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施顏傷後面色憔悴,嘴唇兒很幹,無血色,連目光都有些無神,躺在那裏像是病得很重。
聲音沙啞幹澀,“你為什麽拿着我的手機?”
板嘉東對護士小姐做了個禁言的手勢,走到施顏病床前,并沒有立即自我稱英雄坦言是他救了她,微微垂眼看着她,聲音溫和,“我們正想辦法通知你家人,然而你手機有密碼,打不開。”
板嘉東換了陳戬拿過來的衣服,恰适的黑色商務西裝,整潔的白色襯衫,黑白相間的領帶,頭發幹淨利落,五官帥氣俊朗,氣場穩重成熟。
西裝革履,氣宇軒昂,魅力非凡,與前一晚落湯雞一樣救人的形象有着天壤之別。
“我認識你。”施顏突然眯着眼說。
板嘉東眼睛秒亮,“這麽快就想起……”
“昨天是你救了我。”施顏完全沒有get到板嘉東的興奮點,“我記得你眼睛,可是我好像還聽到你叫我名字了?你認識我?”
板嘉東表情秒收,“你聽錯了吧。”
板嘉東簡言道:“路過,做好事,不用謝。”
板嘉東态度轉換生硬,從禮貌到疏離,施顏立即察覺到,并且是因為她的一句反問“他認識她?”
施顏經常跟供應商洽談業務,最常做的就是發現對方說話動作的細節,好能夠針對對方的反應對症下藥迅速說出說服理由,一舉拿下新活動。
所以……單看板嘉東的反應,施顏猜測,板嘉東确實認識她,而且在不着痕跡地埋怨她醒來到現在為止還沒有道謝。
邊在腦中迅速回憶,施顏邊起身道謝,卻突然發覺自己的右腿動不得,渾身都能感覺到散架一樣的疼,偏偏右腿沒有知覺。
沒有知覺……
施顏張着嘴,瞪着眼睛,愣愣地看着腿,愣愣地将視線移到板嘉東臉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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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腿?”
板嘉東解釋道:“骨折,麻藥沒過勁兒,放心。”
施顏懸着的心立刻落地,誠懇地感謝板嘉東。
板嘉東笑了笑,把這謝謝收下,複把手機遞到施顏沒有輸液的右手邊兒,問施顏要不要通知家人,施顏卻沒有立即打電話叫人來。
“這位先生非常感謝您救了我,請問您怎麽稱呼?我叫施顏。”施顏把與男人之間的分寸拿捏得很好,“能留個聯系方式嗎?等我好了之後,我和我先生一起上門感謝您,醫藥費也是您墊的嗎?”
以施顏現在已婚的身份,板嘉東并不想跟她走得近,交談幾句話後就夠本了想離開,板嘉東完全不接茬,只囑咐道:“你沒什麽事就好,你的車拖走了,稍後會有交警跟你聯系。你的包在櫃子裏,應該沒少東西。看過你名片,商場副經理,年薪應該不低,就特意給你找的單間,哪裏不舒服,可以按鈴叫護士,不用擔心影響到別人。”轉身便走。
施顏視線剛好在他右耳垂上的小紅痣上一掃而過,突然叫住板嘉東,“先生,我們以前見過嗎?”
板嘉東頭也不回地說:“沒有。”
施顏擰眉想了一會兒,仿似仍舊覺着板嘉東眼熟。
而施顏既然能做到如今這個商場如戰場的副經理職位,自然有她的能耐,很快收回失态的神情,一改職業女性的氣場,對護士說:“麻煩幫我叫一下醫生。”
緊接着拿起電話撥給妹妹,在看到屏幕上的數個未接來電時,有片刻的驚訝,驚訝妹妹施筱雅打來這麽多電話是不是等急了,丈夫朗陽是不是看她晚上沒回家也急了,更驚訝這位救了她的人手握她手機多久,是剛拿起她手機所以沒接到她家人電話,還是怎樣,畢竟即使有鎖屏密碼,也可以撥出未接來電的。
電話接通,施顏暫時放下疑慮,“筱雅你在哪……我這邊出了點事,沒來得及給爸媽打電話替你請假……好好姐對不起……我一會兒給爸媽打電話……記得早點兒回家……”
施顏又按下未接來電中的“老公”,聽了一會兒彩鈴,無人接。
施顏再要撥打第二遍時,醫生走了進來,施顏深吸口氣,放下手機,禮貌地問:“可以跟我講一下我的情況嗎?”
醫生說的還是那番話,除腿之外沒有其他問題,腦震蕩也沒有,骨折這種事,總能恢複過來。
可對醫生來說,這雖然不算事兒,但這對施顏來說,這不僅是身體上受傷,更是即将面臨失業。
施顏在柏氏商場負責女裝,是女裝副經理,這商場不比其他工作,連過春節員工都不能請假,必須走排班,別說突然之間要三個月不上班。
她的職位必然需要人頂替,而一旦被人頂替後,老板就不能輕易将人換掉,等施顏再養好傷回公司後,也就不會有她的職位,就算老板再看人情,為她保留職位的可能性也近乎于零。
情況不容樂觀。
施顏又輸了一瓶液之後,想上洗手間,按鈴叫了護士來後,護士卻說她暫時還不能下床,只能用便盆在床上解決。
施顏對護士小姐挺不好意思的,解決完畢後幾度說謝,護士小姐應該被板嘉東叮囑過,沒有顯出不耐煩,安撫道:“沒關系的施小姐,畢竟您家人不在,有什麽需要随時叫我。您現在麻藥勁兒還沒過,晚上時麻藥勁兒過了,可能會開始疼。”
施顏矯情女人的特質很少,唯一矯情的就是怕疼,一度為拔一顆水平阻生智齒拖延半年之久。
“能多給點兒止疼藥嗎?”施顏期待地問。
護士小姐自然搖頭。
無奈施顏只好先行解決眼前之事,報車險,與公司經理和人事分別請事假,一切塵埃落定,再次電話聯系丈夫。
然而好巧不巧,不等施顏說出自己在醫院,朗陽已經道出自己剛下飛機,半夜給她打電話就是告訴她公司貨品有問題,人已經在外地工廠。
施顏頓時心一涼。
施顏不想朗陽分心,只道:“嗯,那你抽空休息一下,吃飯別應付。”
朗陽在工廠,背景聲音噪雜,“你也一樣,你昨天怎麽沒接電話?”
“電話調靜音放客廳了,沒有聽到。”
朗陽不疑有他,反複囑咐施顏按時吃飯,下班後早點睡覺。
挂斷電話後,施顏琢磨了好半晌,也沒想出把這事兒告訴誰好,不想爸媽和妹妹擔心,也不想朗陽擔心,朋友大多都拖家帶口或是早九晚六的工作,更不好意思開那個口,可現在又好像不說不行,不能總麻煩護士小姐。
而且她渴了,也餓了……
然而沒過多久,走進來一個中年女人,面相慈祥,身穿藍色工裝,自稱是護工,姓曲,手上提着飯盒,“施小姐,餓了吧,吃點兒飯吧。”
施顏看了她一會兒,突然問,“他在門外嗎?”
“誰?”
“叫您過來的人。”
“我進來之前在。”
施顏揉了揉眉頭,記憶裏的人影從模糊漸漸變得清晰,嘆道:“麻煩您去跟板嘉……板先生說一聲,我謝謝他。”
**
板嘉東回到病房後,累得立即将自己摔到了床上,傷口疼,疼得直皺眉。
補了一覺,護士什麽時候來輸液的都沒有發覺,醒來時已經中午,手背上留着一個針眼兒。
這時門被人輕輕推開,走進來一個風塵仆仆的男人和一個小不大點兒眼睛晶亮的男孩。
“嗯?怎麽把軒軒帶來了?”板嘉東臉上換現出笑意,拍拍床板,“來板叔這兒,你媽呢?”
名叫軒軒的小家夥兒是祝蕊的兒子,今年六歲,而祝蕊是板嘉東曾經的師姐。板嘉東小時候的家教老師是祝蕊的父親,祝蕊的父親是個很博學的人,所以板嘉東在父親的安排下,跟着祝師傅學了很久。祝蕊很聰明,人又好,年長板嘉東三歲,就從早年到現在兩個人關系都不錯。
只是可惜了祝蕊的兒子是私生子,父不詳。
今天祝蕊突然帶着祝宇軒來板嘉東的公司,說家人病危需要回老家,叫人找到陳戬,讓陳戬帶祝宇軒來找板嘉東。
板嘉東揉着祝宇軒的腦袋問陳戬,“要照顧軒軒一陣嗎?嗯,你帶他去我爸媽那吧,他們老兩口一直喜歡軒軒得緊,看見軒軒指不定怎麽高興呢。”
陳戬卻搖頭,微微躬身,慢條細理地道:“祝姐還說祝宇軒是您兒子,我還沒來得及問清楚,她就走了。”
板嘉東聞言眉間川字立現,皺得很深,拿手機撥電話,然而電話沒有接通,對方已經關機,挂斷電話後,将視線再次投向祝宇軒。
祝宇軒踩着一雙黑色小皮鞋,穿着牛仔背帶短褲,藍白相間的格子襯衫上戴着米分色小領結兒,小臉蛋兒圓圓的,皮膚很嫩很白,一雙圓溜溜的眼睛裏像藏着星星一樣明亮,簡直是電視劇上民國時期走下來的小童星。
祝宇軒今年六歲,若是說七年前,他二十三……
板嘉東審視着祝宇軒,只陰沉片刻,便笑了起來,“要說他長得帥這一點,倒是跟我很像。”
小家夥定睛地看着板嘉東,小嘴兒微抿,似是已經忍了許久,小心翼翼地問出口,“板叔叔,你真是我爸爸嗎?”
板嘉東不答反問,“如果我是你爸爸,你能接受嗎?”
祝宇軒歪頭想了想,沒想出所以然來,掙紮地看着板嘉東。
板嘉東慈祥地笑,大掌在祝宇軒腦袋上揉了又揉,“你媽媽說是就是。”按開電視機,遞給他遙控器,“你先在這玩,我和我和陳叔叔有事談,談完帶你去吃午飯。”
小家夥兒很乖,板嘉東和陳戬出去談話,小家夥兒不吵不鬧,調臺找動畫片。
病房走廊頓時陷入一陣死寂般的安靜,輕松的板嘉東須臾間變了氣勢,面色凝重。
祝宇軒父不詳六年,祝蕊突然說板嘉東是祝宇軒的親生父親,板嘉東沉默。
如果祝宇軒真是他兒子,這六年來祝蕊都沒跟他提過,那麽為什麽現在突然提起?事情肯定不這麽簡單。
陳戬問板嘉東是否需要做親子鑒定,板嘉東若有所思。
片刻後板嘉東搖了搖頭,“不用,我做事有分寸,軒軒不會是我兒子,就照顧他到祝蕊回來再說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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