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一刻千金
賀爽将容晏迎進家門的時候,正是黃昏時分。待到拜堂成親,便已入夜。
妻夫交拜之後,容晏被引入原本賀爽的卧室如今兩人的新房等待。而賀爽則在重要的幾桌酒席間應對那些甚是熱情的客人。
王家表妹應着自家母親也就是賀爽姑母的要求替賀爽這個新上任的驸馬擋了不少的酒。
那些客人再沒眼色也不會做出把驸馬灌得爛醉的蠢事。
要是驸馬當天晚上爛醉如泥沒成事,兩個人既成妻夫,那安平帝卿自然是護着自個妻主的。上頭要是怪罪下來吧,倒黴的還不是她們這些做賓客的。
在喝了幾杯之後賀爽就要求以茶代酒,這些賓客嘴上說兩句,倒也并不為難:“驸馬喝茶我們喝酒,可不要讓帝卿等得太久啊。”
賀爽又應酬了一會,表現出已有醉态,便把場子交給了王家那邊派來的人以及當年與賀青交好的一些來幫忙的長輩。
她從觥籌交錯的酒席中退下,便是入洞房。新房就是她以前的卧室,閉着眼她也不會走錯。
賀府建得很大,但從客廳到婚房再長不徐不緩地走也不過半刻鐘的距離,不過賀爽的步子走得很慢,硬生生的把這半刻鐘拉成了一刻鐘有餘。
賀爽擡起手看着婚服袖口的花紋,她記不大清楚上一世自己穿得是如何,但和上一世找的是同一家成衣坊的同一個繡娘,款式想必也相同才是。
容晏身上的鳳冠霞披是宮裏的禦用繡娘縫制的,當初嫁人的那一套不管撕毀與否都不得再穿,現在他身上這一套是十幾個最好的繡娘用了半個多月的功夫織出來的。
都知道容晏不善男紅刺繡,不過他也沒必要擅長,只要他擅長軍事謀略又有帝卿和将軍這雙重身份就好。
賀爽整了整自己的領口,步子稍微邁大了些,縫補衣服這種事情有下人做就夠了,她需要的從來不是一個賢惠柔順乖巧的夫郎。
為了避諱,當初陪在容晏身邊的奶公錢氏被換成了另一個有經驗的教習公公,君後的忠仆,也算是伺候着容晏長大的。
容晏安安分分在屋子裏等的時候,他身邊的人就時不時過來看一看,聽到驸馬從酒宴退出來的時候就早早的等着,誰知道這麽短短一段路,新驸馬走了這麽久竟然還沒走到。
守在門口的小童不由得小聲嘀咕了一句:“不是早就說驸馬過來了,怎麽快一刻鐘了還不看到個人影,她不會對這婚事不情願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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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是陪嫁的小童,但并沒有伺候過容晏,錢公公不能進新嫁郎的房間,看着他面目讨喜又機靈便将人派到門口守着。
這小童對這位安平帝卿的容貌秉性并不了解,只靠着那些傳言,自然會以為驸馬不情願的。因為這一路來累得也夠嗆,容晏進新房的時候他就一直守着,這會腿酸麻得厲害,忍不住就把心中所想抱怨了出來。
他這話一出口就被身邊人狠狠剜了一眼,對方面似寒冰,聲音卻壓得極低:“帝卿殿下大喜的日子,說這種話你腦袋是不想要了嗎?!”
“我知錯了,你可千萬別告訴別人啊!”想着帝卿就坐在裏頭,那小童慌慌張張地開口,聲音還只能蚊子般的小,生怕裏頭那位主聽見。
他們聲音小不代表容晏就聽不見,他從早上開始就沒進食,在轎子上也只吃了一兩個乳公備下的青果充饑。偏生蓋頭要做妻主的替他挑開才寓意着未來妻夫生活能和和睦睦。
這是他第二次大婚,這一回或許是因為不想産生第一次的陰影又或許是因為別的,他不願意這次的婚事有半點不吉利的事情發生。
好在他的耐性極好,即使不吃不喝也能夠坐得筆直撐很久。只是等久了人就忍不住胡思亂想,他心緒本就有些亂還莫名緊張,那小童的幾句話就成了一把鋒利刀子不經意地就插在他心尖上。
雖然他是堂堂帝卿,在戰場上更是無所不勝的大元帥。可他沒辦法勉強一個女子喜歡自己,雖說賀爽在他之前沒有婚約,但并不代表她沒有喜歡的人。容晏的手指不由得抓緊了嫁衣的衣擺,牙齒也幾乎要咬破嘴唇。
直到門外的小童叫了一聲“驸馬過來了!”他才從這種糟糕負面的情緒裏回過神來。面上表情擺好,手指也連忙把被他抓皺了的衣擺給撫平。
容晏心裏的那份忐忑卻并不能傳達到賀爽的心裏頭去。快靠近新房的時候她仍舊慢悠悠地走過來,完全沒有那種娶夫的激動和急迫感。
雖然她替對方解了一次圍,但并不代表那位帝卿就會對她芳心暗許。上一世容晏作為安平帝卿嫁給她不過是因為機緣注定。
上一世她對這強加婚事一點也不滿意,硬是把自己喝的爛醉如泥的進了新房。動作想必也是粗魯得很,不然後面容晏也不會表現得那般抗拒。
而且後來為了讓兩個人有個孩子,宮裏還派來人讓她天天喝各種補藥,兩個人同房像是折磨,每次完事後妻夫兩個人的感情就更糟了。
後來查出來容晏自己身體有問題不那麽容易生養,天天吃苦藥的人就變成了他。當時的君後甚至有松口,示意容晏可以允許賀爽納個夫侍。只要有孩子的話把孩子抱過來養在膝下便是。
不過賀爽對孩子并沒有什麽強烈的渴望,她當時只顧着和賀宸相争,仕途又不順暢,根本就沒那個閑情逸致來管這種風花雪月的事。
不過成婚之後她對這個高高在上的帝卿正夫也沒什麽好感。那些被塞進來的男人她也沒碰,樂得丢給容晏讓他不自在點。
可是這一世的這門婚事算是她花了心思求來的,自然不能和對方處的那般糟糕。踏進門的之前她還覺得自己的重生有點像是在做夢,不過門在背後關上的時候那種虛幻的感覺就都突然消失了。
她确實是回來了沒錯,和上一世一樣娶了帝卿做夫郎,趁着好時機早早的處置了賀宸母女倆。然後要和面前她的正夫一塊,更準确的說是借助她的力量揪出在幕後的那個人,拔出掉一切會讓她人生路不平坦的隐患。
喜公尖尖細細的嗓音打斷了容晏的思緒:“驸馬用這喜稱把新嫁郎的蓋頭挑開。”
賀爽接過做得極為精致的金喜稱,當着喜公的面把遮住容晏面容的紅蓋頭掀了開來。
看到賀爽面上的驚豔,喜公臉上也浮起滿意笑容,說着早生貴女之類的吉利話,又細細囑咐了幾句注意的事,然後遞給了賀爽一塊純白的布便退了出去。
接過那白布的時候賀爽還沒反應過來,不過看着容晏通得一下變紅了的臉她默默地把那白布撲到了床上。
容晏似乎比她記憶裏安靜沉默許多,賀爽作為妻主先打破了這略尴尬旖旎的氣氛:“合卺酒先不急着喝,你先吃點東西墊肚子吧。”
這個房間貼了雙喜字,床帳也換成了大紅色,總之被布置得喜氣洋洋的,不過位置她伸手把那些圓滾滾的桂圓紅棗花生之類的從撈了起來擱在桌上,遞給容晏幾個,還給對方拿了一塊桃花形狀的糕點。
容晏抿了抿唇,剛想說不需要,肚子就咕咕叫起來。他的臉上立刻浮現幾分羞赧之色,把點心和幹果接過來,他吃東西的速度很快,但不會讓人覺得吃相難看,反而貴氣十足。
在進這門的時候賀爽還在猶疑是先和對方說清楚自己的目的,還是先慢慢相處再讓對方站到這一邊比較好。
不過在進門之後她立馬否決了自己前一個甚是愚蠢的想法。
既然已經成了親,除非她死了容晏是不可能再嫁的。那還不如對對方好一些,好到容晏做什麽對不起她的事都會寝食難安的地步。
出嫁從妻,她自然應該讓容晏心甘情願地站到她的隊伍來才是,作為交換,她同樣會給出真心,去喜歡他。
賀爽打量着面前的容晏,在她的記憶裏,對方的氣質像出鞘的寶劍一般冷冽,容顏雖然俊美但總是蒙着一層寒冰,讓人覺得難以親近。
或許是她的錯覺,也或許是紅燭搖曳的燭光柔和了容晏分明的棱角。賀爽把桌上酒杯之一遞給了後者,自己端起另一杯,執起對方的手交換了合卺酒。
“良宵一刻千金,為妻自然不能白白浪費。”賀爽傾身壓了上去,在感覺身下的柔軟身體僵硬一會又馬上放松之後,她把帳鈎松了下來。
大紅色的床幔落了下來,遮住了一室旖/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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