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7 問題

說是讓阿卓指點, 但男女有別,阮芷曦回頭就算真的把他叫來, 也最多是讓他幫忙看一看, 口頭上指點幾句,不會有什麽身體接觸。

但只要阿卓來了,她就能光明正大的看他, 還能跟他說話了。

顧君昊怎麽會不知道阮芷曦在打什麽主意, 他氣的七竅生煙,一點都不想教她射箭了。

可即便他不教, 阮芷曦難道就不會找別人去學嗎?學的時候難道就不能以阿卓擅長此道為由把他叫過來“指點”嗎?

阿卓一個下人, 還不是顧家的下人, 而是國公府派來的,自然什麽都聽阮芷曦的。阮芷曦讓她去,他絕不會反駁。

還有聽風聽雨她們幾個, 也都是國公府出來的人, 定然不會覺得自家主子是貪圖阿卓的“美色”才想學射箭。

顧君昊要想從根本上杜絕阮芷曦見阿卓的可能,那就只有一個辦法,就是嚴令阮芷曦不準學習射箭。

可他又不是阮芷曦真正的夫君,哪裏管得住她?

而且就算他真的是,以阮芷曦的性子,真要幹點什麽怕是也不會因為他的阻攔就老老實實聽話的。

“以夫為天”這四個字,在她眼裏壓根就不存在!

顧君昊不想教又怕她找別人教,最後只得憋着一肚子的氣先答應下來,權當是緩兵之計, 走一步看一步再說。

阮芷曦看出他有些不高興了,只當他是性子迂腐,看不慣她這般直白大膽的欣賞男人的眼光,也沒當回事,等阮振平讓人送來了新鮮的野豬肉之後便又下車接着烤肉去了。

她聽着鐵板上滋滋響的聲音,聞着肉香垂涎欲滴,連着吃了兩盤之後才湊到聽雨耳邊小聲問她:“你總是看着觀江偷笑什麽?看上他了?”

從剛才她就注意到了,聽雨不知道為何總是一邊烤肉一邊偷笑,眼角還老是往別的方向瞟。

阮芷曦順着她的目光看了一眼,就只看到了并排坐在一個火堆前烤肉的觀江觀河。

觀河看着到還正常,觀江則一反常态,跟個小媳婦似的扭扭捏捏,還時不時也往他們這個方向偷瞄,剛才一個不注意,險些将一塊還沒烤的生肉當成熟的直接塞嘴裏了,逗的聽雨笑出了聲。

他們這個樣子一看就不對勁,所以阮芷曦才會問了這麽一句。

誰知她問完之後向來沉穩的聽風卻沒忍住低笑了一聲,聽雨則面色一紅,趕忙擺手:“少夫人你在說什麽呀!我……我連話都沒跟觀江說過幾句,怎麽會看上他呢?”

阮芷曦皺眉:“那你老看着他笑什麽?他也總往咱們這邊看。”

聽雨聞言再次勾起了唇角,看看她又看看顧君昊,見顧君昊一臉木然地吃着東西,也不知在發什麽呆,就又往阮芷曦身邊湊了湊,離她更近一些,道:“方才大少爺護着您到車上去了,您沒看見。那野豬沖出來的時候咱們不是亂了一陣嗎?後來龍骁軍将野豬制服,大家就各歸各位了。結果……”

她說着又笑了起來,往阮芷曦身後看了看,臉上滿是跟人分享小八卦時的喜悅:“結果我們這才看見,觀江不知什麽時候跑了過來,把聽雪護的嚴嚴實實的,生怕那野豬沖過來撞着她似的。”

說完又裝模作樣地嘆了一聲:“您是不知道,剛才他那般模樣,可是讓我和聽風好傷心呢。”

“您有大少爺護着,聽雪有觀江護着,就我和聽風孤零零的,一個夫君不在身邊,一個壓根就沒成親,形單影只的,遇到危險連個站出來護着我們的人都沒有,好不可憐。”

聽風嗔她一眼,道:“去你個小妮子,說你自己就罷了,別把我扯進去。”

聽雨咯咯地笑,又偷偷去看觀江,正看到觀江也往這邊瞟,笑的便越發開心了,險些将鐵盤上的肉烤糊。

阮芷曦卻是滿臉不可置信,回頭看了一眼站在那裏仿若不存在的聽雪,又看了看不遠處因為心思被撞破而尴尬忐忑的觀江,最後還是沒忍住,低聲道:“聽雪跟觀江說過的話應該更少吧?”

不怪她這樣問,實在是聽雪本身就是一個話少的人。

若是跟她不熟悉的人與她相處上一天,保不齊要誤會她是個啞巴。

她算賬算的極好,人也很聽話,讓她幹什麽就幹什麽,從不多問也從不關心前因後果。主子吩咐怎麽做就怎麽做,主子不吩咐她就默默地跟在身後,像個影子般無處不在,卻也經常讓人忽視她的存在。

除了國公府出來的聽字輩的幾個丫鬟跟她關系不錯,偶爾能聽見她與她們說幾句話,阮芷曦就沒怎麽聽她跟別人說過話。

算起來她每年話最多的時候,大概就是整理好了賬目,給阮氏報賬的時候。

聽雨聳了聳肩:“奴婢也不知道他們兩人都說過些什麽,我剛才去問聽雪了,聽雪不理我。”

說着又撺掇阮芷曦:“要不少夫人您問問她?您問的話聽雪肯定會答的。”

阮芷曦啧了一聲,搖了搖頭。

她如今雖是聽雪的主子,但個人感情的事,她還是不大願意摻和的……

而且聽雪這個人向來規矩,絕不可能與觀江私下裏有什麽,如今這個狀況,她怎麽看都像是觀江自己剃頭挑子一頭熱。

若是如此,那她就更不能去問聽雪了。

人家一個姑娘家,男方都沒提,哪有讓她先表态的道理。

若是觀江真有這個意思,主動來找阮芷曦,讓她這個做主子的幫忙問問聽雪的意思,那倒不是不可以。

于是阮芷曦輕輕碰了碰顧君昊的肩,道:“你怎麽想的?”

顧君昊一直在神游天外,被碰了一下之後回過頭來:“什麽怎麽想的?”

“觀江和聽雪。”

“觀江聽雪?他們怎麽了?”

阮芷曦:“……”

合着他們剛才說了這麽半天,這大哥一句都沒聽進去!

她耐着性子解釋了一下,将剛才發生的事告訴了他,顧君昊聽完之後一臉不可置信,比阮芷曦剛知道時沒好到哪裏去,可見也是全然不知道觀江的想法的。

他下意識擡頭看了看觀江,觀江也正看向這邊,見狀趕忙收回了視線,頗有些做賊心虛的樣子。

顧君昊皺眉,忽然想起以前觀江借錢給他的時候,曾說那是攢着用來娶媳婦的聘禮。

他當時還問他是不是看上哪個姑娘了,他只說有,卻并未告訴他是誰。

原來……這姑娘就是聽雪?

可是前世聽雪分明在一年後被阮氏指給了一個阮家的一個管事,而觀江……觀江始終未娶,直到顧君昊重生,他依然是孤身一人。

顧君昊想到這忽然明白了什麽,心口一縮,站起身來,向觀江的方向走去。

觀江正在食不知味地吃東西,見自家少爺忽然走了過來,慌慌張張地站起身。

觀河也跟着站了起來,卻見顧君昊對他擺了擺手,道:“你接着吃吧,我跟觀江單獨說幾句話。”

說着便與觀江走到了一旁無人的地方。

“我方才聽說,你對聽雪……”

他說着頓了頓,直接跳過去問道:“是不是真的?”

觀江面色漲紅,半晌才艱難地點了點頭。

顧君昊蹙眉:“既是如此,為何不告訴我呢?都是自家人,我幫你問問又有何不可?若是她答應了,那這事不就成了?又怎會……”

又怎會白白錯過,蹉跎那許多年呢。

觀江并不知道他在想些什麽,喃喃道:“我……我想多攢點聘禮。聽雪是少夫人身邊的丫鬟,從國公府出來的,又那麽……那麽聰明,我怕我配不上她。”

因為怕配不上,所以想再等等,這一等……卻平白錯過了,眼睜睜看着她嫁作他人婦。

顧君昊心頭堵得慌,道:“那現在呢?你便是不說,也是人盡皆知了,難道還要這麽耗着,讓一個姑娘家因為你而被人指點議論?”

觀江趕忙搖頭:“我是真的想娶她!我……”

他呼吸有些急促,說着又看了看聽雪那邊,最後下定決心道:“大少爺你能不能幫我問問少夫人,可不可以……将聽雪許給我?我一定會對她好的!”

顧君昊剛剛還想着一定要促成觀江和聽雪的婚事,聽到這卻皺了皺眉,想起什麽:“她不會管這些事的。”

他了解阮芷曦,知道她從小生活在“自由戀愛”的環境裏,是肯定不會因為觀江就勉強聽雪的。

“我去給你問問吧,少夫人不喜歡強迫別人,這件事主要還是在聽雪,聽雪若答應了,那就沒問題了。”

說着便又走了回去,在阮芷曦身邊坐下,将觀江的意思說了。

阮芷曦當然是樂見其成的,但前提是聽雪願意,于是她便上了車,将聽雪單獨叫了上來,詢問她的意見。

與觀江扭扭捏捏的樣子相比,聽雪倒顯得大方多了,跟平常簡直沒什麽兩樣,臉上依然沒什麽表情,聲音也冷冰冰的。

“奴婢沒有意見,少夫人做主便是。”

一旁的顧君昊聞言恨不能讓阮芷曦立刻便做主定了這件事,可是不出他所料,阮芷曦道:“那怎麽行?成親的是你自己,将來要跟觀江過一輩子的也是你自己,你若不喜歡他,勉強湊成一對了,那以後的日子多難熬?”

聽雪微微擡頭,看了看她又看了看顧君昊,見阮芷曦一臉正色,顧君昊也并未反駁,臉上冰冷的神情這才有了些許變化,沉默片刻後道:“那便讓觀江回答我一個問題吧,他若答對了,我便嫁。”

聽這意思也不是完全不願意。

但感情上什麽問題才會論對錯呢?

阮芷曦莫名覺得可能會是道送命題,顧君昊卻深深地松了口氣,覺得聽雪只是想為今後謀求個保障,想讓觀江當着他們的面對她做出一些承諾,只要觀江答應了,那這門婚事就成了。

沒一會,觀江便被人帶了過來,聽明白叫他過來所為何事之後眼中頓時一亮,就差直接跟聽雪說“你說什麽我都答應了”。

聽雪絲毫沒有被他影響,道:“這問題我只說一遍,你聽清楚。”

觀江點頭,神情專注,兩只眼睛一眨不眨地盯在她身上。

聽雪清冷的聲音平穩的響起:“今有雉兔同籠,上有三十五頭,下有九十四足,問雉兔各幾何?”【注1】

觀江:“??”

顧君昊:“……”

阮芷曦:“噗……”

作者有話要說:  注1:《孫子算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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