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 六節
凱麗十分奇怪:“從來只聽說賣玫瑰、牡丹,要不就是茉莉、蘭花什麽的,怎會有人賣薔薇花呢?賣花的,你過來!”
那兩個女子聞言走了過來,年輕的女子問道:“小姐要買花嗎?”
凱麗還沒有回答,淩軒便問:“有紅薔薇花嗎?”他記得雨言最喜歡紅薔薇,便想買來送給凱麗,只當給這妹妹的禮物。
旁邊那老些的女人回答:“我這裏有的。”
淩軒聽到那女人的聲音已經愣住了,再見那老些的女人取下花枝,露出一直遮蔽的面孔,不由驚呆了。看那女人的模樣,溫柔的笑容,分明正是自己的母親。
那女人微笑道:“軒,娘很想你啊”,随着這慈和的聲音,一篷金光從那飄香的花枝中忽然射出,直奔淩軒的面門。淩軒卻呆在當地,一時竟忘了躲避。
“小心”凱麗早覺出不對,卻奇怪淩軒竟像根木頭似地不動,便在金光閃過的一瞬間,和身猛撲向淩軒,二人連人帶椅一起滾翻在地。淩軒倒地受撞,頭腦方自清醒,知道自己母親遠在京城,怎會忽然來到龍華。連忙挺身躍起,剛剛立定,又是一篷金光沖面而來,他仰身急倒,拔劍在手,那年輕的賣花女挺劍上前,要再刺淩軒的前胸,淩軒乘她身形剛到,劍芒未至的時候,長劍遽出,便要将那花女刺了個通透,忽聽到空中輕微的“呲”聲,淩軒知道又是暗器襲來,不敢怠慢,刷刷刷劍如流星,将全身上下護得緊密。側眼卻見凱麗倒在地上,并不起來,心知她必然已被暗器所傷。
那兩個花女一個發金針,一個使長劍,配合地十分默契,那使劍的倒也罷了,那金針卻無可循行,總在意想不到的方向和角度冒出來。淩軒和她們鬥不多久,幾次險些被金針所傷,明知如此下去不是辦法。
恰好此時淩軒正與那年輕的女子雙劍相遇,“铮铮铮”三聲,空中火花飛濺,那女子
臂力雄渾,竟比普通男子更甚。劍光火花之中,淩軒又見金光簇起,明知又是那金針,忽地大叫一聲,仰面倒在地上,似乎已被金針所傷。
那年輕女子心中一喜,搶步上前,舉劍就刺,卻赫然發現淩軒的劍尖正對着自己的小腹,原來淩軒見一時無法取勝,憂心凱麗傷勢,便用了這誘敵之計。那年輕女子見自己陷入仙境,忙揮劍擋格,卻被淩軒左腳一踢,身子反而往前一撲,被淩軒的長劍透腹穿過。
那年老花女見勢不妙,發過一把金針,轉身便逃,身法如風,十分快捷,不過再快,卻快不過淩軒的劍,淩軒手腕一抖,長劍如離弦之箭,正中那花女的左腿上,将她連人帶劍一起釘在茶館的門口。那花女見無可逃脫,大叫一聲,口冒鮮血,竟自己咬斷舌頭,自盡了。
淩軒也顧不得許多,命王克去搜那花女的全身,看有些什麽物件可表明她們的身份,自己慌忙去察看摔在地上凱麗的傷勢,凱麗暈在地上。淩軒忙撕開她的後衣,看見她左背上,有幾處像蚊蟲盯咬過的傷口,傷口雖細,周圍一片膚色卻都泛着青色,而且範圍還在不斷擴大,原來凱麗為護着淩軒,自己卻中了幾支金針,顯然那針上還喂了巨毒。
淩軒捉住她的左肩,用內勁将金針逼出,凱麗卻依然昏迷,背後的黑青之色也越來越大,心知毒性若蔓延到心室的話,便神仙也難救了。一時心亂如麻,有些不知所措。
旁邊王克忽道:“大将軍,小人見過中了蛇毒的人,只需用口把蛇毒吸出,就可無事,不如…”他本想說自己幫凱麗吸毒,話到嘴邊,有些躊躇,生怕亵渎了凱麗小姐。卻見淩軒已俯身下去,自己替凱麗吸起毒來。
“大膽狂徒,竟敢當街行兇”忽然茶館外沖進來十來個兵士,當先的卻是個十夫長。
原來茶館中人見淩軒連傷兩人,早已慌了神,紛紛走避。茶館主人慌慌張張地跑出去,恰碰上了這一隊兵士,便慌忙帶了進來。
淩軒低頭吸毒,臉朝裏面,這些兵士看不清他的身形,見他手抱一個衣衫不整的年輕姑娘,似乎正低頭親那姑娘的後肩,便以為是風流惡徒,就要上前鎖拿,王克卻擋不住。
淩軒自顧吸毒,也不理會這些兵士,幾個兵士抓住他的後背往起拉,卻哪裏拉得動。
那十夫長大怒,手揮鋼刀,猛撲上前,照着淩軒的後背猛砍下去,王克卻被幾個兵士擋住,不得上前。
那刀自然沒能砍中,淩軒略側了身,将刀鋒讓過,左手一帶,順勢将刀壓住。卻沒擡頭,繼續去吸凱麗傷口上的毒。那十夫長偏也是個極硬的漢子,絕不肯就此撒手丢了武器,見右手刀被壓,拉扯不出,另一支手也便一起用力來拉,卻哪裏拉得動,他便招呼手下的兵士也一起來相幫,仍是毫無動靜。這下這十夫長更動了牛脾氣,喊着號子,讓十幾個兵士一起用力,正使力間,忽覺手中長刀一松,前方力道全失,十幾個人帶着那長刀,一起跌落在地。
原來淩軒為凱麗吸毒已畢,便松了長刀站起身來,看着一地的兵士,淩軒搖頭對那十夫長道:“石駿,不明敵我,輕易出擊,已是兵家大忌。一旦交手,無法取勝,便該另想他法。兵器是死的,人是活的,你卻對這把長刀死不肯放手。你作戰勇猛,本來早該升你做百夫長了,只是你這莽撞執拗的毛病不改,遇上強敵,手下的兵士跟了你,可是死路一條。你以後行事,得多用用腦子才好。”
石駿等人一見淩軒起身,便已認出這兇徒竟是大将軍本人,又驚又怕,一起跪地請罪,心想這回企圖謀害大将軍,罪名不小。哪料想大将軍雖然生氣,卻沒有責罰的意思,似乎還只是怪自己辦事不利,忙呆呆道:“是,是,小人知錯。”心中惶恐,不過淩軒這幾句話,他從此記得牢靠,果然後來也立了不少戰功,當上了将軍。
凱麗恰好幽幽醒來,正聽到淩軒教訓石駿等人的話,她本來聰明,略微一想便知道大概,忍不住笑道:“軒哥哥,人家只當是抓個兇徒,那想會遇到你,你卻拿你那些征戰的道理來教訓他們,軒哥哥,你怕是打仗打得癡了,便當什麽事情都是打仗了。”
淩軒見她醒轉,大為高興,聽她這麽取笑,自己也覺得可笑。便命石郡手下去叫了車轎,将凱麗擡了,又命人帶了兩個花女的屍體,一同回到府第。招來軍醫給凱麗看傷,軍醫見毒液多半已經吸出,已無大礙,便又開了付清毒散淤的方子,淩軒看凱麗喝了藥,沉沉睡去,這才放心,走出凱麗的屋子。
“大将軍,這是在刺客身上發現的”王克迎上來将一塊金牌遞到淩軒眼前,那金牌四面盤龍,當中篆了個大大的忠字,淩軒接過來,只看了一眼,手一顫,那金牌險些落在地上,沉默良久,對王克道:“此事不要再對人提起,連吳先生那裏也不能提。”
王克應了一聲:“是”,不明所以,只覺得大将軍原來像夜空中星星般明亮的眼睛,似乎蒙上一層淡淡的薄霧,黯淡了許多。忽然一陣夜風吹來,大将軍竟然仿佛不勝寒意,機靈靈打了個冷戰。王克一驚:“大将軍,你不舒服嗎?”
當時已是中夜,繁星滿天,星光下,王克只見淩軒的眼中竟有幾點水樣的光芒閃爍,“沒有,我只是累了。”淩軒淡淡地說。推開王克,慢慢向自己的卧房走去,腳步竟有幾分蹒跚,往日挺直的背影竟說不清地有種凄涼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