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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子翀沉着臉不應聲。他很難過, 又很煩躁, 但他一時也沒想好還能怎麽辦。
蕭靜仁又想再調侃兒子幾句, 吳岚說:“蕭靜仁,哪有你這樣講話的?你這樣講, 能解決問題嗎?”
蕭靜仁讪讪地住了嘴,又對着吳岚讨好地笑了笑,“孩子他媽, 你說的都對。”
吳岚又瞪了他一眼, 才對蕭子翀道:“翀翀,我和你爸也不是專程來問責的, 這事, 我們知道你是好意, 你是為了闫然好。”
蕭子翀還是沉着臉, 只是眼睛動了動,看了他媽一眼,依然不應聲。
吳岚被兒子這個樣子氣笑了,說:“蕭子翀, 你看看你這個樣子。做事那麽沖動,不深思熟慮,想當然地就馬上去做了。現在,闫然家裏找到我和你爸跟前來,我和你爸回來問你, 不是說是在責怪你, 但你肯定要給我們一個解釋, 對不對?”
蕭子翀一想,覺得自己媽媽這話沒有什麽問題,他這才回答道:“我就是……”
他想解釋他為什麽會那麽沖動去找闫然的父母奶奶說他們對待闫然的方式有問題,但是,那些話,一到了嘴邊,他就不知道該怎麽講出口。
他想到自己昨天中午回教室,看到闫然一直把腦袋埋在課桌蓋後面,面紅耳赤,他好像羞于見任何人,蕭子翀馬上就對他産生了很深的心疼。
蕭子翀和闫然做了半學期同桌,他對闫然的學習狀态很清楚,闫然非常刻苦,心眼也特別好,考班上倒數第一,那絕不是闫然的本意。
但要說闫然的家人,在這其中有多大的錯誤——他覺得闫然家裏從沒有真正在意過闫然自己的訴求,也沒有真正尊重闫然的訴求。他們一步步讓闫然變得在學習上特別自卑,而且一個高中生,居然沒有一點自己的**,家裏三個女人,可以随意随時進入他的卧室。
蕭子翀想,要是他父母這樣對待他的話,那他絕不願意在家裏多待,寧願去省城上寄宿學校。但闫然卻連和父母抗争都沒做過,他不是不想做,他是不想讓任何人因為他而難過,所以他就只好自己難過。
想到這些,不知為什麽,蕭子翀突然就哭了起來。
這哭泣來得莫名其妙,不只蕭子翀自己驚住了,蕭靜仁和吳岚都驚住了。
蕭子翀初一被曹俊帶走,他自己又逃出來,受那麽大的驚吓,他都沒哭過,都很冷靜沉着,沒想到這時候突然哭起來了。
蕭靜仁和吳岚在被驚住後,又被吓到了,以為兒子受到了很大的委屈或者打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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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岚趕緊拉住兒子的手,又去揩他的眼淚,“這是怎麽了?我和你爸并不是責怪你……”
蕭子翀把臉轉開了,他已經大了,即使流淚,也不想讓父母看到,他自己擦了擦眼淚,但眼淚還是繼續從眼眶裏往外湧。他只得把臉埋在膝蓋上,不讓人看。
吳岚和蕭靜仁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眼裏看到了擔憂。
吳岚輕輕拍着兒子的背,“沒事,沒事的,有什麽事,告訴爸爸媽媽吧,我們會想辦法的。”
蕭子翀聲音裏帶着哽咽:“你們沒有辦法。”
吳岚:“那你不講出來,不就更沒有辦法。”
蕭子翀難以忍受地說:“我知道我錯了。”
吳岚和蕭靜仁互相看了看對方,都在心裏嘆了口氣。
蕭子翀哭着說:“我不該去闫然的爸媽奶奶跟前講那些話,我錯了。但我也不知道我能怎麽辦?我覺得闫然真的很可憐,我覺得他心裏很苦,但我也不知道,我能怎麽幫助他。我剛才其實很想去找他,但我知道我不能去,是我做錯了,我讓我沒有辦法去找他。”
吳岚和蕭靜仁都在心裏嘆息:天啊,他們這個兒子,居然是因為這件事哭了,哭得這麽傷心。
一向喜歡開兒子玩笑的蕭靜仁,這時候卻沒有辦法再開兒子的玩笑,吳岚也不由得想,要是闫然是個女孩子,她簡直懷疑蕭子翀和闫然在談戀愛。
但蕭子翀那話特別坦然,又那麽純潔,讓這對父母絕不可能會多想。
吳岚想,要是自己和老蕭給蕭子翀生了弟妹的話,他定然是個好哥哥,但蕭子翀是獨生子,他的這些本該有地方傾注的兄弟姊妹感情,都給了闫然了。
他把這腔濃烈的感情都給予了闫然,但闫然是別人家的孩子,蕭子翀在表達這些感情和意見時,都是隔着厚厚的牆的,他很難真正幫助闫然。
吳岚不由覺得蕭子翀他們這一代獨生子特別可憐。
她輕輕摟了摟兒子,安撫他道:“闫然家裏是知好歹的,他們知道你是為了闫然好。我和你爸,去給闫然家裏說說,然後,你去解釋幾句,他家裏根本不會把這事往心裏去。你還是孩子,他們哪裏會和孩子計較。”
蕭子翀沒動,他一直都很讨厭別人把他當小孩子,除了哄,就是騙,但他其實不小了。
但在此時,闫然家裏因為他是孩子不計較,他又想,這也許也是不錯的。
**
闫然在電腦裏處理拍的這次運動會的照片,然後,他聽到客廳裏傳來了蕭子翀父母講話的聲音。
闫然一驚,又很疑惑,趕緊從電腦前起身,偷偷到了卧室門邊,開了卧室門朝外面看了一眼,發現真是蕭子翀的父母來了。
他把門留了一條縫,支着耳朵聽大人們在講什麽。
蕭子翀的媽媽說:“說來真是丢人,看我家那個臭小子自以為是,跑來你家胡說八道,你家然然被教得多好啊,懂事聽話,文靜又知道禮貌,誰看到不誇他呢。要是能交換,我真是特別想要然然這樣的兒子,我家那個,太沖動了,這麽大個人了,該講什麽話都不清楚。”
闫然皺了眉,心想,阿姨,你怎麽能這樣說蕭子翀,蕭子翀一直都那麽優秀。
然後,他聽到他媽說:“你家翀翀,人是極聰明的,唉,就是他以為我家然然和他一樣,自我約束能力一樣強,自己就知道好好學,我家然然啊,我們不管着他,我們自己都不安心啊。”
蕭子翀的媽媽說:“唉,李校長,然然是極懂事的孩子了。我家翀翀,自從昨天跑來你家裏胡說一通,回去他就知道自己闖禍了,昨晚上一兩點還不睡,今天一天都精神不好,剛才,我和他爸回去找他一問,我們還沒說什麽呢,他自己倒哭起來了。這真是的,他怕以後就失去然然這個朋友了,又沒臉自己來道歉,我和他爸只好先給你家道個歉。唉,這孩子,真是年紀小啊,不懂事啊。”
蕭子翀居然會因為自己哭嗎,闫然十分震驚,他緊緊扣着房間門把手,茫然地聽着外面的動靜。
過了好一陣,蕭子翀的爸媽才離開了。
闫然趕緊回了電腦前處理照片,照片中,有好幾十張都是蕭子翀。
蕭子翀和其他人在一起的,蕭子翀一個人的,闫然看着,鼻子就一陣發酸,然後,他看到盧丹拍下的,他暈倒,被蕭子翀抱到一邊,給他喂葡萄糖和水的照片。
眼淚順着面頰流了下來,闫然在心裏輕輕地說:“蕭子翀,我真的很喜歡你。謝謝你。”
**
吳岚和蕭靜仁說他們已經去闫然家裏道歉過了,闫然的父母沒有因為蕭子翀的孩子話生氣,讓蕭子翀繼續和闫然做朋友。
吳岚讓蕭子翀可以親自去闫然家裏送點橘子道歉,但蕭子翀礙于面子,沒有接他爸媽準備好的橘子,只說想要先做作業。
吳岚和蕭靜仁也不好逼孩子,就只得順其自然了。
到周二開始上課,蕭子翀才得以在班上看到闫然。
蕭子翀每天早上都要和父親一起到學校跑步,比闫然早走,兩人基本上從不一起上學,只一起放學。
闫然坐在位置上開始讀英語,蕭子翀才從教室外走進來,闫然突然心下一動,擡起頭來,就對上了走到座位邊的蕭子翀的目光。
兩人沒有講話,直到蕭子翀坐下,闫然才有些窘迫羞赧地叫他:“蕭……蕭子翀……”
蕭子翀還不知道媽媽把自己哭了的糗事在闫然家裏抖了出來,他故作灑脫地對闫然颔首,“嗯?”
闫然說:“謝謝你。”
蕭子翀有些窘迫,控制住了尴尬,他說:“別。”
闫然道:“你是我永遠的好朋友,我一輩子都會記得你對我多麽好。”
蕭子翀看着他,見闫然一臉鄭重,要是自己再沒表示,闫然簡直就像要起身舉手發誓了,蕭子翀伸手輕輕摟了一下他的肩膀,“我知道。讀書吧。”
“嗯。”闫然又鄭重地感激地應了一聲。
蕭子翀在心裏嘆了一聲,心想和闫然做哥們,真是又甜蜜又痛苦的體驗。
**
按部就班地學習,時間過得很快,很快就到了元旦。
學校在元旦有新年晚會。
新年晚會,初中和高中一起辦,因為學校班級很多,最後不是每個班的節目都能被選上去在新年晚會上表演。
高一(1)班的節目被選上了,是期中倒數第二名的杜明燦和文體委員柯林林兩人的對唱。
對唱節目其實很難被選上新年晚會,兩人的這個節目被選上,說明兩人是真唱得特別好。
學校裏擁有本市最大的文化樓,文化樓裏有很大的劇場,劇場裏可以容納數千人,很多時候,市裏的一些文化活動或者演唱會,也會在學校裏來辦。
這個新年晚會,也會邀請不少市裏的其他領導,還會在市裏的電視臺轉播,所以,學校年年都對這個新年晚會特別重視。
劇場可以容納幾千人,學校裏的同學并不是每個都能進劇場觀看,且有些同學還想邀請自己的朋友或者帶家長進劇場,所以,學校就實行給每個班派入場券的方式進行名額分配,有不想看新年晚會的同學,可以把票給其他人。
郝老師把發入場券的事交給了班長蕭子翀。
一班比其他班人少一點,又是實驗班,所以班上的票和人頭比下來,算多的,一共有五十張。
蕭子翀道:“一共五十張,我要做主持人,杜明燦和柯林林會參加節目,所以我們三人都不需要入場券,剩下五十三人,有三人沒有券,誰有其他事不去嗎?”
沒有任何人舉手,這下就有點尴尬了。
闫然不想讓蕭子翀尴尬,他趕緊把手舉了起來。
蕭子翀一愣,沒有念出闫然的名字。
蕭子翀道:“為了公平,我們只能進行抽簽了,我折53張紙,3張畫圈的表示沒有入場券,可以嗎?”
有人說:“闫然不是不去嗎?”
蕭子翀感覺很不爽,這次新年晚會,因為學校有外教參加,又會在市裏電視臺轉播,所以,學校為了提高檔次,讓在中文主持外,增加了一名英語主持,蕭子翀就是這名英語主持。
他要做主持,闫然怎麽能不去看呢。
蕭子翀道:“闫然不是因為他有事不能去才舉手,只是純粹想把名額讓給其他人,既然現在反正還差兩人,我們還是抽簽吧。這也是沒辦法的事。”
班上有人嘀咕:“沒見過這麽專門護着一個人的。”
這人聲音一點也不小,不少人都聽到了,闫然也聽到了,但他心裏卻是甜滋滋的,只是卻要做出受了委屈的樣子,皺眉去看講這話的人,發現是一直以來就不喜歡他的陸明。
蕭子翀也聽到了,道:“我不是護着闫然,是剛才任何人為了其他同學着想率先舉手,我都會講那種話。”
陸明這時候把手舉了起來,“那我舉手了。”
蕭子翀:“……”
下方不少同學都笑了起來,大家只是覺得好笑,并沒有多想,也沒有惡意,蕭子翀卻總覺得陸明和他對着幹,這事怪怪的。因為陸明除了這次和他對着幹外,蕭子翀也不少次感受到陸明幽幽注視着他,像背後靈一樣。
蕭子翀正要說什麽,姜坤想着自己本來就對節目表演不感興趣,當天正好可以在宿舍洗衣服,不如把名額讓出去不讓別人為難,就舉手了,說:“我也不去吧。”
蕭子翀:“……”
這下班上有三人不去了,蕭子翀也沒辦法再說抽簽的事,只能就這麽定下了,把那五十張券發了。
蕭子翀之後找闫然問:“你舉手做什麽啊?你不想去看節目嗎?”
闫然有些窘迫,小聲道:“我媽說她受了邀請要來我們學校看晚會的,到時候我跟着我媽就行了,還可以坐第一排或者第二排。我可以帶相機,給你拍照。而且,還可以進後臺去。”
蕭子翀見他像只小松鼠似的,瞪着大大圓圓的眼睛,就差在爪子裏抱個松果了。
蕭子翀笑了:“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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