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施顏跟板嘉東這一次短暫的相處過後,不久,金律師終于給施顏來了信兒,卻抱歉地說這次沒辦法幫到她了,因為他那個長期負責離婚案子的朋友前些日子出差在外地,這兩天剛回來,卻也已經接手了一個案子,再接她的案子只能等這個案子的結束,然而據說他手上的案子也要很長時間能結束,基本就是沒戲了。
施顏心底是失望的,但也沒太表現出來,只在電話裏很誠懇地謝了幾次金律師,道以後若有機會當面請他吃飯感謝他,金律師是個無功不受祿的人,只道:“以後再說吧,沒能幫上忙很抱歉。”
話說到這裏,金律師那邊終究是沒有任何可能了,施顏只好自己去跑律師事務所。
她咨詢了兩個律師,兩個律師說的話竟也出奇的一致,說這官司不好打。首先她的案子肯定是走婚姻感情破裂這一塊,可她手上并沒有能證明婚姻感情破裂的證據,法院在審理這類案件時,不僅不會因為朗陽有過錯就準予離婚,而且根據婚姻法規定,還會更多方面考慮,包括他們婚前是有四年的感情基礎的,雙方也足夠了解,婚後三年的感情也一直很和諧,沒有出現問題,如果再加上朗陽悔改誠懇的答辯證詞,法院很大可能會判調解。
“所以我一定要拿出證據出來?”施顏問。
“是的。”律師點頭,“你丈夫的小三是什麽态度?或許你可以從她那裏下手,看她那裏是否有什麽證據,他們在一起多久了?法院沒有你認識的人?”
律師畢竟還沒接下案子,施顏自然不能輕易說出小三是她妹妹,“那麽我先找到證據再來找您吧。”施顏如是說,一邊決定找證據找律師同時進行,一邊又一次深刻地感覺到在這個社會上沒有關系就寸步難行的鐵律。
許蜜當時跟板嘉東說話算話,君子一言驷馬難追,沒兩天就跟施顏說她要去外地一段時間,為避免朗陽聯系不到施顏就騷擾她給她打電話,她手機會一直關機。餐廳的經理最近家裏也有事,不能每天都在,讓施顏沒事兒幫襯着點,小事兒她就順手解決了,如果是大事兒,就和她微信說,她看到後就會回複,之後她就拍拍屁股走人了,走得特別潇灑。
許蜜一走,施顏就覺得空落落的,連個說話的人都沒有,當天中午就決定回家看二老。
這些日子施家二老常跟施顏通電話,比施顏和朗陽婚姻出問題前聯系得更勤,問她狀态如何,問她是否按時吃飯,關心又擔心,真是誰家孩子誰心疼。
施顏也為自己的婚姻讓父母這麽擔憂而自責,可又無能為力,只能每次都在電話裏叫二老放心,二老也總叫她有時間就回家,別在外面硬扛。
這天施顏沒有提前通知二老,也是希望給他們一個驚喜,就買了不少的營養品和反季水果回去。反季水果貴,老人都不舍得買,她就買了很多。
施顏拎着大包小包的東西回來,騰不出手拿鑰匙開門,就深吸了口氣,把所有的壞心情都暫時揮開,微笑着按了門鈴。
出來看門的是施母,施母一看就是施顏回來了,驚喜的聲音立即充斥整個老房子的每個角落,“哎呀閨女回來啦!老施頭,閨女回來啦!”
施顏展着笑顏說:“媽,房蓋兒快被你的嗓門。”
“啊,顏顏回來了啊,快進來快進來,冷不冷啊?”一個略老的聲音說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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施顏微微一愣,越過她媽看向裏邊兒,神色有細微的不悅,飯桌前正坐着她舅媽,她舅舅,和她外婆,而問她冷不冷的人就是她舅媽盧萍。
施顏的外公走得早,就剩她外婆一人,現在她外婆七十七歲,身體還算硬朗,跟她舅舅住在一起,有時候過年過節了,會來女兒家走動一起吃個飯,但掐着手指頭算,實際一年到頭也沒有超過五次。在施顏外公外婆的觀念裏,還是有些他們時代的舊思想,重男輕女不說,而且兒子是自己的,女兒都是別人家的,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跟自家再沒有了幹系。今天不知道吹的什麽風,不過年不過節的,竟然三個人一起過來吃飯了。
“外婆,老舅,舅媽。”施顏一一打着招呼,沒把見到她舅媽的不悅表現出來,笑着走過去,“什麽時候過來的?哎媽還有飯麽,我也吃點兒。”
大女兒回來了,二老特別高興,又加椅子又添飯碗,而施顏的這位舅媽也很熱情,不停問她腿好沒好,最近怎麽樣。
施顏坐在她爸身邊,聽着她的殷勤寒暄,忽然間就知道他們來是又有事要求了,更很可能是想借錢。
果然,施顏落座沒多久,椅子還未坐熱,她外婆就先開了口,“顏顏啊,你說現在要是自己開個洗車場怎麽樣?生意能好嗎?”
“怎麽我老舅想開個洗車場了?是嗎老舅?”施顏随口問道。
施顏老舅陳青國不是個能拉下臉來求人的人,上次讓施顏幫忙給他老婆找工作的事,也是用了很長時間才下決定說服自己上門求人的,這次也像是被逼的,而且他性格上也挺憨的,否則不會四十多歲才找到老婆,沒敢擡頭看施顏,邊夾菜邊點頭道:“哎,想給你舅媽開個店,不然給別人打工也總不是個事兒嘛。”
施顏外婆突然又補充道:“你舅媽懷孕了,是帶把的。”
施顏看了一眼只比她大六歲的舅媽,下意識在腦袋裏面打了個轉,心想這孩子會不會是她舅的。不是她不厚道,确實是她舅媽的作風在那擺着。
她舅憨厚,她舅媽心眼多,她外婆也被她舅媽拿着,今天來的意思明擺着就是借錢來的,說是一個洗車場,從租金到機器,她舅拿些存款出來,還是不夠,差十萬左右,為了以防萬一,就想借十二三萬,店面房租都談好了,就差交錢了。
施顏這麽一聽,稍一琢磨,就明白他們為什麽要開洗車場了。
盧萍所在的朗陽的品牌店,顧客大多基本都是結了婚的女人,要麽是老公陪着,要麽是給老公買,而洗車場就不同了,來洗車的老板,可很少會帶老婆,那麽就方便她舅媽認識有錢人了。
而且她舅媽懷孕了,肚子裏又是個帶把的,如果她舅不給她舅媽開店的話,保不準天天提要把孩子打掉,也是趁機拿着孩子多往自己兜裏踹點兒錢。
施顏這邊的情況是正要離婚,她不要朗陽的房子不要朗陽的錢,自己手上的存款得留着,而她爸媽的存款,她也不想讓別人動,畢竟那都是養老的,還有施筱雅嫁人的嫁妝錢,若是借了出去,真不一定她舅他們什麽時候能把錢還過來。
施顏的猶豫,施顏她舅媽看在眼裏,飯後幾人坐在一起看電視的時候,盧萍就開始沒事兒找事兒了,“哎對了顏顏,那天在商場裏出來幫我的男人是誰啊?”
“什麽男人?”施母聽這話中有話的,就回頭問施顏。
施顏瞥了她舅媽一眼,解釋道:“店裏那天有客訴,我一個朋友出面解決的。”
“公司同事啊?”
施顏不想解釋太多,就不在意地點了點頭,“嗯。”
盧萍哼着嗓子,剝着橙子,又漫不經心地說:“看着就像個大老板,氣場真大。”
盧萍那天雖然始終置身事外,但她眼睛不瞎,她看得可清楚了,朗陽和施顏來了沒多久,就又出現了一個男人,自打那個男人出現後,朗陽的表情就變得很陰沉,而那個男人走了之後,施顏和朗陽在一旁說話,沒多久就吵了起來。
盧萍不知道施顏和朗陽正在鬧離婚,也不知道他們鬧離婚是因為朗陽有外遇,只以為施顏這邊有情況,像是在威脅施顏一樣地說:“顏顏,你和朗陽現在還挺好的啊?”
盧萍這麽說話,在場的人就都聽出來了言外之意,施顏有情況了?
施顏爸也看向她,目含詢問,施顏笑了笑,對她舅媽說:“我和朗陽正在辦離婚,我倆基本沒有什麽共同財産,房子和錢都是朗陽的,所以我這邊錢也挺緊的,我爸媽那邊來年要交保險,還有我妹的學費生活費,他們那錢真動不了,所以我給你們拿五萬吧?剩下若還是不夠,我有個朋友跑小額貸款業務的,我讓他給你們算個小點兒的利息?我最多只能做到這樣了,畢竟女人一離婚,又沒有工作,确實有些難,希望您理解一下。”
陳青國一聽施顏這話,立刻又覺着不行這錢不能收了,可他那個老婆卻一點兒不含糊,搶先一步說道:“哎,也行,有總比沒有強,謝謝你了啊顏顏。”
“嗯,回頭把賬號發我手機上吧。”
施顏舅媽在這家裏就像個毒瘤,不僅沒真心實意地謝施顏,走的時候還拎走了施顏買的不少水果,意味深長地當着大家的面兒跟施顏說:“顏顏,你放心我若是看見朗陽啊,絕不多嘴。”
施顏扯了扯嘴角也不甘示弱,“以後您要是需要做産檢的話,我陪您去。”
施顏舅媽臉色微變,眯眼看了看施顏,沒再多言,總算是走了。
三個人離開,施家二老連連嘆氣,這親戚家借錢吧,真是你說借吧,不一定什麽時候還,他們也不好意思開口要,你說不借吧,這感情基本就到此為止了,更有的時候我把錢借給你,還反倒是借出毛病來了。
施父埋怨着老伴兒,“你那弟媳就是想一出是一出,早晚都得把你弟的錢全整沒了,你看這次,連閨女的錢都被騙出去了,這五萬塊錢指不定還能不能拿回來了。”說着又跟施顏說:“錢爸給你拿,你這都要離婚了,手裏的錢就自己留着。”
施顏笑笑,“我結婚的時候你們倆都拿出那麽多錢給我做嫁妝,手裏也沒剩多少錢了吧?”施顏當初結婚的時候,二老給施顏拿了不少嫁妝錢,而錢施顏大多用在了裝修家具上,這麽一想,施顏忽然覺着訴訟書裏得有財産分割,至少得加上這一項,朗陽現在生意不錯,她把這點兒錢要過來應該不算過分。
施母嘆了一句,“畢竟是我弟弟麽,咱們要是真不給他拿錢的話,回頭我媽對我的意見可就又大了。”施母也挺無奈的,親戚之間真是理不清,繼而還是比較在意剛才盧萍說的那個男人的事,就問施顏,“你舅媽剛才說的那個男人是誰啊?”
施顏不想二老誤會,就說是朋友,許蜜也認識的。
施父語重心長地囑咐道:“閨女,咱們離婚是因為朗陽不忠,我和你媽也相信你絕對不會跟朗陽似的跟什麽亂七八糟的人來往,但你記得你在離婚前可千萬別做出讓朗陽借題發揮的事,對你名聲可不好。”
施顏點頭,忽然覺着板嘉東确實是個事兒。
施顏在父母這住了幾天,她清淨了許多,也跟許蜜聯系了一次,之前她跟許蜜說的想要把施筱雅送出國的事,許蜜給了回信,結果卻也是有些難,可能性不大。
陳戬那邊已經給許蜜盡力了,學校都找好了,但問題出在簽證上,簽證不是說拿到韓國大學的入學許可書就行,還得通過韓國方面的出入境管理處的審查,施筱雅的韓語恐怕不過關。
施顏之前跟她父母提過這件事,想要把施筱雅當作交換留學生送韓國去,她父母研究了幾個晚上,覺得可行,現在又出了問題,施顏就再次問二老,“如果韓國不行的話,放心把她送到英語國家嗎?”
施母稍一琢磨,就搖了頭,“放心不了,一來遠,二來也怕她學壞,那些國家太開放了,不行,這個不行。”
施筱雅前些天回來過,表現得特別乖,特別聽話,施母以前對施筱雅嚴厲,一部分原因也是對小女兒恨鐵不成鋼,大女兒什麽都優秀,小女兒卻什麽都不認真,她能看出來小女兒比大女兒聰明,可小女兒總是不用在正道上,從小就投機取巧,就讓她越發生氣,對她越來越嚴格,現在小女兒變乖了,她就心生不忍了,跟大多數父母一樣,你越壞,我越能管你,可你一旦變好,我就心軟了。
“要麽你問問她願不願意學韓語?我記得她有同學是朝鮮族的吧,好像聽她說過是吉林延邊那邊的人?”
施顏自打從施筱雅那裏聽來是朗陽強奸她的那句話以來,就沒再怎麽聯系過她,她無法判斷這句話的真實性,若是事實,那麽朗陽不是人,可施筱雅後來不也自願了麽,像斯德哥爾摩症候群一樣,接受朗陽的車,幫朗陽隐瞞;若不是事實,那麽施筱雅真就是越來越沒有底線了,她不想再理會。
施顏下樓去買醬油,一邊給施筱雅去了電話,直截了當地跟她說了要把她送出國的事,問她願不願意去韓國,願不願意學韓語,施筱雅當時聲調就升高了,“為什麽?我不去!”
“施筱雅,”施顏面無表情地說,“我再問你一遍,真的是朗陽強迫的你?難道你不想離開這一段時間?”
施筱雅的戲做得很足,頓時噤聲,随即說道:“那姐你再給我兩個月的時間吧,你等我這個學期結束,出國不是小事,我怕我一個人應付不來,讓我做做心理準備。”
施筱雅事實上是在等,在等兩個月的時間,看她能否懷上。除去中秋那一晚,一直到現在,她都沒有機會再跟朗陽發生關系,朗陽沒喝酒了,清醒了,即使她晚上再偷偷地去,朗陽也是冷漠地将她推出門外。她冷清姐說過,“既然你男朋友已經死了心地要跟你分手了,如果你覺着他傷害了你,那麽女人就有權報複,沒有任何男人有任何理由可以傷害我們女人,而最好的報複方式就是他越想得到什麽,你就越不讓他得到什麽。”施筱雅深谙此道,認為她姐夫最想要的事就是跟她姐重歸于好,那麽她就堅決不讓他們重歸于好,挂了電話後翻着手機,看着相冊裏中秋那晚拍的照片,露出甜美的笑來,反正她手握王牌呢,怕什麽。
施顏想只要施筱雅願意離開就行,便多給了她兩個月考慮的時間。
之後她又抽空把五萬塊錢轉賬給了她舅媽,随即就開始有了壓力。
這些年來,她大多吃用都是朗陽的錢,給父母和妹妹的錢才是自己從工資卡裏出的,工作以來工資存的錢有十三四萬,這麽一下子借出去五萬,存款不到十萬,頓時心慌了起來,必須得找工作了,沒再在家裏二老那繼續住,回到新租的公寓,着手開始找工作。
但不想她剛回來,門鈴就敲響了,板嘉東站在門外,一身商務西裝在身,手臂上挂着風衣外套,看起來玉樹臨風的,施顏不知怎麽的,也或許是已婚之婦的道德底線擺在那裏,心髒猛地跳了兩下,覺着再跟他見面就全身不對勁兒,好像唯恐別人知道他們有接觸一樣。
那天吃完飯後,她不願離開,板嘉東就陪着她在旋轉餐廳上看風景,夜幕降臨時,夜景美如畫,比優秀攝影師鏡頭下的成片還要美幾分,連心緒都變得柔和,像是多年不見的老朋友一樣,不經意地就和他聊了許多,聊風景聊巴黎聊臺北,聊藝術聊達·芬奇聊克勞德·莫奈,談笑風生,悠然自在,之後不知不覺間時光過得飛快,到了午夜時,她撐着下巴歪頭看着夜色,困了,竟就那麽睡了,而他也沒有叫醒她,就這樣在餐廳裏陪她到清晨,他拍了拍她的肩膀說:“醒醒,看日出了。”
她睡得一邊臉都麻了,胳膊也麻了,努力地睜開一只眼,剛好看到日出東方前天邊亮起的火紅雲霞,白日一照,浮雲自開,旋轉的桌椅不知何時已經停下,她直起身來,一動不動地看着太陽漸漸升起,萬道金光穿破雲層,直射大地,雄偉而瑰麗,當真太陽初出光赫赫,千山萬山如火發,她側過身去看板嘉東,板嘉東像是一夜未曾入睡,眼裏有些血絲,但狀态一如前晚的精神,他看着她,莞爾一笑,忽而問她,“有沒有感覺很圓滿?”
她下意識點了點頭,能在這海拔一千米的戚山上一覽衆山小,爾後在這高鋼塔上賞望這日出,自然覺得圓滿。
他笑了笑,沒再說話,但她覺着他的眼睛裏似乎道出了三個字“我也是”,只不過他們口中的圓滿有各自的意思。
之後他們索性又在餐廳吃了早餐,随即他送她回來,就是她心虛的開始。
此時他站在門外,施顏搓着手,站在門內,猶豫着要不要開這道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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