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壽宴

六月廿三是鎮國公夫人林氏的生辰,因林氏身體不大好,又不是整壽,就沒有大辦,只是自家人聚在一起熱鬧了一番。

阮芷曦一大早就在顧君昊的陪伴下來到了鎮國公府,見到了一手養大阮氏的鎮國公夫婦。

鎮國公夫人林氏今年四十七歲,身材豐腴,圓臉盤,看上去慈眉善目,只是臉色略顯蒼白,帶着幾分病态。

她許久未見阮芷曦,等他們夫婦倆行過禮之後便對她招了招手。

“汐兒,快過來,讓伯母好好看看。”

阮芷曦坐了過去,對這位伯母感到既陌生又親近。

她當初初中畢業念完了九年制義務教育,家中就不想再給她出錢繼續念書了,覺得女孩念書沒有用,都是浪費錢。

她那麽努力的學習,以全縣第一的成績畢業,就是想從那個暗無天日的家庭裏走出去的,可生父和繼母說什麽都不肯再出錢了,甚至在她堅持要上學的時候打了她一頓。

十四五歲的女孩子沒有經濟收入,父母不出錢她就交不起學費,最後只能哭着跑出了家門。

可她不甘心,不想就這麽爛在那個家裏,成為跟生父繼母一樣的人,所以病急亂投醫,冒雨走了半小時的路,又坐了兩個多小時的公車,來到了大伯家,想管他們借錢交學費,将來勤工儉學還給他們。

大伯當時不在家,是伯母給她開的門,她到現在都記得她焦急地給她翻找換洗衣服的樣子,以及趁她洗澡的時候給她做的那一桌熱騰騰的飯菜。

若說阮芷曦那一輩子有什麽遺憾,那就是伯母走得太早,在她高中剛畢業的時候就去世了,

那時候她還沒能工作,沒能像後來照顧大伯那樣贍養她,給她養老送終。

林氏讓她想起自己的伯母,視線就忍不住在她臉上多停留了一會,耳邊聽着她一句句的絮叨,來到這個莫名的朝代之後頭一次感覺到一點點歸屬感,懸在半空的那顆心好像落到了實處。

兩人正說着話,門口傳來下人的通禀,說是國公爺和二老爺來了。

房中坐着的晚輩忙起身,阮芷曦也跟着站了起來,一擡頭就見一個跟林氏差不多歲數的老者走了進來,跟在身後的是他的弟弟,也是阮氏的生父,阮劭安。

阮劭東年紀雖大,但精神矍铄,聲如洪鐘,進屋後擺了擺手:“坐,都坐。”

說着走到林氏身邊坐了下來,晚輩們則等他入座才重新坐下。

阮芷嫆來的比阮芷曦還早,此刻正站在曹氏身後,見鎮國公和自己父親過來了,笑道:“伯父不是說要跟爹爹手談幾局,等開席了再去叫你們嗎?怎麽這麽早就過來了。”

她臉上帶笑,聲音裏有幾分俏皮,沒話找話的想跟鎮國公讨個巧賣個乖,卻不知道自己剛說完話曹氏就黑了臉。

謝氏在旁抿了抿唇,沒說話。一旁的鎮國公府二少夫人秦氏卻是個喜歡看熱鬧的,掩唇輕笑。

“小妹來了,爹哪還坐得住啊?只怕人前腳剛進門,他後腳就從書房趕來了。”

其實按年齡來說,阮芷嫆才是年紀最小的那個。

但在她出生之前,鎮國公府和阮家加起來只有阮芷汐一個女兒,幾位兄長就一直叫她小妹。

後來有了阮芷嫆,這習慣也沒改,阮芷汐依然是小妹,阮芷嫆則被他們稱為二妹妹,府上的幾位嫂子現在也是這麽叫的。

之前有來京城的新貴不了解情況,還以為之所以這麽叫是因為阮芷汐是鎮國公府親生的,阮芷嫆是隔房的。

這些細微的親疏之別一直讓阮芷嫆如鲠在喉,可她也沒什麽辦法,只能盡力去讨好鎮國公一家人,事事都想做的比阮芷汐好。

她剛才那句不過是想跟阮劭東搭個話而已,沒想到卻一腳踩進了坑裏,臉上 笑意頓時一僵,下意識轉頭看了阮劭東一眼。

阮劭東卻只是笑了笑并未解釋,等于是默認了。

今日是林氏的生辰,不好讓場面太難看,謝氏見這母女倆的臉色實在不好,在旁打了個圓場。

“小妹前些日子受了傷,爹心裏記挂,自然急着來看看。”

說着又問阮芷曦:“你的傷可養好了?可有反複?”

阮芷曦搖頭:“早就好了,原想着傷好後就回來看看的,免得伯父伯母擔心,可又想着離伯母的生辰沒幾天了,怕三天兩頭往府上跑打擾伯母休養,就等到今天才來。”

“這是哪的話啊,”秦氏道,“你來了娘的病才好得快呢。自打你出了事,她天天念叨着你,我這耳朵都要聽出繭子了。”

衆人一陣哄笑,房中熱熱鬧鬧,連阮劭安都跟着笑了起來,唯有曹氏母女格格不入,像兩個外人一般。

阮芷曦說到底還是阮劭安的親生女兒,她受寵,他自然也是高興的。

可曹氏母女就沒法感同身受了,雖也跟着一起笑,但笑得十分勉強。

直到有人提起阮芷曦送來的禮物,她們才總算找到說話的機會。

“早聽說瑞鴻軒來了一對雙鶴梅瓶,那時我就想定下來給大嫂做賀禮的,可惜晚了一步,過去的時候人家說已經被買走了,沒想到是在芷汐手裏。”

曹氏知道就算再怎麽看不慣阮芷曦,也不好當着鎮國公府人的面刁難她,笑着湊了個熱鬧。

阮芷曦不想跟她多說話,就只是淺笑着回了一句:“我也是湊巧碰上了。”

林氏身邊的徐媽媽這時開口道:“奴婢聽說大姑奶奶還給夫人縫制了一個藥枕,是找吳太醫親自問過之後才揀選的藥材,用心得很呢。”

林氏一聽,眼中明顯露出一抹喜色。

“真的?在哪?快拿來給我看看。”

她的生辰雖然沒有大辦,但送禮的還是不在少數,不可能每一樣都拿到面前來,所以一般都是直接由下人先收到指定的地方,然後登記造冊收入庫房。

那藥枕是跟梅瓶一起送來的,自然也不在這裏,但徐媽媽很了解林氏,剛才就已經讓人去把藥枕拿來了,這會就在門外呢。

下人捧着藥枕進來,林氏拿到後愛不釋手,摸了半天。

“我聽說伯母這些日子總是睡不安穩,就請吳太醫斟酌着揀了些藥材做了這麽個枕頭,有安神助眠之效。”

“也不知道到底管不管用,回頭伯母換上試試。”

其實阮氏在很早以前就已經備好了禮物,就是那對精致的雙鶴梅瓶。

這禮物縱然沒什麽差錯,但貴重有餘,情意不足。

鎮國公府百年世家,開國勳貴,什麽稀罕玩意沒見過?再如何珍貴的東西,于他們而言也不過是錦上添花而已,沒什麽不同。

這梅瓶送去了估計也就是擱在倉庫裏,偶爾想起了才會拿出來擺一擺見見日光。

阮芷曦穿來的時候距離林氏的生辰已經沒多久了,又花了好幾天時間熟悉周圍的人和事,等想起這茬的時候都已經是六月中旬,離廿三沒有幾日了。

記憶裏阮氏在閨閣中時曾給林氏送過些自己親手做的衣裳鞋襪,還有手帕之類的,林氏都很喜歡。

可自從有一年阮芷嫆當着一衆賓客的面送出一扇飽受稱贊的繡屏,将她的抹額比下去之後,她就再也沒送過了。

阮氏的女紅實在算不上好,不過是府裏的幾位嫂嫂照顧她,從不送類似的物件壓了她的風頭,她這才沒什麽感覺。

阮芷嫆的繡屏讓她覺得丢了臉,從那以後就不怎麽碰針線了,也沒再給林氏做過任何東西。

阮芷曦的神經沒她這麽脆弱,在想起林氏的生辰之後就琢磨着親 手給她做點什麽。

大件的衣裳之類的來不及,鞋襪又太尋常,平日什麽時候送都行,并不适合做生辰禮,想來想去決定做個藥枕,省時又方便,既有助于林氏調養身體,又能顯出自己的心意。

林氏果然很喜歡,笑着應道:“好好好,我今晚就讓人把這枕頭換上!”

秦氏見狀在旁打趣:“小妹不是嫌自己女紅不好,不願意碰針線了嗎?今年怎麽想起給娘做枕頭了?”

“我還記得當年有個小丫頭,哭着要把送出去的抹額要回去,紅着眼睛掉了好半天的金豆子。”

這事提起來有些難堪,謝氏趁着低頭喝茶的時候不動聲色地瞥了她一眼,示意她別再多嘴,可惜秦氏沒放在心上。

好在阮芷曦怕別人問起,早已想好了說辭,笑着回道:“這枕頭只伯母自個兒放在屋裏用,又不會被外人看見,我就是繡的再難看,也沒人說我什麽。”

說完又對林氏笑了笑:“反正伯母不會嫌棄的。”

林氏笑彎了眼角:“不嫌棄不嫌棄,汐兒做的東西,我怎麽會嫌棄的呢?”

曹氏看着阮芷曦因為一個針腳粗陋的枕頭得了青眼,心中不屑,卻不好明說,只笑着插嘴:“這枕頭啊時不時就得拿去曬一曬才好,一個只怕用不過來,回頭我讓芷嫆也給大嫂做一個,替換着用。”

林氏擺手:“不用不用,芷嫆正是說親的時候,該把心思用在自己的嫁衣上才是,哪好麻煩她。”

阮芷嫆正想說不麻煩,林氏已經轉頭對阮芷曦道:“汐兒若是有空再給我做一個可好?”

阮芷曦一口應下:“是我考慮不周,早先就該做兩個的。等待會回去了我就再做一個,做好了給伯母送來。”

林氏點頭,眉眼含笑,許是因為心情好的緣故,臉上的氣色看上去都紅潤了些。

一家人熱熱鬧鬧地吃了頓飯,席間幾個年少的子侄吵鬧不休,絲毫沒有顧家食不言寝不語的樣子,最後被鎮國公一通呵斥,趕到外面站着吃去了。

作者有話要說:  我的男主下線了,拉不回來了,愁人……

跟大家說一下哈~因為我下周才能上編推,又趕上五一假期不換榜,連續兩周,所以最近要壓一下字數,暫時改成隔日更,等五一假期回來之後才能恢複正常~不然免費期的其它榜單就要錯過了,對後期成績影響很大~

正好這本書開篇我碼的特別費勁,前所未有的費勁,趁這段時間也再整理一下思路,努力攢點存稿,争取脫離裸奔狀态……

更新不足紅包謝罪~恢複日更前每章都有紅包~每次的紅包時間截止到下一章發布之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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