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8

沈嬗望着雨水一路刷下來的窗戶，外面的雨下得很大，沈嬗攪動手裏的勺子，轉過來看眼前的少年，“找我有什麽事？”

丁孝昀背挺得很直，面無表情，沈嬗知道他在不高興，但她不知道他為什麽不高興，也，不想知道了。

“楊子清的事情，是不是，你做的？”

勺子停住了，沈嬗直接放開勺子，勺子碰撞瓷杯發出清脆的聲音，杏眼平靜地盯着他：“你這是懷疑我？還是已經給我定罪了。”

沈嬗不知道他竟然會有這樣的想法，越想越好笑，笑着笑着，眼睛也濕了，原來這就是被自己男朋友懷疑的感覺。

丁孝昀看着她的眼睛，不知道該如何說下去，艱難地開口：“楊子清在網上被人罵成那樣是韓毅讓人做的，韓毅，還讓人來警告楊子清，讓她不要打擾我們。”

“那麽網上的事情是不是事實？如果她沒做過，又怎麽會有這些事情呢？丁孝昀，你真不了解我，要是我真的讨厭一個人，我不會就那麽簡單地讓她出現在我面前的。”沈嬗有點失望，喝下去的咖啡都是那麽的苦澀。

丁孝昀語塞，看着她将自己的手機放入包中，有一種不安的感覺。

“我們結束了。不是商量，是告訴你。”沈嬗很想再加一句祝你們百年好合，突然很想使個壞心，“你知道楊子清從頭到尾做了什麽嗎？”

看着丁孝昀迷茫的眼神，沈嬗趣味更濃了，男人永遠不會知道一個女人可以婊到什麽程度，他太年輕了，就當分手的禮物給他上一課。

“有一次一起吃飯，你第一次叫她，她故意一直和我講你們班的事情，那是我沒有辦法參與的，多麽得意，知道什麽感覺嗎？我是你女朋友，憑什麽你的事情要從別的女人嘴巴裏講出來？那一天我不高興，你沒看出來。”

沈嬗頓了頓，看他的臉色暗下去，又一笑，一定要這種時候才能夠悔悟嗎。“第二次，一起寫作業，安排在你們的中間，我不願意和她一起，多好，她順利應當地坐在了你的邊上，和我說你的奶茶是我買的，知道嗎，那杯奶茶我只喝了三口，也不過是意思意思。

然後我沒有讓你送，也許你因此看出來我不喜歡她，我就是不喜歡她，只是你一而再再而三地将她帶到我面前，我能理解有女生喜歡你，畢竟你的确很優秀，但我不需要你一次次地提醒我。”

“不，我沒有，辰辰，我不知道她會這樣……”丁孝昀痛苦地閉上眼睛，會這樣，會怎麽樣，說來說去都是他的錯。

“會怎麽樣？丁孝昀，你明明知道她對你的心思，而你促進了這種心思的生長，讓她一次次在我面前耍心機，我不屑于對她做什麽，更讓我失望的是你。到最後，你居然還懷疑我？她會怎麽樣呢？淚眼朦胧，然後告訴你這是韓毅做的，最後說，只要我收手，她不會再來打擾我們？”沈嬗都為她想好的措辭了，看着丁孝昀的臉色心裏也知道自己猜對了。

綠茶婊，還是個高端的綠茶婊。沈嬗也看過網上的那張帖子，如果不是有心探究，也許過個十年八年誰都不會發現身邊還有這種人存在，楊子清的功力可謂深厚啊，把所有人騙得團團轉，讓丁孝昀都相信了她那一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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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不起。”

沈嬗拎着包包起身，“孝昀，分手吧，我們不合适。就當我最後告訴你一句，女人最後都會有一個婊字，楊子清是綠茶婊，我，你就當我是心機婊或者矯情婊吧。不要太相信女人，有毒。”

最後看了一眼他，看着他的淚水還是眼眶裏盤旋，男孩，這是成長的代價，日後眼睛看清楚一點，不要找楊子清這樣的也不要找她這樣的。

走到咖啡廳門口，沈嬗打開門，外面的雨水就飄了進來，五月份的雨天還是有點冷，沈嬗緊了緊外套，向外面望了望，還是找家店買把傘吧。

沈嬗将皮質的包包放到頭頂，沖入雨中。

“沈嬗，沈嬗……”

丁孝昀快步走到她前面，雨水已經将他渾身打濕，沈嬗什麽都看不見，只能聽見他的聲音，“我錯了，沈嬗，我們重新開始好不好？你說的，我都會改。”

“丁孝昀，我們沒辦法回去的。大家好聚好散，日後還是朋友。”說出這句話，沈嬗吃進去了不少雨水，覺得自己都變得虛僞多了。

丁孝昀撸了一把臉，想要看清楚她，但更多的雨水會流下來，“為什麽？我可以改的，韓毅這麽做是為了讓我們分手。”

也許是冷意讓他想的更多了，他将一串串起來，他發現韓毅的目的根本不是教訓楊子清，而是讓他們分後。

沈嬗靠着店面邊上一點，她只穿了一件薄衫和牛仔褲，好在外面的外套是防水的，只是頭發已經全濕了，“我知道，那又怎麽樣？可是你被他成功了不是嗎？丁孝昀，你永遠不知道，我們之間的問題從來不是楊子清或者韓毅。

你知道嗎，和你一起很累。你很霸道，你希望我按照你的意願來，就像你希望我選理科，一開始你像是退了一步，但你從來沒有放棄過。我希望我們的戀愛低調一點，但你很想告知全世界，你答應了我，卻還是讓全校都知道了，這中間我也不說了。

這一段戀愛裏面，我在遷就你，沒有和你在一起的時候，我兩三天上一次企鵝，時間不會超過兩個小時。現在我每天都必須在線。如果我不回你，你似乎就覺得受了冷落。

我以為你會比同齡人成熟，因為我玩不來你們這一套，孝昀，別走到最後一步了。”

沈嬗側着身，擦過他的胳膊，大步往前走，她清楚地看到了他眼角沁出來的水滴，眼睛有點酸澀，她真不是個好姑娘。

“嘀嘀嘀。”

沈嬗眼前一片水珠，眼睛被水刺得睜不開眼睛，依稀可以看見前面停了一輛車。

“快上車。”

沈嬗聽出了陳曜廷的聲音，拉開車門，立即鑽了進去。

陳曜廷看着已經濕透了的小姑娘，遞上一盒紙巾，沈嬗一抽就是七八張，現将臉上和脖子裏擦擦幹淨，屁股不好意思地在位子上扭了扭，看着陳曜廷，“那個，不好意思，你的車子被我弄濕了……”

“沒事，烘幹很快的。你，怎麽了？和男朋友分手了？”陳曜廷餘光看她的神色，似乎想找出一點分手的悲傷。

沈嬗擦拭的動作繼續，低着的臉像燒着一樣，沒想到他看見了，“嗯，差不多，你看見了？”

“年紀小小就會談戀愛。”陳曜廷打開暖氣，心裏也有點好笑，小姑娘總是和大人一樣，他也以為是小大人了，其實還是個小姑娘。

沈嬗笑了笑，沒解釋，陳曜廷不是多話之人，他知道應該怎麽做。

“為什麽會分手？”陳曜廷難得有幾分八卦之心。

沈嬗靠着椅子想了想，“也許是我嫌棄他太幼稚了。但他一直覺得是外人的原因。”然後低頭笑了笑。

陳曜廷一邊打方向盤一邊說道：“高中的感情太脆弱了，男女之間有好感是正常的，但不一定能撐到最後。你覺得他幼稚，是因為你覺得自己比他成熟嗎？”

沈嬗說了幾種他幼稚的行為。

陳曜廷認可地點頭，“那倒是幼稚了點，不過如果你這麽想，那你在高中也許就享受不到美妙的戀愛了。”

“可我不覺得那有什麽美妙的。”沈嬗已經身心疲憊了，如果倒退幾個月，她一定不會答應他的。

陳曜廷笑着說：“女孩，高中其實就是應該享受同齡人追求的時候。你太過成熟了，就會看不上小男生。”

“那你呢？你高中的時候也談戀愛嗎？”沈嬗反問道，她似乎說的有點多了，但是不能吃虧不是嗎。

陳曜廷的确沒有讓她吃虧，“不，我高中沒有談戀愛，和你說過，那個時候我沉迷于游戲，而且，我上了兩年就出國了，我初戀是在國外。”

“那又是為什麽分手？”

“雖然我接受的是西方的教育，但我是中國人，有時候中國人的想法和西方人是完全不一樣的，我們發現，我們的思維不能在同一條軌道上運行，基本上是背道而馳的，所以，和平分手了。”陳曜廷說的很輕松，基本不帶有任何感情色彩。

也許在中國人眼裏，初戀就是帶着淡淡憂傷，穿着清純的校服，想起來就會臉紅的純情少男少女，但最後結果似乎都是哭着分手。

沈嬗也可以預料她和丁孝昀老死不相往來的場景了，“至少以後還能做朋友，是嗎？”

“大學的時候，很多戀人分手之後都還是朋友，這并不是什麽。”陳曜廷說道，“我帶你去姑奶奶家，行嗎？”

“嗯，謝謝。”

沈嬗換了一身幹淨的衣服，客廳裏只有他們兩個，“謝謝你了，若不然，也許我可以被炖雞湯了。”

陳曜廷給她泡了一杯茶，丹鳳眼笑意升起，“被你這麽一說，真想喝你做的雞湯了。”

“下次吧，我都快感冒了。”沈嬗已經連續打了四個噴嚏了。

抱着腿坐在沙發上，沈嬗哧哧地喝着熱茶，鼻尖出了一點點汗，擡手擦了擦，“呼，舒服多了。”

“你一點也沒有失戀的傷心，我是不是應該為那個男孩感到傷心？”

沈嬗攤了攤手，也許吧，“你看，上天都為我哭泣了那麽久，我不應該再哭。說句實話，我覺得分了之後，我是渾身輕松。”

“真是個狠心的小姑娘。”陳曜廷感慨，以後若是誰碰上了這姑娘，可真是有的他受了，心夠狠。

“難倒你為你女朋友哭過？”

陳曜廷語塞，他的确沒有為這種事情哭過，他談戀愛都在國外，只是玩票性質的，有時候只是為了某種需求，怎麽可能動真情呢。

沈嬗笑了，她和陳曜廷交流的時候就會帶着一種同齡的平等自由感，她更喜歡這樣的感覺，“你看，其實都是這樣的。感情還不到深處，眼淚都是一種虛僞。”

“辰辰，辰辰……”

丁媽媽将耳朵湊近一點，擡起頭，複雜地看着兒子通紅的臉。

将兒子額頭上的毛巾換一面，悄悄退了出去。

“舅媽，孝昀怎麽樣了？”劉一鳴擔憂地問道。

丁媽媽指了指對面的房間，兩個人一起走進去，“一鳴，謝謝你将他送回來，到底是怎麽回事？孝昀是不是和沈嬗……”

劉一鳴糾結地看着丁媽媽充滿擔憂的眼睛，閉着眼睛點點頭。

“那今天這是怎麽了？是分手了嗎？”問出這句話，丁媽媽努力壓抑着自己。

劉一鳴再次點點頭，“阿姨，說實話，不是沈嬗的錯，是，是孝昀……”

劉一鳴将事情的經過講完，丁媽媽神色更加複雜了，不管沈嬗有沒有錯，但她傷害了他的兒子，在丁媽媽心裏就是不能原諒。

“那個楊子清又是什麽人？”

“她喜歡孝昀，所以對沈嬗做出了一些不合适的舉動，孝昀這次還聽信了她，沈嬗那麽驕傲的一個人，肯定要和他分手。”劉一鳴私心裏是怨楊子清的，他和沈嬗的交情深，而且楊子清的做法并不厚道。

丁媽媽點點頭，想起還在床上昏迷的兒子，心情更複雜了，“謝謝你了，一鳴，等孝昀醒了，你開導開導他吧，別說我知道了，就當我什麽都不知道。”

劉一鳴心裏的大石頭落下。

“一鳴。”丁孝昀朦胧中看到劉一鳴的身影。

劉一鳴扶他起來，“你醒了先喝點水吧，你剛退燒。”

“謝謝你了，我媽她……”

劉一鳴心虛地打斷道：“她不知道，我和她說你是因為打籃球，然後沒有傘跑回來才這樣的。”

丁孝昀靠在床上，嘴唇泛白，眼睛裏透着灰色，“一鳴，我和她不可能了……”

“別這樣，以後還有更好的。”

丁孝昀苦笑，可是那都不是她。

“孝昀，你這樣她會更看不起你，因為楊子清的事情，她已經對你夠失望了。”劉一鳴的話音剛落，丁孝昀定神地想着，“更讓我失望的是你”，沈嬗的聲音在他耳邊回蕩，似乎成了他解不開的心結。

丁孝昀直起身，“我不能再讓她失望了，一鳴，如果我努力成長，她嫌我不成熟，我成熟了，她還會和我複合嗎？”

直覺上，劉一鳴是覺得不會的，沈嬗是個很看得開的人，但，他還是撒了個謊，“也許會的。”

沒有掩上的門偷偷阖上了。

“你不會是在怪我吧？”韓毅看着她面無表情的臉，心裏有點郁悶。

沈嬗繼續面無表情。

“你真是在怪我啊？”韓毅從她的左邊繞到她的右邊，一張臉使勁往她眼前湊。

沈嬗破功了，笑着把他往邊上推了推，“去去去，沒怪你，還要感謝你。”

韓毅松了口氣似的呼出一口氣，“我就說嘛，那種男的不要也罷。”

“可是誰讓你決定的？”沈嬗眯着眼睛，她不爽就是不爽他在中間插的手太多。

韓毅又為恢複那副玩世不恭的樣子，“丁孝昀不适合你。”

“那誰适合我？你嗎？”

韓毅抱着胸，一副“你不要欺負奴家”，沈嬗送了他一個白眼。

“真的，那種毛頭小子，一個賤人就讓他這麽對你，要是不分掉，以後還多着呢。”韓毅不屑地說，雖然他是沒有丁孝昀帥，沒有丁孝昀成績好，但有一點，他比他懂女人。

沈嬗也不得不承認，韓毅說得很有道理，她一直不認為楊子清是他們之間的問題，而是他的态度，如果他從一開始就拒絕了，那麽以後楊子清李子清都不會是問題，韓毅都懂的道理，他卻不明白。

“我很快就要出國了，我拜托凱子照顧你了，以後有事情找他，放心，只要我活着，誰都欺負不了你。”

沈嬗鼻子發酸，咱們能不能別這樣矯情啊，她都不習慣了，雖說她是個矯情婊。“喂，韓毅，你別走這路線了，一點都不适合你。”

“我那麽認真。”韓毅站直了身體似乎在印證這句話。

“哎，別這樣了，我都要忍不住做你女朋友了。”沈嬗甕聲甕氣地說，這一年來，韓毅對她真的太好了，韓毅就像是沈家的第四個人，沈嬗已經習慣了他，他卻要走了。

韓毅當然知道她這是玩笑話，笑着說：“這麽感動，要不叫我一聲哥哥吧。”

“毅哥。”沈嬗跟着他的小弟那樣叫。

韓毅沒有說話，摸了摸她的頭，謝謝你們了。

在全校人都不知情的情況下，韓毅就走了，這個時候已經是六月份了，沈嬗和丁孝昀分手的事情傳的很快，在網上那個帖子的情況下，不少人都認為是楊子清在作祟。

楊子清高興的同時也發現，丁孝昀根本不理她，不管她說什麽，丁孝昀都把她當成不存在，班裏人看着她的目光帶着顏色。

也許楊子清怎麽也不會知道沈嬗會給她攔了一道。

填報分科志願的時候，沈嬗堅定地和方顏選擇了傳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