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曹氏的謀算

經過一夜的耽擱,終于在第二天中午趕到了那個村莊,果然,謝懷源安排的人都在那裏,至于前日刺殺的那些刺客不知是死在泥石流裏了,還是見人多不敢貿然出手,總之是沒有再次出現。

華鑫在大力的幫助下狠狠地洗了個澡,又拒絕了她給自己頭上插一大堆雜七雜八東西的意圖,随意包了條手帕,神清氣爽地找謝懷源談判。

她雄赳赳氣昂昂地敲門進屋,被謝懷源冷眼一掃,立馬弱了,委委屈屈地拉開椅子坐在他對面,幹咳了一聲道:“小公爺,你知道我這次來是為了什麽?”

謝懷源手裏橫放着一卷竹簡,頭也不擡地道:“你還有兩句話可以說。”

華鑫立刻飛快地道:“那刺客到底是怎麽一回事事關我的安危我有權利知道。”說完長出了一口氣。

謝懷源道:“其實我早有察覺後面有人暗中跟着,那日一是為了引蛇出洞,二也是為了判斷他們到底是為了誰,為你,為我,或者是…為了殺我們。暗中有我的貼身護衛埋伏在那,至于其他人…我則是讓他們先行一步。”

華鑫有點郁悶,忍不住低聲抱怨了一句:“敢情不是您遭罪。”後來一想不對,人家可不是跟她一起遭罪的嗎。

謝懷源又別開臉不去看她:“那日掉下去…我确實未曾料到。”

這是道歉?華鑫訝然地看着他,然後問道:“那你判斷出了嗎?到底是誰?”

聽到這句,謝懷源眼神裏露出一絲陰霾:“你知道郁陶是怎麽死的嗎?”

華鑫一臉茫然地搖頭,她倒是好奇過這個問題,不過硬是忍住沒敢問。

謝懷源淡淡道:“她是在返回會稽的路上被人刺殺的。”說着眼神裏忍不住露出幾分陰沉來:“我當時派人去護衛她回會稽,結果她在途中被人害死,等我趕到時,她的護衛和刺客都已經死絕了,連個活口也沒留下。”那陰沉的表情不過一瞬,就恢複了平靜,他繼續道:“最初我以為…是皇上派來的人。”

華鑫愕然,郁陶從血緣上來說應當是皇上的親外甥女,他害死她作甚?後來又罵自己豬腦子,對皇家來說跟權利比,親情又能值多少錢?不過話說回來,那個郁陶也很智商捉急的樣子…

華鑫聽出他的話音問道:“後來呢?你現在推測出是誰了嗎?”

謝懷源冷笑了下:“曹氏。”

華鑫更是驚訝:“你繼母?”

謝懷源面色冷淡地點點頭:“兩撥人使用的武器,手法,行為方式都一樣,一定是一個人派出的手筆。并且要殺的目标明顯是你我二人,若是皇上,自然會派出大內高手來,殺郁陶一個盡夠了,至于我…他若是不想三軍軍心盡亂的話,還不敢動我。”

皇上和謝懷源的關系很微妙,他老人家既想利用謝懷源的本事,同時又不想他的勢力膨脹太快。

華鑫瑟縮了下道:“我有個問題,我說了你可別生氣。”她幹咳一聲道:“你繼母的主要目标應該是你吧,殺郁陶做什麽?”

謝懷源看她一眼:“其實當年郁陶丢失一事,十分蹊跷…”

……

“當年郁陶那小賤|種的走失,是我幹的。”

幽靜的內室裏,隐約傳來人語,太陽光被銀紅的幽紗擋住,斑斑點點的灑落到富貴吉祥的紅地毯上。紅色,是這間頗大內室裏的主色調,紅色的幔帳,紅木的家具,紅色的富貴牡丹地毯,還有橫梁上挂着大紅牡丹畫。

自從曹氏被扶成了正室,紅色就成了她最為偏愛的色調——好像是為了彌補她當人外室時的遺憾,因為大紅色,非正室不可穿戴使用。

曹氏的聲音冷冷幽幽,帶着說不出的涼意:“雖說我是她名義上的母親,可她仗着是公主的女兒,何曾把我當成母親?!”

旁邊一個四十多歲的媳婦聞言嘆息道:“可說到底,她只是一個丫頭片子,您又何必…”後半句在曹氏冷厲的目光下自動消音。

曹氏收回目光,冷哼道:“自從我們家被蠻夷幾乎殺了個幹淨我就開始忍,寄人籬下要忍,為了等到一個讓公爺‘救我’的機會要忍,為人外室要忍,我忍了那麽久,好不容易成了謝家的當家夫人,我還要忍這麽一個小丫頭片子,那我還活什麽?!”語氣盡是怨憤。

那媳婦垂下頭,不敢吭聲了。

曹氏略微緩了一口氣道:“派出去了兩撥人,第一波全死了,沒的音信,第二波現在也都沒了消息,現在若是還沒動手,他們一行人就該登船了吧。”這次的語氣裏略微含了一絲焦急:“雖說是小時候的事,當時行事的奶娘和幾個丫鬟也都沒了,但萬一她還記得,那可如何是好?!”

曹氏也夠倒黴的,她愛惜自身的羽毛,也擔心皇上那邊沒法交代,所以沒敢在家裏對郁陶下手,還得裝出一副慈母的樣子,後來好不容易趁着兵亂把郁陶丢了出去,沒想到過了這麽多年她還能回來,更倒黴的是,她明明派出去人半道截殺,也成功了,沒想到被華鑫頂了包,真是陰魂不散的典範!

那媳婦子遲疑片刻,還是道;“郁陶也就罷了,您又何必連小公爺也要一起…?”

曹氏手裏的茶碗重重一頓,裏面的茶湯潑灑出來少許,她恨聲道:“小公爺小公爺,現在人人都知道丞佐公一脈,頂天立地的是他謝懷源,将來繼承這位置的也是謝懷源!那我的流兒呢?!我的流兒算什麽?!”語氣的狠意比提到郁陶時還要多。

那媳婦子為難道:“便是如此,您也不該這般着急啊,您的妹妹,還在宮裏受着皇上的寵呢,到時候枕頭風一吹,還怕奈何不了他?”

曹氏用帕子擦了擦手,搖頭道:“來不及了,皇上已經老邁,嫡長子襲爵又是祖宗定下來的規矩,誰也不敢輕易改。他現在羽翼已豐,現在不出手,等再過幾年,他去了封地,那誰也奈何不得他了。”

那媳婦心裏苦笑,所謂當局者迷旁觀者清,就是現在,誰也難奈何他啊。

曹氏咬着牙恨道:“他這人,不好錢不好色,不好名不好利,行事狠辣卻又有分寸,誰也參不透他心裏想什麽,偏偏又為達目的不擇手段,除了刺殺這等拙劣伎倆,我也沒別的法子了!”

那媳婦子想了想,奇道:“既然如此,您為什麽還讓表小姐去親近他呢?”

提起這個,曹氏臉色微沉:“不是我,是我那好哥哥想攀上一門好親事,所以才來求的我!”她當時還想聘曹如花為兒媳,想着到底是自己的親外甥女,更貼心,她也能多一個助力,沒想到她那好哥哥卻看上了謝懷源,上趕着巴結去,結果好好的熱臉貼了人家的冷屁股。

那媳婦子心想,曹氏的哥哥不知道謝懷源和她的龃龉,因此看上了謝懷源,想要招來作女婿,倒也正常。

曹氏今日耗了許多心力,面色微有疲憊,擺手道:“罷了,現在焦急也沒用,兵來将擋水來土掩吧。”

……

華鑫得到了自己糾結許久的問題答案之後,心情豁然開朗,連蹦帶跳地走了出去,出了門才後知後覺的發現,今天尼桑的心情似乎格外好,對她也格外和藹,連她一個勁的追問都耐心解答了。

想到這一茬的華鑫心情更好,歡天喜地地跑回自己暫居的民居裏,高聲道:“大力,給我中午飯再加一碗湯!”

謝懷源坐在民居裏,手裏把玩着一塊象牙的配飾,乳白色的配飾泛着柔和的光澤——這只是一件他沒有放在心上的東西,所以才會把它随意給人。

可為什麽會有人把一件他沒有放在心上的東西那麽看重呢?他是很好奇,卻并不是感動。

曾經有女子為了他親手繡了一副蝶戲百花圖,她那細長的手指上滿是針眼,那時,他也只是很禮貌地道了聲謝,之後就把那副精心繡制的錦緞丢進了存放垃圾雜物的倉庫。

所以對于華鑫幫他把配飾贖回來的這件事他并無感動,只是華鑫這樣做的目地讓他好奇。

她為何要這麽做?報恩,歉疚,為了感謝他,讨好他或者是另有目的?

謝懷源意味不明地笑了笑,随手就想把它丢到一邊。忽然指尖微頓,在半空中折了一下,配飾上面的玉穗也随之輕輕擺出一個弧度,他靜靜地凝視片刻,又把它放回自己懷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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