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借刀殺人
一大清早的,集市也擺開了攤子,各色米糕,炸糕,馄饨,扁食騰騰地冒着熱氣,在西坊的上空蒸騰出濃濃的白霧,連連日的冷意都驅散了不少。南方的冬天,要麽是極溫潤的,要是冷起來,也冷到人骨頭縫裏了。
華鑫天不亮就起來把錢給綢緞莊老板的外室送去了,又耐心地聽她抱怨完男人靠不住之類的話,收了幾個賞錢,然後凍得哆哆嗦嗦地回城,現在只想找個地方坐下,吃點的溫熱的東西。
西市的一角有個馄饨攤子,偌大的馄饨攤子就孤零零地坐着華鑫一個人,由此可見這家馄饨攤的味道如何。華鑫一臉淡定的吃完一碗味道和毒藥似的馄饨。
其實她不是不知道這家馄饨味道難吃,但仍然執着地堅持了兩個月,原因只有一個——便宜。一般一碗馄饨要十五個蟻鼻錢,而這家很便宜,只要八個蟻鼻錢就能吃飽。
那店家看了看一臉淡定表情的華鑫,滿面笑容地端上來一碟小菜,笑道:“過年了,免費奉送一碟。”
華鑫也笑着說了幾句吉利話,卻不吃那碟小菜,掏了張油紙包着,想着留到晚上吃,又能省一頓飯錢,嘻嘻嘻嘻。
她這邊正樂,忽然一個仆婦打扮的人走了過來,盯着她看了好幾眼,又打了個眼色,轉身走了。
華鑫以為是又有人委托她幫忙跑腿辦事,連忙站起身,卻不急着追她,而是跟她保持着同一速度,不急不慢地走了上去。
那邊陳二娘和賴利站在牆垛邊,正擡起頭焦急地向攤子那裏張望,看華鑫跟着走了,賴利臉上立刻露出狂喜來,咧開嘴大笑道:“成了!”
陳二娘也是一臉喜色,卻又有些猶疑道:“你說的那個陳姨娘,能成嗎?”
賴利哈哈笑着,得意地吹噓道:“怎麽不成?陳姨娘和我是表兄妹,我們兩人可是一對兒快活鴛鴦,我說什麽她聽什麽。”他又得意笑道:“咱們不能殺她,陳姨娘卻是李司徒的愛妾,讓她幫忙把這丫頭片子诓到李司徒家裏,随便給她按個什麽偷東西的罪名,她再吹個涼風,說的嚴重點,直接讓李司徒把她打死了了事,最差也是把她趕出會稽城,到時候…可就牽連不到咱們頭上了,哼哼。”
陳二娘笑着拍了他一下,故意抛了個媚眼,嗲聲笑道:“死鬼,還是你有法子,這下子我看那死丫頭還猖不猖狂的起來,她一死,那錢了都歸了咱們了。”她昨日還有點忐忑,如今想到華鑫的那筆銀子和前夜的羞辱,現在心裏只剩了要出一口惡氣的快意。
賴利興奮道:“李司徒是什麽身份?想打死個把小賊還不容易,她一死,咱們就等着數錢吧!”
楚人無罪,懷璧其罪,華鑫現在還不知道有人為了她典當得來的錢,竟然動了殺念。
她現在站在一條小巷裏,一臉狐疑地盯着那仆婦看,問道:“李司徒是何等人,他家裏的姨娘幹什麽事沒人差遣,偏偏來尋我?”她雖然幫人跑腿,但都是一些地主商人,這等高官家的隐/私,她是絕對不敢牽扯進去。
那仆婦臉色微微頓了一下,随即恢複正常道:“我們陳姨娘有個娘家兄弟不良于行,得時常靠陳姨娘幫襯着,但我們姨娘終究是個妾室,生怕大夫人拿住錯來,府裏人多眼雜,怕被有心人盯上,被老爺夫人責怪。”她又笑道:“早聽說你可靠,因此便來尋了你,若是做的好了,也是長久的買賣。”
這話說的合情合理,華鑫倒也沒有懷疑,她咬着牙點頭答應了。倒也不全是因為她許諾的銀錢,而是因為李司徒本身。
李司徒是原書前期一個小boss,因為和海賊有勾連,被尚處在蜜月期的男主角阮梓木和大反派聯手幹掉了,伴随着他的死,許多人被株連,會稽城也掀起了一場極大的風浪,後來犬戎趁機來襲,又死傷了無數無辜的百姓。
華鑫最近拼命攢錢,也是為着這個原因,但她終究不知道劇情發展到哪了,若是能跟原劇情對的上號,她還能判斷一下劇情發展的時間,利用這點保住自己的一條小命。
她倒是沒想和原書人物有什麽交集,學着穿越男主女主大開金手指,遍撒主角光環,對于她這種無名炮灰,低調種田才是王道啊王道。
然而以後發生的事,充分地诠釋了什麽叫世事無常,什麽叫無心插柳柳成蔭,若她有先知的本事的話,只怕今日寧可在破廟裏睡覺。
那仆婦面色一喜,連連道:“事不宜遲,那我們就快走吧。”
華鑫也想早點打探些情況,因此點了點頭道:“這就去吧!”
那仆婦帶着她專門挑無人小路走,華鑫看的暗暗好笑,這倒不像是給娘家兄弟送錢,反倒像是偷會情夫。
那仆婦拉着她走進一道低矮的暗門,裏面是并排的一間房屋,大概是下人房,但此時都空着,那仆婦眼神閃了閃,咳了一聲道:“你一個外人不好進入內院,我去給你弄套下人的衣服。”
華鑫皺起眉頭思索了一會兒,還是強壓住心裏的不耐點了點頭。那仆婦又端了一盆水讓她洗漱,轉身去拿衣服了。
等到華鑫收拾停當,那仆婦看了她幾眼,眼底猛的浮現驚豔神色來。
華鑫最怕人關注她的相貌,用袖子半遮住臉,不耐地催促道:“你不是着急嗎?還不快走?”
仆婦這才回過神來,心底叫了聲可惜,這幅好相貌竟然長到将死之人身上。他們陳姨娘也算是極标志的美人了,可跟這位比……啧啧。
她覺得這想法對主子不恭敬,又硬是忍住了。
又是一路七拐八彎,仆婦帶着她來到一座獨立的小小院落,院落周圍巡邏的人被陳姨娘用計調開了一陣。
這院落雖小,但畢竟是獨立的小院,也能看出這陳姨娘頗為受寵。
受寵的陳姨娘也不是沒有煩惱的,她和賴利是表親雖然有過幾次露水姻緣,但後來随着她在李府越發得意,也漸漸地斷了。
昨日,賴利不知怎麽找了上來,要她幫忙坑害一個叫華鑫的女子。陳姨娘和華鑫無冤無仇,自然不願意幫這種忙,還惹上人命官司,只是賴利口口聲聲威脅要把他們原來的事抖露出來,又軟硬兼施,說自己就求她這最後一次,以後再也不會上門了。
她是真怕自己富貴榮華的好日子沒了,于是便咬牙答應了下來。
不過害死個乞丐而已,又算得了什麽大事呢?這也算是一勞永逸,省的賴利纏着自己次次要錢。陳姨娘這般安慰自己,心裏終于輕快了些。
她等看到華鑫走了進來,眼底也不由得浮現驚豔之色,随後心底又不由得暗嫉,這般好皮相,怎麽就長到了這下/賤人的身上?
陳姨娘心思轉了幾轉,随即堆出笑容來,擡手招了招。華鑫配合的上前幾步。
陳姨娘手裏拿着一柄美人團扇,一邊閑閑地搖着,一邊道:“事情李媽都跟你說過了,我也就不多嘴了,你好好送去,我自然不會虧待你的。”說着就取出一個小包裹,裏面放着許多貴重的金銀玉器等小玩意。
華鑫伸手接過,正想着怎麽開口套話,就見那陳姨娘臉色一變,高聲嬌呼道:“快來人啊!哪裏來的小賊!偷東西偷到內宅來了!”
華鑫猛的擡起頭,不可置信地看着她,一開始那個帶她來的仆婦一下子抓住她。
又過了片刻,院子外就有幾個身高體壯的正在內院值班粗壯婆子趕到了,立刻沖了過來,一下子把她拿住。
華鑫反應過來是遭了人的算計了,她着實不明白陳姨娘為什麽要害她,不過此時也容不得她多想,高聲道:“陳姨娘,你這是何意?!不怕我把你偷偷貼補你娘家兄弟的事情說出去嗎?!”
陳姨娘用團扇捂着嘴,似乎是在冷笑:“你胡說什麽?我哪裏有什麽娘家兄弟?”又一臉受驚地道:“你是哪裏來的小賊?如何闖到內院裏的?!”
其中一個後來的健婦讨好笑道:“讓陳姨娘受驚了,”她指了指地上的包袱道:“姨娘放心,人贓俱獲,她跑不了的。”她心裏也納悶,自己不過是出去和人吃個酒的功夫,怎麽就來了賊?
華鑫面色一變,卻忽然冷靜下來了:“你想對我如何?”
陳姨娘蔥白手指劃過她的面頰,看着她比自己還要盛上許多的容貌,心裏沒由來的一陣痛快,“自然是該怎麽辦就怎麽辦。”她又輕輕俯身,壓低聲音,避過那些健婦道:“冤有頭債有主,你若是死了,可別怪我,誰讓你被別人惦記上了呢?”
她又高聲道:“先把她關起來,旁的人若是問起,就說她偷了錢還差點傷了我。”
華鑫咬着牙用力掙紮了幾下,臉上立刻挨了一耳光,另外一個仆婦下了狠手,在她腰間用力頂了一下,好像是想就在這裏要了她的命。
華鑫想通這節,立刻不繼續大動作掙紮了,果然,陳姨娘面上露出失望之色。
她冷笑道:“你倒是個機警的,”她見不能當即取她性命。心裏微微失望,忽然想到一事,面上浮現出一絲笑容來,于是對着正準備壓走華鑫的健婦道:
“慢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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