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 時機50.6%
平日裏經常撒謊的人, 即便偶爾說了真話,也難以令人信服。
相反, 一個平日從不撒謊,還性情古板不懂變通的人, 如果偶爾說幾句謊話,往往能輕易讓人相信。
顧君昊的謊話說的其實并不高明,只是生硬地肯定了阮芷曦的說法而已,但這也正符合他那呆板的性子, 衆人聽了絲毫沒有懷疑。
周氏今日被自己蠢兒子寫的那封和離書氣的不輕, 早已憋了一肚子火,只因顧忌着阮芷曦的傷,不想鬧出太大動靜驚擾了她,這才暫時忍着。
此時趕上曹氏這麽個跑上門來沒事找事的,哪還管她是誰,直接讓嚴媽媽去叫了兩個粗使婆子來。
“把她給我趕出去!從此以後沒有我的允許, 不許她再進顧家的大門!”
人都說家醜不可外揚,尋常百姓家裏有點什麽丢臉面的事還藏着掖着不肯讓外人知道呢, 大戶人家就更要面子了, 像顧家這種的讀書人家更不必說。
周氏往常就算再讨厭曹氏, 也是關起門來才刺她幾句, 在外面就算不能違心地跟她擺出一副親如一家的樣子, 但至少面子上還是客客氣氣的。
可眼下若是就這麽将曹氏趕出去, 那就是擺明了告訴滿京城的人, 顧家跟阮家鬧翻了。
兩戶互為姻親的人家鬧成這樣, 背地裏不知要被多少人笑話。
兩個婆子遲疑了一下,但見自家夫人态度堅決,一旁的嚴媽媽也微微點頭示意她們動手,便不再猶豫,上前架起曹氏的胳膊就往外走。
曹氏雖不是什麽高貴的出身,但也不是鄉野村婦,何曾被人這般對待過?
她怒不可遏,高聲喊道:“你們顧家枉為讀書人家!就這麽對待姻親的嗎?我可是阮芷汐她娘!你們以為把我趕出去了她臉上能有光嗎?”
氣急之下竟直接把阮氏的名字叫出來了。
周氏愈發惱怒,對那兩個婆子道:“都愣着幹什麽?還不快把她帶走!這樣的人留在我顧家,真是髒了我顧家的門庭!”
兩個婆子哪敢不應,連拖帶拽地把曹氏拉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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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氏帶來的下人想上前幫忙,卻被顧家人攔住,最後被一起推搡了出去,跌坐在顧家門前。
盡管這時候街上人不多,但這邊的動靜還是吸引了一些人的目光,路過的行人紛紛停下腳步,看着這邊指指點。
阮劭安從京城另一頭急匆匆趕來時,見到的就是這一幕,臉色頓時一沉,快步上前,對顧家人怒道:“你們這是做什麽?”
他與曹氏雖然打了架尚未和好,但那都是關起門來的自家事。
只要他一日未曾休妻,曹氏在外面就代表了他的臉面。
顧家人這般羞辱她,跟羞辱他本人又有什麽區別?
曹氏見他來了,立馬從地上爬了起來,抓住他的胳膊道:“老爺!你可要給我做主啊!我好心好意來看望你那寶貝女兒,他們倒好,卻将我趕出來!”
“都說繼母難當繼母難當,我以前還不覺得,現在可算是明白了!”
阮劭安沉着臉瞪了一眼嚴媽媽,擡腳就要往顧家走,說是要找顧蒼舟和周氏要個說法。
嚴媽媽卻身子一挪,正擋在了門前,道:“親家老爺不必去了,我們少夫人重傷在身,剛剛又被阮二夫人氣的牽動了傷口,疼暈了過去,此刻老爺夫人都跟吳太醫一起守在汀蘭苑呢。您就是去了,他們也沒空見您。”
“正好剛才夫人吩咐我們将二夫人趕出來的時候就叮囑過了,派個人去阮家将前因後果跟您說清楚,免得您覺得我們顧家蠻不講理,不懂的待客之道,怠慢了她。”
“既然現在您來了,那奴婢不妨就直接告訴您。”
她将曹氏要塞個人來給顧君昊做妾的事當衆說了,之後又道:“少夫人是為了我們夫人才受傷,聖上和皇後娘娘念她孝心可嘉,不僅雙雙稱贊,還送來了無數珍貴藥材,更派了吳太醫專門照看少夫人的傷。”
“二夫人倒好,身為少夫人的繼母,昨晚就知道了她受傷,當時沒來也就罷了,可她甚至連問都沒問一聲,更別說派個人來探望一下了,只當不知道這件事似的。”
“要不是今日宮裏頒下了賞賜,還不知道她到底會不會來呢。”
她說着又看向了曹氏:“說起來二夫人自己也是有親生的女兒的,若今日換做您的女兒躺在那裏,您會在她受傷不足一日的時候,就要往她丈夫身邊塞個妾嗎?”
“且不說我們大少爺根本沒有納妾的想法,就算真有,又怎麽輪得到你們阮家塞人?這是拿我們顧家當什麽了?阮家的後院嗎?想讓誰來就讓誰來?”
“您口口聲聲說什麽繼母難當,我是沒看出您這個繼母有什麽難當的,只看出我們少夫人可憐,生下來便沒了親娘,又攤上您這麽個繼母。”
阮劭安剛剛還站在曹氏那邊,想找顧家算賬,此刻聽到這麽一番言論,而且還是當着滿大街人的面,只恨自己剛才為什麽要沖出來,直接扭頭裝作沒來過不好嗎?
他狠狠地瞪了曹氏一眼,要不是在街上,就要像上次在阮家一樣掴她一掌了。
曹氏氣的對嚴媽媽破口大罵,再顧不得什麽風度,直呼他們顧家血口噴人,她根本從未說過這樣的話。
可顧家是什麽人?書香門第清流人家,最是要臉面的。
這樣的人家現在豁出臉面把她趕了出來,還能是冤枉了她不成?
別說旁人了,便是阮劭安都不信。
嚴媽媽不理會曹氏的怒罵,對阮劭安道:“二老爺,夫人讓我告訴您一聲,煩請您回去以後肅清家風,好好的立立規矩,不然阮家其他人在外面丢了臉,不就是丢了您的臉嗎?。”
“以後我們顧家跟阮家依然是親家,但二夫人這個親家母我們可不敢認了。您若要看少夫人,那就您自己來,別帶着二夫人一起,不然我們顧家,不敢開門相迎。”
說着就讓人關上了院門,不再理會他們了。
曹氏怒不可遏,還想上前拍門讓他們出來理論清楚,被阮劭安一把拉了回來,壓着嗓子道:“你還嫌不夠丢人嗎?還不快給我滾回家去!”
曹氏哪肯就這麽算了,如潑婦般掙紮着不肯離去,最終還是被阮劭安讓人強行拉走了。
…………………………
“走了?”
嚴媽媽回來後,周氏問道。
“走了,親家老爺拉走的。”
周氏冷笑一聲:“以前念在芷汐和國公府的份上,對他們多有忍讓,讓來讓去的還真以為我們顧家好欺負了?”
嚴媽媽垂眸:“有些人不就是這樣嗎?你待她越好,她就越覺得你軟弱可欺。說起來……他們之所以敢對少夫人如此,不也是這個原因。”
阮芷汐明明有國公府撐腰,卻因并非國公府的親生女兒而自卑,對阮家這個母家也不敢真得罪了,一忍再忍,多年來未曾換得半分真心不說,還越發被他們欺辱。
周氏之前為這個替她着急了很久,可再急也沒有用,她一個做婆婆的,總不好撺掇着兒媳跟母家直接翻臉吧?
而且阮氏不管怎麽說都是阮家的親生女兒,有孝道壓着,她怎麽也不可能真的跟阮家徹底斷了來往,不然回頭一個不孝的名聲傳出去,她在京城就沒法立足了。
“說起來倒是應該感謝馨兒,”周氏道,“要不是她,芷汐也不會心灰意冷對阮家越來越疏遠,曹氏也不會急着要再安排個人到咱們顧家,那我今日也就找不到發作的機會了。”
嚴媽媽輕笑:“若是這麽說的話,那阮家這次豈不完全是自作自受?當初馨兒可就是他們自己安排過來的。”
明明國公府已經給少夫人配足了丫鬟,他們偏要再塞一個到嫁妝裏。
若非如此,又豈會有後面那些事?
周氏也笑了笑,神情不似剛才緊繃,輕松了不少。
“謝天謝地,從今往後我們芷汐可算是暫時擺脫阮家了。”
“還是夫人挑的時機好,”嚴媽媽笑道,“陛下今日剛當着滿朝文武稱贊少夫人孝順,皇後娘娘也對她多有褒獎,這個時候咱們跟阮家翻臉,雖說面上不好看,但誰也不會說咱們顧家和少夫人的不是,只會說阮家門風不嚴,阮二夫人不明事理。”
有帝後二人的金口玉言,他們又當衆把阮氏的所作所為說了一遍,誰還敢背後嚼顧家的舌根?要嚼也是嚼阮家的。
這是跟阮家翻臉最合适的時機,周氏當時就想到了。
所以即便剛才阮劭安不來,她也會想辦法把這件事的前因後果傳出去。
反正他們顧家占理,最後丢臉的只會是阮家。
“少夫人怎麽樣?睡了嗎?”
周氏放下阮家的事,又問起了阮芷曦。
“沒有,”嚴媽媽回道,“疼得厲害,睡不着。”
可是剛才吳哲已經又去看過一回了,說疼也沒辦法,只能忍着,珠玉膏再好,也不能不到半天就換一次藥。
周氏嘆了口氣:“我能替她趕走她那個繼母,卻不能替她受這份罪。”
“夫人可別這麽說,少夫人當時把您推開就等于是替了您,您若再想替她,那這替來替去的,豈不是沒完沒了了?”
“您與其想這些,不如躺下來好好休息休息。您從昨晚就沒怎麽合眼,再這麽下去身子是要撐不住的,到時若是病了,少夫人還要為您擔心。”
周氏也知道自己想這些沒用,點點頭躺了下來,管他睡不睡得着,閉上眼歇會兒總是好的。
…………………………
汀蘭苑,阮芷曦躺在床上緊皺着眉頭,口中時不時發出幾聲低吟。
顧君昊聽着這聲音,看書也看不進去,可幫忙也幫不上,只能幹坐着,直到她說想喝水,才趕忙站起來給她倒了一點。
“還是不能多喝,你少抿一點。”
他低聲道。
阮芷曦沒說話,就着他的手喝了兩口就停了下來,這才道:“我剛才突然想起個事……”
“什麽事?”
“你不是重生了嗎?那上輩子,今年的中秋燈會沒有彩棚倒塌傷人的事嗎?”
周氏提出出門是個意外,按照往年的習慣,她跟顧蒼舟應該會在家裏過中秋,今年是因為阮芷曦跟顧君昊的關系不好,她想給他們制造機會多相處相處,這才會主動提出出門。
可阮芷曦的到來能夠影響阮氏身邊的這些人,總不能連彩棚倒塌這種事都影響了吧?她跟那搭彩棚的店家又不認識。
顧君昊沉默片刻,道:“發生了,但是我……沒想起來。”
“哈?”
阮芷曦眉頭擰得更緊了。
“那你能想起什麽來啊?告訴告訴我行嗎?我以後出門注意點,你說外面有危險的時候我絕不出去。”
顧君昊:“……我不記得這些,而且現在很多事都已經跟以前不一樣了,我說了也不一定有用,事情不一定會按照我說的發展。”
阮芷曦差點翻了個白眼:“要麽不記得,要麽就是記得也不按照你印象裏的發展,那你重生到底有什麽用啊?”
說完又順嘴喃喃一句:“氣死我了……”
顧君昊張了張嘴卻答不上來,憋了半天只憋出三個字:“對不起。”
阮芷曦被這一句對不起說的莫名其妙,擡頭看他一眼,見他站在床邊真有幾分自責的樣子,頓時沒脾氣了。
“我不是氣你,是氣自己倒黴。”
說着擡起沒受傷的右手擺了擺:“行了你也去歇着吧,我這沒事了,讓聽霜聽雨進來照顧我就行。”
顧君昊點頭,将聽霜聽雨換了進來,自己回了書房,陷入了無限的迷茫。
阮芷曦剛才那句話真把他問住了,他重生到底有什麽用呢?有什麽用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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