麽師徒虛名,他是真的不在乎。”
沈清喻卻看岳霄一眼,低語道:“應當是傷口發作了。”
岳霄點頭。
待到應正陽也離開,賀逐風方站起身,走到沈清喻面前,沈清喻便同他笑了笑,道:“方才多謝賀掌門了。”
賀逐風仍是好奇,說:“沈少爺,我有一件事,甚為不解。”
沈清喻便道:“賀掌門請說。”
賀逐風:“你們方才,是想驗證馮大俠是否有傷在身嗎?”
沈清喻也不避閃,直言道:“是。”
賀逐風點一點頭:“果真如此。”
沈清喻反問他:“方才馮叔叔用劍,賀掌門也看到了,不知賀掌門覺得如何?”
“拿劍的手那麽不穩,應該是有傷。”賀逐風蹙眉說,“而且傷的不輕。”
沈清喻點了點頭:“我也這麽覺得。”
賀逐風又問:“沈少爺為何對馮大俠的傷如此好奇。”
沈清喻說:“我想知道他是什麽人。”
賀逐風:“沈少爺可曾知道了?”
沈清喻:“知道了。”
賀逐風不再多問,他也不再多說。
賀逐風起身告辭,沈清喻拉着岳霄一同往回走,他想了想,覺得當下最緊要的,果真還是盡快找到火熾木近些年是否要結果,又生在何處。
樓丹秋那兒有那麽多火熾玉,她是知道幾株火熾木的下落的,且火熾玉百年一遇,火熾木結果之時,江湖上必定會有消息。
既然馮雲君是那面具人,且又有傷在身。
那他便要馮雲君這傷,一輩子都好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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