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6 結局之二

棠蔚飄在半空，看着唐薇跑離戰三千，心裏一片唏噓。

作為一個觀衆或者讀者，她當然更希望看到這兩人在一起，但唐薇比她想像中要果決得多，要麽不回來，回來就已經沒有回旋餘地，戰三千打動不了她。

真是，可憐。

棠蔚一邊嘆氣，一邊跟着唐薇飛遠。她雖然被驅逐出這具身體，但靈魂并沒消失，與唐薇之間好似兩塊互相吸引的磁石，她只能跟着唐薇。

“追妻火葬場，我覺得我成功得過頭了呢。”她小小聲嘀咕。

唐薇沖進別墅腳步放慢，在綿綿細雨裏不緊不慢地走着，聽到棠蔚聲音噗呲笑出聲：“你心疼三千？”

“能不心疼嗎？那麽帥的小哥哥，在我面前皺個眉我都要心軟的。”棠蔚誇張道。除了唐薇，沒有人能再聽到她的聲音，與她對話。

“那你來，你兩組CP。”

“呸，男人這種東西，不好讓來讓去，我才不要。”棠蔚飛落她身邊，雖然知道她看不見自己，也還是做了個鬼臉，能和戰三千發展感情早就已經愛得死去活來了，還等這個正主女配回來？她可是穿書女主呢！

想了想，棠蔚又問她：“唐薇，你不後悔嗎？我可是好不容易才改變你們的結局，完成你的心願。”

“過了年我也才二十歲，年華正好，貌美如花，他也正當年輕，日子都還長，多走走看看，可能心态會改變。棠蔚，小說才講結局，可這是我的人生。和他在一起不是我的結局，現在也只是新的開始。”

愛情從來不是人生的結局她有自己的世界自己的故事，不需要圍繞着另一個人打轉。

人生這個舞臺，她只想做自己的主角，不給別人配戲了。

棠蔚忍不住拍她肩：“好樣的。”手卻穿透她的肩膀。

“你呢？現在準備怎麽辦？”唐薇說完自己的人生道理，又有點羞赧，很快扯開話題。

“我啊……”棠蔚陡然沮喪。如今只剩下一縷魂，她能有什麽想法？連身體都沒有，見不到葉燃，碰不到系統，什麽都做不了，像個野鬼，可能哪天就被道士給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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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不你還是進我身體？”唐薇猶豫了半秒，很義氣地開口，“有我一天，就有你一天，我和你共享身體！”

棠蔚笑開：“果然是好閨蜜。”但是，不需要了。

————

翌日，雨停。

滿大街的情人節廣告，花店的鮮花都擺到路邊來，巨大的LED屏閃着碩大的愛情，刺眼的“214”，不斷變幻顏色。

恍惚之間，棠蔚像回到自己的世界。

唐風的車穩穩開着，兄妹兩人有一搭沒一搭說話，再不是從前劍拔弩張的關系，車子經過高架橋時，遠處的飛機劃破長空，唐薇怔了半天沒回唐風的話。

戰三千現在應該離開了。

半小時後，他們到達太初學府的停車場。

棠蔚跟着唐薇下來時，忽記起自己頭一回來這裏，第一次見到戰三千，他弄死了自己的系統，失笑出聲，眼眶卻有些燙，不知為何。

大抵是也算在異界和戰三千并肩作戰過，同袍情誼不淺，此刻感傷起來。

唐薇比她好多了，從容不迫地下來，往學校走去。校門口都是回校報道的學生，滿目鮮活，也有提着籃子兜售玫瑰賺取積分的學生，還有早早開始擺攤收新員的社團……

短暫的寒假并沒消磨他們年輕的活力。

唐薇忽然駐足，疑惑道：“葉燃？”

棠蔚心裏一驚，順着她的目光望去，果然看到熟悉的人。

仍是英俊卻蒼白的臉龐，臉上一絲表情都沒有，身上套着寬松的衛衣，帽子兜頭，在眉眼間落下一片陰影，像沒看到唐薇般往校園走去。

“葉燃！”唐薇沖他高聲喊起，很快跑了過去。

葉燃停下步，擡頭看她，陰影裏的眼眸清晰起來——冷冷的，沒有感情。

棠蔚心裏“咯噔”一聲，這個眼神她曾經見過。在異界，鄒靈受傷的時候。

“你出來了為什麽不和棠……不和我說一聲？”唐薇伸手拉住他。

葉燃揮手甩開她，聲音冰冷：“唐三小姐，我們不太熟，我沒必要和你交代。”

“你！”唐薇氣極，剛想質問他怎麽翻臉不認人，就聽到棠蔚驚恐的聲音。

“他不是徐淩川，他是……葉燃。”

葉燃，和唐薇一樣，真正的葉燃回來了。

那徐淩川去了哪裏？

棠蔚左看右看，都沒發現徐淩川的身影。

就在唐薇錯愕的時間裏，葉燃又雙手插兜朝前走去。棠蔚找不到徐淩川，心慌意亂，忙道：“唐薇，快，幫我追上去問問他徐淩川去哪了，他不可能不知道。”

唐薇點頭，很快又追到葉燃身邊，這次葉燃沒停步，他手長腳長步伐邁得大，唐薇只能快步走着跟在他旁邊問他：“那他呢？那個人呢？”

“已經滾了。”葉燃目不斜視。

“那他去了哪裏？發生了什麽？你總該知道吧？”

“我為什麽要告訴你？”葉燃懶得理她。

唐薇停在原地，小姐脾氣上來，冷笑：“行啊葉燃，你走，我去找鄒靈，我告訴她你始亂終棄，不要我了……”反正現在所有人都以為葉燃和她是一對兒，鄒靈自然也不例外。

話沒說完，眼前人影一閃，葉燃陰影籠下：“你敢？！”

唐薇嘲笑他：“我說你怎麽那麽慫？堂堂一個男人，喜歡她都不敢讓她知道，連我都不如。”她喜歡戰三千起碼用心追求過，這個葉燃連說都不敢說。

葉燃本就冰冷的神情剎那間像出鞘的刀刃，殺氣凜冽。

但唐薇并不怕他，反而擺擺手：“快說那人下落，這樣咱們好聚好散，和平‘分手’。”

“系統帶走了他。”葉燃只扔下一句話，就推開她頭也不回地離開。

棠蔚飄在半空，茫然地望着空蕩蕩的天空——

被系統帶走了？

她怔怔看了很久，連唐薇的叫喚也不理睬。

心裏像堵了顆沉重的鉛石，忽然間化成洶湧的情緒，傷心、難過、委屈、酸澀、氣憤等等等等，諸般情緒同時湧來，仿佛平靜海面掀起滔天巨浪。

她唇扁了扁，猛地擡頭，邊哭邊破口大罵：“臭不要臉的垃圾系統，垃圾組織，憑什麽你們想抓誰來就誰，人權懂不懂？21世紀了，你憑什麽莫名其妙把我們帶到這裏，發布什麽破任務，關我屁事啊！你怎麽不去找作者？怎麽不自己來處理？垃圾！”

罵罵咧咧的話沒完沒了地從她嘴裏蹦出來，連平時不說的三字經，這會都止不住往外冒。天上的太陽光暈一圈圈綻開，刺得人不得不低下頭去，只有棠蔚，仿佛不怕灼眼般指天大罵。

那光暈漸漸暈開，一圈又一圈，像個漩渦，将兩側風景吸入，待棠蔚罵累了停下喘氣時，她才發現四周空間已經扭曲，唐薇的聲音都遙遠得像另一個世界傳來的。

她心裏一驚，低頭望去，腳下的世界已徹底模糊。

這是……魂魄要散了？

她嘤嘤哭起來，還想罵，話沒出口，忽聞耳畔響起久違聲音。

“別罵了，把系統罵反悔了，就不讓咱們回家了。”

一雙手臂從身後擁來，棠蔚大喜，轉身沖進那人懷中，連人都沒看清就摟過去。

“徐淩川！”

“走了，帶你回家。”他抱起她，擁着這個不再頂着唐薇皮囊的姑娘。

棠蔚眼中的徐淩川，也再不是葉燃模樣。理着寸頭的帥哥，招搖的桃花眼，是可以肆意親近的人。

“讓我親一下好不好。”他抱着人，恬不知恥地問她。

這半年以來，除了拉拉小手，偶爾抱上一抱，他可什麽都沒做過，邪念已久。

棠蔚沒說話，徐淩川當她默認，低頭吻去。

靈魂交融的吻，沒有溫度，卻分外撩人。

意識模糊，仿佛融入他溫柔的靈魂之中，棠蔚安心閉上眼，沉入太陽光暈之中。

————

太陽刺眼的光暈化作慘白熒光，絮絮的對話聲不斷響起。

“錦宥，我的心你難道還不明白？”

“謝老師，我……”

什麽鬼？

謝少陵怎麽又愛上肖錦宥了？

不不，不對啊，她不是被徐淩川帶回來了？

難道是場夢？

棠蔚覺得冷汗狂冒，喊了聲“徐淩川”，倏地睜眼彈坐起來——

雙人間的病房，開得很小聲的電視，電視正重播《異能者》，屏幕上的肖錦宥和謝少陵說着惡俗對白，風采不及書中所寫十分之一。

床邊坐的人先是愣了一下，接着喜極而泣：“蔚蔚！”

“媽……”棠蔚被母親抱個正着，呢喃出聲，眼淚陡然落下。

她回來了。

那徐淩川呢？

醫生被叫入病房，給棠蔚檢查過後恭喜棠蔚的母親，棠蔚的母親這才放下心，棠蔚已等不及掀被下床，然而躺了許久的身體沒有力氣，她差點坐到地上，最後百般央求之下，才坐上輪椅，被母親推去ICU。

“淩川那孩子傷到腦袋，現在還在重症監護病房裏，也不知道醒來沒有，說過你得感謝他，唉……”棠母有一句沒一句扯着，又怕她難過，欲言又止，直到輪椅推到ICU時，遇上徐父徐母站在外面，不斷向醫生鞠躬握手道謝。

徐淩川也醒了。

棠蔚轉着輪椅靠近玻璃，隔着一段距離遠遠看他，病床上的人虛弱地躺着，寸頭上包着繃帶，身上接着管着，只有那雙眼睛，分外明亮，與她對望。

笑得溫柔。

————

一周後，徐淩川從ICU轉到普通病房，身上的管子都已拔掉，只剩腦袋上的繃帶未除。

“要不，我和醫生商量下，讓你轉到我的病房來？這樣你就不用每天跑來跑去，咱們随時都能見到面。”徐淩川看着正削蘋果的棠蔚問道。

他住的單人間，寬敞舒适，再住一個人進來完全沒問題。

棠蔚把蘋果切成小塊，插上果插遞給他：“不要。明天我就出院了，誰要再住進來。”她恢複得比他快，做完最後一輪檢查已經批準出院。

“那不是不能一直看到你？”徐淩川蹙了眉。

“怎麽你很希望我住院嗎？”棠蔚挑眉怼他，秀氣的鼻子往上挺，微微鼓腮，沒唐薇那麽精致漂亮，但可愛死了啊。

“哪能啊！你會來看我嗎？”徐淩川滿懷期待問她。

她矯情：“看心情吧。”說完卻笑了。

徐淩川坐直身體，靠近她：“我媽昨天問我，我和你是不是那種關系？你覺得我要怎麽回答她？”他小聲地、意圖明确地試探道。

這幾天棠蔚總往ICU跑，他一轉入普通病房，她就跟來照顧他，說什麽感謝他的救命之恩，大人們的眼睛雪亮，看破不戳破而已，連獨處的空間都給騰了出來。

“什麽關系？”棠蔚臉陡然紅透。

“做我女朋友，好不好？”徐淩川扯扯她的袖子。

棠蔚臉更紅：“我回病房了，你自己呆着吧。”

“別！”徐淩川拉住她，戳了塊蘋果遞到她嘴邊，“吃蘋果吧。”

棠蔚眨了下眼，見他滿臉誠懇地喂蘋果，勉勉強強地張嘴，豈料到嘴的蘋果倏地被他收回，緊随其後的，是他偷襲而來的唇。

一下，就啄到她唇瓣上，而後貼緊。

棠蔚瞪大眼，想後退，卻被他扶住了後腦，逃不開，躲不掉，纏綿交織。

甜甜的，蘋果味的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