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2 失敗

巨蛛混沌纏鬥，崖下黑影交錯，分不清哪個是蛛，哪個是混沌，熾熱火雨澆落，砸得地面與崖壁砰砰作響。謝少陵幾人已貼壁悄然而下，火雨就在四周散開，看得棠蔚一陣心驚膽顫。

雖然徐淩川再三叮囑要她退後，可她放不下心，仍是跑到懸崖邊上向下張望。身後的鄒靈也是同樣的焦急，只可惜她學的是精神系異能，本身戰技并不突出，在這樣的大戰中也無計可施，只有幹着急的份。

那三人下得飛快，轉眼到底，棠蔚已經看不清他們，只免強看到三個小黑點散開，其中一個飛至半空，幾股風卷由下自上揮向白焰，助白焰一臂之力，那自然是戰三千。白焰初得寶劍還不趁手，有了戰三千的風力相助，總算穩定下來。另兩個黑點挨在一處，互相掩護着往先前謝少陵所指的方向跑去，隐約可見藍光橫掃，必是徐淩川出手。

棠蔚情不自禁揪緊衣領，目光不敢移開半寸，生怕失去徐淩川蹤跡，可那兩個黑點動作極快，沒幾秒就忽然消失在她視線中，她心頭一揪，那廂正與蜘蛛纏鬥的混沌卻又發出一聲刺耳嘶鳴，幾座“山巒”炸開，灰黑霧氣重重掠來，混沌身形卻漸漸消失。

“這是混沌的第二形态。”豚豬的聲音突然響起。

棠蔚一驚，回想起書中所述。

書中說，混沌有兩形，有形混沌不過戾氣殺念所化，為混沌的第一形态，當混沌積累到一定怒氣，感應到危機後就會狂化到第二形态，也就是終極形态。

它的終極形态，就是沒有形态，卻最為致命。

無形混沌放棄自己的身軀，霧化成意識殺器，侵蝕人心，控制大腦，會逐漸将對手變成自己的傀儡與容器。終極形态的混沌因為沒有軀體，所以免疫一切外界攻擊，只能用意識亦或是精神力對抗。書裏最後是謝少陵犧牲自我意識将混沌禁锢才解救了全隊隊員，但也正因此他的意識被混沌侵蝕，逐漸黑化，成了全書最終也最可怕的BOSS。

現在這個進程已經被改得面目全非，但棠蔚的任務并沒改變，她不是阻止謝少陵黑化，恰恰相反，她必須保證謝少陵的合理黑化，那麽在他對女主情根深種之前讓他被混沌侵蝕，這其實是最好的解決辦法。

徐淩川就是這麽告訴她的——完成該完成的任務，不要理會主線劇情，只要把謝少陵帶到混沌面前就可以。

現在系統也這麽告訴她，既然故事已經全非，那索性孤注一擲提前完成任務。

棠蔚卻猶豫了。

一來人心肉長，她真不想看着謝少陵黑化，如果他只是單純的文字形象也就罷了，可如今活生生站在面前，她無法坐視不理；二則她不能保證現階段謝少陵能夠擊潰混沌，如果不能，那就算她完成任務，可徐淩川呢其他人呢

矛盾的地方很多，棠蔚在混亂之中并不能思考出一個兩全其美的方案，而懸崖下的混沌之霧散開，濃重的霧霭湧上來，頃刻就吞噬了崖下所有人，包括那只巨大的蜘蛛。崖底頓時平靜，打鬥的響動消失不見，寂靜得讓人心慌。

棠蔚咬牙告誡自己，要忍耐，要等待，可突然間一聲尖銳驚叫刺破耳膜，身後的鄒靈雙手抱頭蹲到地上，痛不可扼地顫抖着。霧色不知何彌漫上來，雖然不濃，但鄒靈是精神系的異能，對意識攻擊尤其敏銳，不可避免受到幹擾。棠蔚再看青蠍和獠牙，那兩人已經一臉茫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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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她和兩個系統，所有人似乎都陷入迷障。

但也許……這只是她自己覺得清醒，其實一切不過是陷入意識攻擊後産生的幻覺

她分不清，只看到龐大的霧氣漸漸化作巨大黑爪，每個陷入迷障的人都被黑爪緊緊攥在掌中，一臉平靜地閉着眼，連掙紮都沒有。她看到葉燃嘴角甚至勾着笑，仿佛在做一場無邊美夢，可那黑爪卻穿透他的胸口，沒入心髒，似乎一點一點抽取他的靈魂和意識。

這過程并不可怕，對他們來說也許很愉快，他們會死在夢裏，毫無痛苦。

棠蔚害怕了，巨大的恐懼彌上心頭，她借着腳上的裝置快速飛到崖下，瘋狂沖向徐淩川。

“徐淩川！”她跑到他身邊，想叫醒他。

那個葉燃忽然睜開眼，眼底一片猩紅，陡然間擡手掐住她的咽喉。

她徒勞無功地掰着他的手，奮力掙紮着，意識有些模糊，聽到葉燃獰笑，又聽到身邊傳來很多的聲音。

“棠蔚！”有人在叫她。

“她的血脈特殊，混沌首要吞噬的對象……”有人在分析。

“快救她！”有人厲喝。

她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麽，只覺得很吵，想睡。

突然間，掐在她脖子上的手微微一松，她又睜開眼，謝少陵的聲音在腦中響起。

“主人你聽着，我只能控制混沌一分鐘，這一分鐘內你必須想辦法解決，不然你們都會死！”艹的語氣視死如歸。

她想起來了，她的系統有意識附體的技能，那時它說自己的能力逆天，她還不相信。

現在信了。

可是一分鐘，一分鐘能做什麽

她定定神，發現眼前哪有什麽葉燃，不過是個幻覺，她被混沌的霧氣吊在半空，而其他人也都與她一樣。

“棠蔚！”

“唐薇！”

徐淩川和戰三千同時叫她，大約是想把她叫醒，但誰都救不了誰。

一分鐘能做什麽

棠蔚又閉上眼，她只會複制……

複制，對了，複制！

她既然可以複制到別人的異能，那麽混沌的力量，同樣能為她所用。

心念剛動，身體就跟着動作，像某種來自直覺的反射，經過血晶淬煉的身體，感知力和承受力都比原來要強上百倍，再加上源自上古血脈的召喚，冥冥之中似乎有股力量在應和着她，四周氣流開始緩緩改變。

“唐薇？！”戰三千離她最近，他看到黑霧從每個人身上退去，一絲絲一縷縷彙在棠蔚頭上，像被牽引着，彙成星團般的黑氣，再灌入棠蔚眉間。

棠蔚白皙的臉龐被黑氣覆，再度睜開的眼眸裏，血色滿布，龐大精神力從她身上傳出，碾向混沌濁氣。

“唐薇，你不能用異能！”謝少陵一眼看出她的想法，急吼道。

混沌的能力豈止超越她十倍，就算她服下血晶，也仍舊不能承受，勉力而為的結果，非但救不了大家，還會讓她意識崩潰，從此變成沒有意識的人。

棠蔚卻已無暇顧及，開弓沒有回頭箭，異能釋放後她再也無法控制，只能任由自己變成一個巨大的吸收罐，不斷抽取着混沌能力。

“我……撐不住了……”一分鐘時間很快過去，艹對混沌的控制已經到達極限，它虛弱一聲，尾音顫動，轉眼沒了聲息。

一聲長鳴響起，混沌回歸，四周濃黑霧爪力量陡強。

棠蔚頭上的黑霧也已成形，化作巨爪迎向混沌，二者仿佛勢均力敵，僵峙當前。

“一號……”娃娃摸着倒地不起的豚豬，呢喃兩聲，忽道，“也罷，陪你回爐就是。”說完縱身而起，飛向徐淩川，身體如變形金剛般轉變形态，眨眼間化成锃亮炮筒，與徐淩川的鋼鐵右臂連在一起，成為他的殺器。

那廂，金光閃過，肖錦宥不知何時脫困，與白劍同站劍上，飛向混沌，金色小蛛趴伏她的手背，等到二人接近鐵鏈根部，那金蛛倏地彈跳而出，飛到鐵鏈之上，與鏈上一個蜘蛛暗紋契合，長鏈陡然間大亮，像一束金光，直指黑霧正中一顆暗紅晶石。

混沌力量頓弱，除了棠蔚外，其餘人都從半空落下。

“戰三千，幫我！”一直沉默的徐淩川忽握着右臂開口。

戰三千卻似乎在瞬間明白他的意思，信手掃出一道風，将他送往金光所指之處。

棠蔚的意識已經模糊，她似乎飄出軀體，化成天上那龐大星雲霧氣，死死扣着混沌，源源不絕地接受四野吸納的能量——自我意識仿佛要被撐炸，但她收不了手。

迷迷糊糊的，她看到藍光在眼前閃過，有道人影飛到對面，被金光籠罩，手中森冷炮筒壓在那顆晶石之上。

是誰？

徐淩川？

他要殺混沌？

殺了混沌就能救到大家了！

可是，不行，混沌不能死——

亂七八糟的念頭轉過，對面那人已經出手。刺眼藍光綻開，敲碎黑，像陰沉天空雲開時散落的天光。

黑色霧氣被撕裂，暗紅晶石化作碎片……

混沌，被徐淩川徹底殺死。

來自混沌的力量消失，像拔河時另一邊突然松開，棠蔚陡覺一松的同時，整個人向後飛出去，在撞上山壁時被戰三千接住。

她費力地撐開眼簾，看向被金光籠罩的人，那人背着光，面容一片模糊，朝她走來。

她忽然笑——算了，失敗就失敗吧。

混沌死的那個瞬間，她和他都聽到系統一聲綿長嘆息與滴滴響過的提示音。

“任務失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