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大反派的本性
謝懷源面色沉凝地看了她一眼,然後慢慢地舉起筷子,決定自力更生。
身後的教導嬷嬷急了,低低地咳嗽了一聲。
華鑫立刻夾了一大筷子羊肉放到他盤子裏,讨好笑道;“您吃,您吃。”
謝懷源的筷子很不給面子地繞過那幾顆綠油油的青菜,慢慢地伸向不遠處的用魚肉捏成再精心烹制的丸子,嬷嬷又咳了一聲,華鑫條件反射地去夾,一下..兩下…三下…沒夾起來…
她一怒之下,幹脆用勺子一口氣舀了五六個放到謝懷源碗裏,那堆食物堆積的小山早已不堪重負,顫巍巍了幾下,從那個丸子開始,全部塌了下來。
謝懷源低頭看了看自己一片狼藉的盤子,慢慢地放下筷子,起身道:“你随我來。”
那邊剛舉起筷子打算自己歇下來吃口的華鑫“……”
她對着滿桌的美食猶豫了一下,然後不情不願地跟了過去。小說裏能吃香的喝辣的的大家小姐都是騙人的啊,華鑫如實感嘆道。
華鑫跟受氣小媳婦似的小碎步走在他後面,兩人行至偏廳,謝懷源随意找了個上首的位置坐下,秀氣狹長的雙目靜靜地看着她。
華鑫本來也想跟着坐下,但看了一下他不怎麽好的臉色,還是擺出挨訓狀,老老實實地站在下首。
謝懷源緩緩地道:“我昨日才收到戰報,百濟和犬戎已經蠢蠢欲動了,我不日就要奔赴戰場。”
華鑫一怔,原文裏犬戎是攻到會稽城了,謝懷源和阮梓木才出的手,看來随着叛徒李司徒之死,這部分劇情提前了,不過謝懷源跟她說這個幹嘛?
她正納悶,就聽謝懷源繼續道:“此次戰役我們早有準備,大約兩個月後,也就是開春之時,我便會班師而會,屆時就要回京,而你,自然也要跟我一起…”說到這裏,他停了片刻,留給華鑫思考的時間,才道:“若是這兩個月裏,你還不能達到與郁陶有九成相似,那你也不必再學了。”他語氣依舊平緩,秀長的眼睛卻帶着幾分陰戾。
華鑫聽出話中的意思,擡起頭有些張惶地看着他,後脊背發涼。這才是原書中那個淡漠涼薄,視人命如草芥的大反派啊。
謝懷源看她形狀驚恐,再加上那副白蓮花臉的加持作用,心頭不由得微動,臉色微微和緩,又道:“我一向賞罰分明,你若是做得好,自然有你的好處。”他把自己的決定說出來;“我會吩咐馮嬷嬷,把你學習這些禮儀課程的日常都總結出來,不求精,只求快,她會分為甲乙丙丁四等,定期對你進行考試,這般管制之下,你若是還學不好,那便是你的問題。”
華鑫臉色一下子沮喪起來,沒想到到了古代竟然還逃脫不了考試。
謝懷源直起身,路過她身邊時微微傾身,在她耳邊輕聲道:“自你成了郁陶的那日起,你我就是一條船上的人。”
……
華鑫飄飄悠悠走在回房的路上,被冷風一吹才感覺腦子清醒不少,要說謝懷源真想殺她倒也不至于,只是敲打一番肯定是免不了的,想想剛才的場景,恩威并施,節奏時緊時松,倒真是禦下的好手段。
自從謝懷源一走,迎接華鑫的就是地獄一般的日子,從早上卯時到晚上亥時,她幾乎就不得歇,馮嬷嬷還上了竹板軟尺等體罰措施,不過華鑫的學習熱情卻很高漲,原因如下:
謝懷源走時留了一大筆銀子給她,還有許多別人送的奇珍古玩,可以供她随意使用,還吩咐下人見她如見自己,不得有半點違逆。華鑫至今還記得上百號人齊刷刷給自己下跪的場景,她自己差點腿一軟都跪下了,幸好被身後的馮嬷嬷死死地撐住了。
于是她的培訓課程裏多了一門禦下之道。
華鑫覺得吧,像是這種大家禮儀,沒有從小到大十幾年的熏陶和耳濡目染,速成幾乎是不可能的,因為對于那些豪門貴族來說,按照禮儀行至進退幾乎是像吃飯呼吸喝水一樣的本能。她短時間內自然做不到這一點,所以她給自己定的目标是——人前不出錯就成。
于是她按照前世對付應試教育的方式對付馮嬷嬷——果然成效顯着。喜得馮嬷嬷連連誇她悟性高。華鑫現在基本做到人前挑不出毛病來,人後嗎…咳咳,不要在意那些細節。
謝懷源比原定的日子早回來了了十多天,一回來就跟暴力家長似的,舉着棍子,陰沉着臉就來檢查華鑫的功課,嘴裏沒準還要喊幾句‘你個小兔崽子不給老子好好學習看老子不打斷你的腿!’——以上場景純屬她個人腦補。
謝懷源依舊那麽…悶,從他臉上是休想看出什麽來,打了一個多月的仗也還是那麽漂亮(大霧)那麽白,華鑫看得很憂郁。
足足花了一個時辰,謝懷源才從頭到尾的檢查完華鑫的‘功課’,唇角微微露出一絲笑意,又很快抿去了,他扭開頭,修長手指輕輕敲着椅子扶手,冷哼道:“還算湊合。”
那傲嬌樣…
華鑫開啓專為傲嬌設計的解讀表情功能,自動把他的表情翻譯成了‘老妹你真給老哥我掙臉,吼吼吼吼’,然後很愉快地詢問自己能不能請個假?
謝懷源很大度地揮手放行,然後和顏悅色地對着馮嬷嬷道:“這些日子教導郁陶,嬷嬷謝苦了,我從南城那裏帶了些點心來,不知道嬷嬷是否喜歡?”說着一揮手,一個身形高大,面容魁梧的漢子走了進來,手裏拎着食盒。
馮嬷嬷心中微動,警惕起來,她是皇上特地指派來的,雖然沒見過郁陶,但這些天觀華鑫的行為舉止,越看心中越是疑惑,只等着回京向皇上一一道明。她存了這個心思,心裏對謝懷源更是萬分警惕,推拒道:“小公爺哪裏的話?真是折煞老身了,老身不過是職責所在,哪裏能當得起小公爺的謝?”
謝懷源看她不吃,也不勉強,只唇邊那縷笑意越發地淡薄,不但顯得他人溫和,反而更顯得無情,他雙手交疊,從容道:“聽說嬷嬷有兩個兒子,都在皇莊裏當差?兒子前年更添了個兒子?”
馮嬷嬷抖着嘴唇道:“你…你想幹什麽?”
謝懷源淡淡道:“我至少可保你兩個兒子兩世太平,富貴榮祿。”
馮嬷嬷委頓在地上,全身顫抖,面如死灰,似死死地咬着牙道:“你說的當真?”
謝懷源道:“我雖狠辣,卻從不說謊,你當是知道的。”
馮嬷嬷垂下頭,似乎在思量,忽然又面色堅決地擡起頭,死死地咬着牙,幾乎要沁出血來,道:“我也沒幾天活頭了,用這條老命換小公爺一個承諾,也不虧了!只是…”她忽然滿面嘲弄地道:“我奉勸您一句,瞞的了一世瞞不了一世,這天下,就沒有不透風的牆!您再毒辣,還能殺盡天下人不成?!”
說着就一把奪過那個食盒,把裏面的點心全都倒出來,一把抓住,胡亂地就往嘴裏塞。點心沫撒了一地,很快就和喉嚨裏流出的血混在一處,污了一片的地面。馮嬷嬷眼睛張得大大的,直勾勾地向上看着,手腳抽搐了幾下便不動了…
謝懷源自始至終都很平靜地看着這一切,直到她徹底斷氣,才微微轉身,對着站在他身後那個高大的人道:“馮嬷嬷是受到犬戎刺殺,為了保護郁陶,不慎丢了性命。”
那人躬身道:“您說的是。幸好小姐無事,馮嬷嬷也立了算大功一件。”
……
華鑫一回屋倒頭就睡,早上起來胡亂吃了幾口丫鬟送來的早飯,一扭身又繼續睡,直到睡到下午,她才被餓醒了。華鑫骨子裏還是個天|朝平民,于是也沒叫丫鬟送飯,一手拿着黃澄澄的發糕,一邊就着早已經涼了的粥開始吃了起來。
謝懷源一進屋就見到華鑫一身睡覺時的寝衣,一頭長發有些淩亂,,一邊吃着早已經涼的剩飯,他看到此情景,面色微冷:“怎麽回事?是下人苛待你?”
悶頭喝粥的華鑫吓了一跳,擡頭看他幾眼,很夠仗義地道:“自然不是,我喜歡吃涼的。”看他臉色不太好,便站起身,小心翼翼地給他讓了個座,轉移話題道:“尼…大哥哥,你怎麽來了,馮嬷嬷呢?”
謝懷源看她一眼,卻不打算說她。反正他只要求她人前不出錯就行,人後…也只能慢慢來了。他垂眸道:“你不必再想她了。”
華鑫一愣,半晌才反應過來:“你…她死了?”
謝懷源淡淡道:“她不死,你就要死。”又難得解釋了一句:“她是皇上派來的人。”
雖然有了這句話,華鑫還是感到一股涼意從心中沁出,想到他這般利用完人就除掉的作法,忍不住驚慌地倒退了幾步。
謝懷源薄唇略微抿起一點,似乎對她的神情感到不悅,冷聲道:“迂腐!”
華鑫白着臉不說話,微微垂下了頭。
謝懷源卻把這個動作看成服軟,心情略微好了一點,他慢慢道:“走吧,我帶你去見一個人。”
華鑫擡起頭,問道:“見什麽人?”
謝懷源的薄唇略微松了松,不知是想到了什麽:“你的貼身侍女。”
華鑫難得看到他這種表情,被吓得打了個寒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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