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方南栀不好意思讓他來背自己, 但是腳踝是真的疼,這種天氣下面糾結也不是個事,她咬咬牙, 幹脆趴在了他的背上。

“麻煩了……”

雨勢太大, 她也不知道他聽沒聽到, 只把板子舉到他頭頂, 給他的眼睛稍微遮擋一下。

眼前沒了如注的雨簾,李屹舟說:“不用給我,你自己擋吧。”

方南栀手肘搭在他肩頭,大聲說:“我怕你看不清!”

餘光裏, 是她濕透了的手臂,白得發光。

李屹舟輕擰着眉, 沒再多說什麽,擡腳往上走。

方才下來才走了十分鐘的路程,但因為天氣惡劣再加上背了個人, 回程走了二十分鐘才到。

兩人走到“山隐”別墅的時候,完完全全成了落湯雞。

前臺此時有兩人, 李屹舟和方南栀走進來時,其中一人趕忙走了過來。

“您好,請問需要什麽幫助嗎?”

李屹舟:“麻煩幫我們開兩個房間。”

“兩個房間嗎?不好意思啊先生, 我們這都是提前預約制的, 沒有提前預約不能入住。”

李屹舟背着方南栀,說:“我朋友腿扭傷了, 也淋濕了, 很需要房間。你看是不是可以通融, 我們可以付雙倍的價格。”

“這……這我需要請示一下經理, 而且還要确定一下預約過的客人是否有取消行程的計劃。”前臺很客氣, 看了看李屹舟後又說,“先生您在邊上坐一下,我給你們拿兩條毛巾吧。”

李屹舟:“好,謝謝。”

接過毛巾後,李屹舟先把其中一條鋪在了沙發上,再讓方南栀坐下去,另一條毛巾從前往後直接蓋在了她胸前。

“拿好。”

他的眼神一刻都沒有停留。

方南栀知道他的用意,耳垂微紅,早知道今天會下雨,她才不會穿白色的襯衣。

“腿怎麽樣?”

方南栀小聲道:“有一點疼,但還好。”

李屹舟:“沒有扭到筋骨就行,等會讓他們拿冰袋和藥水。”

“嗯。”

方南栀裹緊毛巾,看了眼李屹舟。

他的衣服也濕透了,黑色的褲子裹着長腿,一直在往下滴水……頭發也是,全濕了,大概是一直滴水他也很難受,幹脆随手一抓,全撂到了後面,露出了光潔飽滿的額頭。

雖然有點不合時宜,但他這個濕法造型……意外撩人。

前臺的小姐姐也忍不住一直往這邊看。

“怎麽了。”大概是她看的有點久了,他突然望了過來。

方南栀連忙回神,說:“我,我看你都濕透了,再跟他們要個毛巾吧!”

李屹舟面色未變:“沒事,等有房間再說。”

“喔……”

十分鐘後,前臺過來告知他們有一對客人因為今天下暴雨的緣故不上山了,要取消行程,所以多了一個房間出來,可以給他們使用。

但也僅僅只有一個房間。

兩人現在這情況,一個房間也必須得要,至少得沖個澡,也得冰敷一下方南栀的腿。

拿完房卡後,李屹舟把方南栀又背到了房間,剛進門,工作人員就把冰袋和跌打損傷的藥水給他送了過來。

年輕男女處于同一個房間,還是酒店民宿這種,難免有種奇怪的氣息。

方南栀坐下後就格外不自在,只道:“你先去沖個熱水澡吧,我先上藥。”

李屹舟皺眉:“你自己能行?”

方南栀:“……應該行。”

她腳都不敢曲起,答完後就這麽坐着,跟李屹舟面面相觑。

李屹舟看着她僵硬的模樣,輕嘆了口氣:“先幫你吧。”

方南栀:“可你身上都濕着,還是沖澡……”

李屹舟在她旁邊坐下,“不用,夏天還好,不冷,等會再沖。”

說着,他的指腹輕觸到了她的小腿肚:“能擡?”

今天天熱,她穿着是一條略寬松的休閑短褲,被雨通身淋過後,小腿濕露露的,有點涼。

他的指腹卻是熱的,碰觸到的那一秒,好像過電一樣,麻了某根神經。

方南栀的臉一下子就紅了:“可,可以……”

可能是為了避免尴尬,李屹舟沒看她,只把她的小腿擡起來放在前面的方形軟凳上。

“需要幫你脫了。”他說。

方南栀:“……嗯。”

李屹舟目不斜視,把她的鞋和襪子脫掉了,看到腳踝略微有一點點腫,于是拿過毛巾把水漬吸幹,再把冰袋往上貼。

高中、大學打籃球的時候也有朋友這樣扭傷過,不嚴重,但不好好處理會挺疼,他有看校醫這麽處理過幾次,自己也幫忙上過手,倒也不陌生。

只是女生的腳踝跟男生的到底不一樣,她的腳踝很白,看着有點骨感,但實際上,好像很柔軟,冰袋放上去時她的肉輕易就被壓得陷進去一些,不像男生那樣硬邦邦的。

“啊……”壓抑又克制不住的吃痛聲突然傳來。

李屹舟撤了冰袋,轉頭看她:“很疼?”

方南栀抿着唇搖搖頭:“有一點,不過……也不是很疼,可以繼續。”

李屹舟:“疼就告訴我。”

“嗯。”

李屹舟坐在旁邊,用冰袋反反複複地冰敷,撤開,又繼續冰敷。

方南栀看着自己的腿翹在他面前,也看着他拿着冰塊的手的骨節因為動作微微凸起,指尖偶爾會不小心碰到她的肌膚。

明明全身都是濕冷的,但她卻覺得自己快熱爆炸了,一會覺得尴尬一會又覺得害羞,那條腿好像都不知道她自己的了。

二十多分鐘後,冰敷告一段落。

李屹舟撤了冰袋,問:“有沒有舒服一點?”

方南栀點點頭。

李屹舟道:“好,那我先進浴室,你現在沒辦法沖澡,就先把衣服換掉吧。需要我叫服務員來幫忙嗎?”

“不用不用,我自己可以。”

“嗯。”

李屹舟把浴袍放到了她身邊,而後自己拿了一件進了浴室。

山隐民宿房間大小不一,他們這間正好就是最小的那個戶型,浴室離得不遠,她隐約都能聽見裏頭傳來淋水的聲音。

方南栀抓緊時間,硬着頭皮開始脫衣服。

一牆之隔,喜歡的人在洗澡,而自己則在外面毫無屏障地脫個精光。

方南栀心髒都快跳出來了,小心翼翼地把褲子褪下,用浴袍把自己裹緊了。

——

簡單沖個澡還是很快的,但李屹舟換好衣服後,又在衛生間裏等了幾分鐘。

感覺時間差不多了,他伸手欲去開門,但又停住了,想了想還是拿出手機給她發了個消息。

“我好了,可以出來了!”

他聽到外面的人直接開口回複了他,這才開門出去。

只是走過去,看到不遠處沙發上坐着的人時,還是愣了下。

她穿着酒店的浴袍,頭發擦的半幹,有點亂,搭在肩頭。受傷的那條腿還翹在椅子上,浴巾沒那麽長可以蓋全,她的小腿裸露在空氣中。

大概是因為尴尬,也因為女孩子的羞赧,她的臉很紅,眼眸濕漉漉的,看到他的時候微微顫了顫。

因為她是過去他所認識的那個小姑娘,所以自他見到她以來會習慣性多照拂幾分,今天自然也是。

但此時這樣見面,連他自己都不可避免地感覺到一點怪異。

她并不是以前那個小女孩了,他也不可能再将她當一個未成年看待。

李屹舟轉開了視線:“這裏有洗衣服務,我讓服務員過來把濕衣服拿去洗,順便烘幹。”

方南栀:“好。”

“你的衣服……”方南栀腳這樣也不能下地走動,李屹舟只得走過去幫她拿。

“在,在這呢!”

方南栀把衣服都脫幹淨了,內衣自然也是,她刻意把內衣和內褲疊在了T恤和褲子之間,防止被看到。

然而夏天的衣服真得太薄了啊,擋都擋不住,李屹舟伸手接過的時候,內衣帶子就像故意跟她作對一樣,晃晃悠悠地垂落了下來。

兩人的視線下意識都落在了那根帶子上,李屹舟一開始看到的時候還沒反應過來,白色的帶子,還有一點蕾絲……他微微一愣,意識到是什麽後倏地轉開了目光。

方南栀倒吸了一口涼氣,趕忙上手把帶子又塞了進去:“對,對不起!”

李屹舟沒說什麽,自然也是因為說什麽都不對。他拿着手裏的衣服,轉身就放到了入門處的臺子上。

幾分鐘後,服務員過來取衣服,都拿走了。

然而整個房間依然安靜得跟沒人存在一樣。

方南栀盯着手機,但其實根本沒有在看什麽,滿腦子只想着,今天怎麽會這麽離譜啊啊啊!!!

良久後,還是李屹舟輕咳了聲,先開口打破了這片謎一樣的寂靜:“想吃什??x?麽。”

方南栀啊了聲:“我,都行。”

“牛肉面?還是想吃飯,民宿送餐的選擇不多。”

“那就牛肉面吧。”

“好。”

晚飯簡單地在房間裏解決了,外面的雨小了一些,但還沒有停歇的意思。

“郝來師兄他們走了嗎。”方南栀問道。

“走了,情況已經跟他們講清楚了,你今天就在這休息。”

“好。”

兩人吃飯各居一地,這會說話也是,她坐在這邊的長沙發上,他則坐在遠處的單人沙發上。

兩人保持距離不僅僅因為方才那個尴尬的瞬間,更因為他們處于同一個房間,還穿着浴袍,且各自裏面什麽都沒有……

方南栀說:“那個,你要是想休息也可以去床上睡一下,不用管我,我,我不看你。”

李屹舟低頭弄着手機,聞言動作一滞,很淡地笑了下:“不看我什麽?”

方南栀:“不看你……睡覺。”

“沒事,我不困,你要是想睡我扶你過去。”李屹舟學着她的話,“我也不看你。”

方南栀微窘:“喔……我也不困。”

跟李屹舟在同一個空間裏,光坐着實在是太難耐了,她急于找點什麽轉移注意力,想來想去,還是伸手把邊上的包拿過來,從裏面掏出筆和圖紙,繼續暢想今天在外面寫生時的內容。

她畫圖筆觸聲很輕微,但李屹舟還是察覺到了,擡眸看了一眼,只見方南栀一臉認真地在做圖。

他想起郝來不久前說的,她的想法跟他很相像。

“你在畫自己的概念圖?”

方南栀停住,有些不好意思道:“草草畫一下,畢竟很多數據都不知道,只是在做郝來師兄的作業,假如是我的話,會在這裏建一個怎麽樣的民宿。”

李屹舟有了點興趣:“那你什麽想法。”

“嗯……想建一個跟這座山融合在一起的建築,山隐其實做得挺好的,但我個人感覺太突出了,跟這座山并不融合,它偏向于歐式風格。我想利用場地現有元素,木材,石頭……搭建一個可以讓來的人徹底融入大自然的居所,可以清晰地感受到四季的變換。對了,我還想在裏面建一些……”

如郝來所說,她的想法真的跟他很近很近。

這也是李屹舟第一次聽方南栀說這麽長的一段話,她說這些時候一點不像平時的樣子,從容、自信,洋洋灑灑很多內容,她的眼睛都在冒光。

這是跟他認知中不一樣的方南栀,有很多想法的方南栀。

“我覺得還是原生态的好,就用這座山有的石頭,你上山的時候有看到嗎,邊上那些石頭雖然很奇特,但堆砌在一起很好看的……”

說着說着,方南栀目光觸及李屹舟,這才發現他在安靜地看着自己。

思路一下子給卡斷了,她瞬間住了口,有些忐忑道:“我,是不是說錯了?”

“沒有,挺有想法的。”

方南栀松了一口氣。

李屹舟看着她,眸光微深:“不過你才大一剛入學不久,怎麽已經懂這麽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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