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神秘飯局

不知是自己連問也不問答應得爽快，還是心中真實的想法表露在了臉上，孟陽從阿豹的臉上竟看到了絲絲的不痛快，還夾雜着微微的妒忌，不知道他哪裏來的這些情緒，不過那人的想法很奇怪，這次出去不知道幹什麽，阿豹時常跟在他身邊，大約就是物以類聚吧。

是的，阿豹對孟陽此刻的感情陳雜繁複，羨慕妒忌恨都有，以前七哥出去一般都是帶他，要不再加上個小偉，可這次卻帶了孟陽和小偉，卻沒有他，阿豹知道七哥今晚見的人很重要，就是因為重要他才覺得委屈難受，難道自己在七哥心目中的地位，已經不如這個小丫頭了嗎？

不管怎樣，阿豹雖沒什麽文化，可在七哥身邊多年，還是能知輕重識大局的，阿豹鄭重地叮囑了孟陽幾句後，就領着她下樓去見七哥，在大廳遇到整裝待發的七哥和小偉，七哥看到他們，在她身上掃了兩圈，憋憋嘴，微不可聞地哼了一聲，淡淡地吩咐道：“走吧。”

有一瞬間地恍惚，這還是第一次，在光天化日之下，在明晃晃的太陽底下見到他，之前的幾次見面，都是晚上，來到敦煌工作，白天雖有機會，可也只是遠遠地看到他的背影，而此時此刻，雖是夕陽西下，可濱城落日的餘輝，洋灑在他的臉上，線條分明，讓人賞心悅目。

光潔細膩的皮膚，下巴處帶着點暗色的青渣，飛揚的眉毛下是內雙的眼皮，漆黑的瞳仁閃爍着狡黠的精光，這是一雙聰明又洞察人心的眼睛，不能算睿智沉穩，因為帶着玩世不恭，還夾雜着陰暗腐朽。孟陽發現，他的眼角竟微微上挑，溫叔曾跟她閑聊時，提到看面相識人的訣竅要點，她記得很清楚，眼角上挑的人內心都很脆弱，不管他的外表多麽強悍，都掩蓋不住天生的羸弱，他會是這樣的人嗎？

以往只覺得他英挺隽秀，放蕩不羁，可此刻不言不語的他，略帶着點嚴肅古板，有別于之前的痞氣，一股肅然和冷酷浮現；深藍色筆挺的休閑西裝，亞麻奶白襯衣，下身是燙得筆直的西褲，漆黑發亮的皮鞋，連頭發都弄得差不多根根豎起，整個人看起來清爽帥氣，就好像雜志上的男模，對，孟陽只想到這個形容，這個男人比那些男模還要好看，主要是他身上有股說不出的氣質，讓人琢磨不透，如此隆重，看來七哥今晚會見的客人很重要。

似乎是感覺到孟陽的注視，七哥在上車前回頭看了她一下，孟陽認真研究的表情讓七哥眉毛微挑，哂然一笑。

太過專注，有點不禮貌，窺視的意味太明顯，孟陽尴尬地抿了抿唇。

小偉坐在副駕駛，孟陽跟在七哥的身後上了車，緊挨着七哥坐在後面，一股淡淡的香味若有似無地飄過來，孟陽雖然不懂香水，可她鼻子靈敏，好與壞還是分得出來的，這股淡雅的香味中帶着一股男性的蠱惑，讓人非常舒服。

上車的時候，孟陽彎腰進車時，餘光瞥見自己身上的衣服，頓時感覺渾身不自在，心中一片冷汗，洗得有些退色的運動服，半舊的球鞋，如若在平時倒不覺得什麽，可此刻坐在七哥的身邊，與他衣着鮮明的反差，連小偉都是标準的職業裝，心中哀嚎：這都是貧窮的悲哀啊！

車內開了冷氣，可孟陽依舊覺得手心泌出了不少汗，印在大腿褲管上，留下淺淺的印跡，一路上，車裏靜谧無聲，七哥一路閉目養神，其他人也不敢開口，期間他接了一個電話，大概是對方問到了沒有，之後又重新陷入一片安靜。

轎車在濱城的柏油路上飛快地行駛，快速掠過的景色像進入浮光掠影的時光隧道，讓人幻如隔世。

車子在濱城郊外一家普通的農家小院前停了下來，孟陽下車後，見門口只停了兩輛車，并不見大型的停車場，如果不是阿豹提前跟她說，這是個飯局，她還真不明白，這個普通的農家小院，會有什麽好吃的，也不理解像七哥這樣的人，會看重什麽樣的人會出現在這裏。

青瓦紅牆，推開有點掉漆的朱紅大門，一個滿臉紅光身材發福的大嬸把他們迎了進來，一條大黃土狗叫喚一聲後，圍在七哥的身邊使勁地搖着尾巴，看來不是第一次來，黃狗還時不時地用它濕漉漉的鼻子，嗅着衆人的腳後跟。

樸實無華的院落，沒有精致讨巧的假山流水，幾顆荔枝龍眼樹，有些年頭，樹下架了個葡萄架，深秋的葡萄藤赤條條的，只剩下幾根虬勁的藤條，架下擺着石桌石凳，院中倒是有個不大不小的魚塘，水面上游着幾只悠閑的長頸灰鵝，夕陽的餘輝淺淺地灑在水光上，一幅悠然自得的畫意渾然天成。

忽然，一個高大的身影從裏院竄了出來，剎那，孟陽錯身擋在七哥的面前，隔擋在高大身影的跟前，把他唬了一跳，待看清孟陽後，訝異地叫道：“你幹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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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陽也很想這樣問他。

七哥明顯一愣，不過他很快出聲道：“沒事。”

這個小插曲并沒有阻斷高大身影的熱情，孟陽閃開後，他一把抱住七哥，哈哈大笑道：“三哥，好久不見，想我了沒有？”

七哥用力地回抱了他一下，笑意盎然，而他這一笑，微挑的眼角飛揚跋扈，竟有種讓人頭昏目眩的美感，不忍直視。

“老四，別來無恙，我可不會想你，倒是想你的三十六美人了。”七哥的話換來了那個高大的男子一記拳頭，虛打在胸口。

孟陽算是看清了，是個同樣出色的男子，只是他更年輕，更陽光，良好的教養氣質在他的身上完美的體現，而且他比七哥還要高，身上帶着一股濃濃的書卷氣息。

七哥擡了一下下巴：“叫浩哥。”

小偉最先反映過來，恭敬地叫道：“浩哥好。”孟陽依瓢畫葫蘆。

從聲音辨別，浩哥皺着他好看的眉毛，盯着孟陽瞧上幾眼，有點不可思議，是個女的，如有所思地瞅着她，想從她臉上看出點什麽，不過他還沒能看夠，七哥就笑摟着他的肩膀往裏走，浩哥賊兮兮地問：“三哥，你馬子？”

七哥低低地跟他說了一句，浩哥回頭看了孟陽一眼，孟陽能聽清七哥的話，一清二楚，可孟陽不明白，這不是中文的發音，卷着大舌頭發出的，一點都不知是什麽意思，不禁心中翻了個白眼，沒文化，真可怕。

跟着進了一個包房似的單間，推門的剎那，一股馥郁的香氣撲面而來，混合着酒菜香，屋內柔和的燈光把屋外的清冷融化，讓人有種樸素在外奢華在內，別有洞天的感覺，七哥和浩哥輕車熟路地拐進去，這突來的繁華雅致，讓孟陽有種驚喜的錯愕，想到剛剛在門口的想法，不禁自嘲：果真是個土包子。

“呵呵，小琪來了，快坐快坐。”溫厚沉着的男中音，從一個面目慈祥，端坐在主位上的中年男人口中發出，孟陽和小偉在外間止步，隔着镂空雕花的紅木屏風，屋內的情形一目了然，中年男人的左手坐着是一個比他略年輕，瘦黑的冷面男人，右手邊緊挨着的竟是敦煌的香香姐，香香姐見七哥到來，微笑着颔首，透過屏風，看到孟陽時愣了一下，不過很快她就恢複了巧笑倩兮的從容。

七哥入座前，恭敬地對那坐着的兩個男人問好：“大哥好，二哥好。”顯然那個年長的微胖的中年人是大哥，瘦的那個是二哥，孟陽感覺到他們中不是普通的客氣寒暄，一種信任的親厚彌漫在他們中間，難道是傳聞中的兄弟？

來不及細想，剛剛迎他們進來的大嬸推門而入，一個學徒模樣的小夥子跟在後面，陸陸續續地給他們端上各色各樣的菜，大嬸端一個菜上桌報一個菜名，因為她帶着濃重的海邊漁民口音，讓人聽不真切，估計常來的人會明白，菜色鮮明，色香味俱全，讓人看了就很有食欲。

以海鮮為主的菜品，看菜的樣子，大約能分辨得出來：鮑魚、龍蝦、魚翅，古樸古香的裝潢襯托下，也許傳說中“土豪”就是這樣吧，只是孟陽不知，七哥他們大都出生在靠海的城市，對海鮮情有獨鐘而已。

菜都上齊了，一個剃着光頭，穿着對襟開衫，棉絨褂子的男人從裏面出來，在孟陽這桌坐下，光铮的腦門，滿臉紅光，有一定的年紀，這樣的穿着打扮，活脫脫地像舊上海灘上的一方幫頭，孟陽敬他年長，趕忙盛湯舀飯，細心的孟陽發現，這個光頭大叔指結粗大，可端碗拿筷子卻不見笨拙，反而靈巧輕盈，溫叔曾經教過她辨識，這樣的人可能是個外家高手，不過他們這一桌上的，估計都是有功夫傍身的，才有資格坐在這裏。

內間桌上的人一邊輕快地交談，一邊觥籌交錯，孟陽和小偉與其他幾人在外間也不緊不慢地吃着，不過大家都緘口無言，埋頭吃飯。

孟陽面對美食自是從不含糊，也不管同桌的幾個人對她投來好奇目光，自顧自地吃着，內間裏時不時地傳出熱鬧地大笑，也不能感染外間的緘默，各自的老板在內，大家各司其職，職責所在不會多言。

內裏的人說的都是粵語，孟陽認真地聽着每一個字的發音，辨別它的意思。

突然，七哥在內間喊道：“孟陽，你吃好了沒有？”孟陽放下手中的茶杯，抹了抹嘴後答：“吃好了，七哥。”

“你過來。”

七哥鄭重地向她介紹：“這是大哥，二哥。”

孟陽恭敬從容地一一向大哥二哥問好，那個鄰挨着香香姐旁邊的浩哥斜睨了孟陽一眼，側過頭跟香香姐說了一句什麽話，惹得她掩着嘴嬌笑連連。

“嗯，是個有禮貌的小姑娘，叫孟陽是吧，我聽香香說你的身手很是了得，你是小琪的保镖？”微胖的大哥緩緩開口，溫和地問孟陽。

孟陽聽不清是小七？還是小琪，不過想起玫瑰曾跟她說過“七哥”的由來，知道他說的是七哥，便謙虛禮貌地答道：“大哥見笑，都是香香姐誇獎來的，談不上身手，只是混口飯吃，是七哥看得起。”

大哥微笑着點了點頭，孟陽覺得大哥的笑很慈祥，就像那慈悲為懷的彌勒佛，可你細想又看不出這人哪裏好，這樣的笑容孟陽倒是從學校的系主任臉上見過，可系主任那不壞好意的笑，還是能讓人從他微眯的小眼，不對稱的嘴角中分辨出來，而眼前這人，讓人難以捉摸，半分都猜測不到。

相比大哥的笑臉，二哥的冷臉讓一向自持冷靜的孟陽都止不住心中發怵，那是種陰冷黑暗又肮髒腐朽的氣息，絕對的負能量，孟陽只能強以微笑面對，倒是香香姐寬慰地對她笑了笑。

浩哥見大哥半響不說話，嚷嚷着說：“大哥，你剛剛不是說了叫吳叔跟這孟陽比劃比劃的嗎？我們也好開開眼界呀。”

孟陽聽了一愣。

大哥搖了搖頭：“老四，就你猴急，那也要問問你三哥願不願意。”

聞言，孟陽和浩哥同時望向七哥，可人家七哥此時正拿着一根螃蟹腿，啃得不亦樂乎，一副事不關己，你們愛幹嘛就幹嘛的模樣。

“這要看她了，孟陽今天是臨時出來頂班的，張虎有事，硬向我推薦了她，我只好帶她出來，免得被老爺子知道了，又在我耳邊唠叨。”七哥擦了擦手，看向孟陽的眼神有抹惡作劇的味道。

看他這副樣子，孟陽心中已清楚七哥的意思，對今晚帶她出來的緣由也明白了幾分。

大哥輕輕地抿了一口茶，微微一笑，倒是旁邊的二哥陰森森地喊了一句：“都進來！”

剛剛跟孟陽吃飯的幾個人陸續來到內間，大哥對其中的“光頭大叔”說道：“吳三，你跟孟陽玩兩下，可跟你們說好了，點到為止，不可傷了和氣。”

吳三應承，沒有因為孟陽是個女孩而有半分扭捏和驚訝，脫了棉絨褂子，走到孟陽跟前，十分爽朗地抱拳：“請指教！”

包間內本就寬闊，把屏風往牆角挪挪，衆人都退到一邊，空出了位置讓給他二人。

潛意識裏，孟陽是知道跟在七哥這樣的人身邊，打鬥是難免的，可像現在這樣耍猴戲一般，比武取悅他人的還真沒想到，老板的命令不敢違背的，瞟了一眼默許地七哥，最後狠狠地剮了一眼推波助瀾的浩哥，才抱拳對吳三道：“請吳叔指教。”

吳三跟了大哥十幾年，他之所以被大哥如此器重，處處帶着他，除了吳三的忠心外，還有一身過硬的真本事，在這個包廂內的“老人”都知道，大哥今日的“地位”是從血腥風雨中一路殺闖過來，在香港黑社會大本營中，摸爬滾打，吳三的“護主”是功不可沒的，也許大家好奇為何吳三對其貌不揚的大哥這麽忠心耿耿，而這些，只有當事人最清楚，而那，可能又是另一個刀光劍影、肝膽相照又相濡以沫的江湖故事了。

場內的結果出乎大多數人的意料，孟陽練習的詠春拳法最為适合近身搏鬥，吳三練習的是外家功夫剛猛迅速，講究的是大開大合，拳腳狠辣徐徐生風，可惜空間狹小限制了他的施展，兩人不過十來招，孟陽心中郁悶，動了怒氣只想速戰速決，吳三如何也料不到這個年紀輕輕的小女孩，出手如此果斷決絕，她眼中的狠戾完全超乎她的年齡，而且，她的拳法套路？竟似曾相識！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