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6

闫然洗漱完, 換好衣服。

他昨天中午匆忙回家收拾行李，沒有太過考慮g城和s城的氣溫差異, 帶的衣服有些不合時宜，穿毛衣熱, 不穿毛衣又冷，而且帶的外套又有些厚了，一番比較後, 只得穿了襯衫，外面穿了唯一的外套。

蕭子翀生活習慣非常好, 即使加班非常多，出差非常多, 也能保證早起和每天都必須運動。

他一大早起來，跑步，然後就坐在闫然卧室旁邊的飯廳裏等他了。

蕭子翀沒有過戀愛經驗，也幾乎不看感情類小說，所以完全不知道談戀愛到底該怎麽做。

他思索自己對闫然的感情, 覺得自己挺奇怪的, 闫然沒在他跟前的時候，他不時會想闫然, 但這種思念隐隐約約, 沒有那種非要怎麽樣的急切情緒，現在闫然在他的身邊了, 而且闫然還說“喜歡”他, 不過蕭子翀因為自覺有種智商優勢, 十分擔心闫然喜歡自己會吃虧，所以，他不是那麽敢占闫然便宜。雖然他已經克制了自己的情緒，但他依然心潮澎湃，很想距離闫然近一點，再近一點，因為這種情緒太強烈，他甚至有點擔心自己是否會在闫然這裏有過強的控制欲，并因此做出對闫然不利的行為。

蕭子翀時常會有這種矛盾，遇到一件事，他往往在眨眼間就能看清這件事的來龍去脈，并分析出這件事中的每個人的立場和期望。如此一來，他自然就能選擇最有利于自己的做法，來将事情做好，讓利益最大化，至少在他那裏是利益最大化的。

這個最有利于自己的做法裏，往往是要牽扯很多人進來的，很多人都會成為被他用的人。

當然，這些被他用的人裏，很少有不願意受他所用的，因為蕭子翀在這個過程中，能夠做到讓大家都對此心服口服，而且他們會覺得這樣就是最好的方法了。

蕭子翀善于多想和多做分析，這是他的優點也是他的缺點。

沈總作為他的上司，也算是他的朋友，就說過蕭子翀，“你既然分析這樣做是最好的，就不該再多在意其他人的感受，你是人，你想太多，有可能會反受其累。要是你一直這樣，我會擔心你在關鍵時刻缺乏決斷之心，不适合做頂層的決策者。”

蕭子翀沒理沈總這話。

他太聰明，所以自然把自己也看得很明白。

如果他要除掉自己這個缺點，那麽，他覺得自己也就失去了自我了，那這對他來說，是好事嗎？

沈總不知道，他沒有沈總想的那樣有野心，能用野心就支撐自己的存在意義。

蕭子翀知道自己怎麽做，就能讓闫然對他服服帖帖死心塌地，但想到這一點，他對闫然的擔心就帶來了對自己的厭惡。他希望闫然得到幸福，多過于自己得到幸福，所以，他必須讓闫然自主思考和選擇，兩人為什麽要在一起，怎麽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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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闫然在感情上，總是過分包容，又過分單純，蕭子翀覺得自己說任何一句話，闫然都會奉為圭臬。最後闫然很可能就變成因為蕭子翀喜歡我，所以我必須滿足他和他在一起，絕不會想，我自己喜歡蕭子翀，所以我想和他在一起。

人和人在一起相處過多，太過習慣對方後，無意識地就會做一些自己意識不到的其實可能會傷害對方或者馴化對方服從自己的行為，蕭子翀覺得自己也不可能逃脫這個準則，而闫然，可能根本不會反抗自己。

蕭子翀想，以後我無意識地傷害闫然，但闫然卻對此毫無所覺，并認為這是理所當然的，這怎麽辦呢？蕭子翀感覺自己像個老父親操心女兒會遭受女婿家暴一般地憂愁起來。

蕭子翀盯着電腦為一牆之隔的闫然深深憂慮的時候，闫然正睡得深沉。

闫然從卧室裏出來，叫蕭子翀“走吧。”

蕭子翀合上筆電，回頭看闫然，只見闫然穿了一件挺厚的外套，蕭子翀起身說“今天氣溫二十多度，你穿這麽多不熱嗎？”

闫然道“熱的時候再把外套脫了不就行了。”

蕭子翀無奈地說“你等我一下。”

他上了樓，拿了一件自己的短款風衣遞給闫然，“我這件衣服，你肯定能穿，你穿我的吧。”

闫然試了試蕭子翀的風衣，蕭子翀遞給他的時候，他覺得這是一件非常普通的衣服，穿上後發現這衣服真是貼合自己啊，沒有哪裏不好看，然後他就發現這衣服是一件很貴的大牌，他再看看蕭子翀，蕭子翀穿了很簡單的運動衛衣和一條牛仔褲，這種休閑穿着，完全是在家做摳腳黨的裝扮嘛。

闫然心想，蕭子翀不會把他的門面衣服拿給我穿了吧？

他想還給蕭子翀，又想，要是還給蕭子翀，會不會顯得很不給蕭子翀面子。

一番猶豫後，他只得不再思考這件事。

兩人出門時，蕭子翀問“你想吃什麽？”

闫然道“有點辣味的就行。”

蕭子翀鎖了門，側頭瞥了闫然一眼，笑道“難道昨晚吃得少，是因為太清淡了？”

闫然心想這只是一方面的原因，另一方面是因為太貴了啊。而且，說實話，因為太清淡，闫然覺得海鮮雖然新鮮，卻沒有他想的那麽好吃。

闫然說“沒辦法，我就沒出過川，一天不吃辣都不行。”

兩人走到電梯前，這個房子是兩梯三戶，電梯間很寬，闫然開始心疼蕭子翀家裏的公攤面積大，但沒好意思講，只在心裏想，我真是個庸俗的人。

闫然正羞愧自己真是把蕭子翀的東西當自己的東西在心疼，電梯就到了。随着電梯門打開，蕭子翀很自然地伸手就摟住闫然的肩膀，帶着他進了電梯裏。

闫然在被蕭子翀摟住的第一瞬間，身體不由一僵，進了電梯，就從裏面的鏡子裏偷偷瞄蕭子翀。

蕭子翀自然發現了他偷偷摸摸的打量，他本想裝作不知，但闫然的目光實在太明顯了，蕭子翀不得不說“你看什麽呢？”

闫然趕緊把目光轉開了，說“沒什麽。”但他心裏卻高興開了花，因為不管蕭子翀對自己有沒有愛情，那蕭子翀如此自然地接觸自己，就說明他即使知道我喜歡他，他也不讨厭我。

蕭子翀帶着闫然去吃了一家評價很高的廣式早茶，這個廣式早茶自然是不辣的，所以蕭子翀在等餐的過程中，他去外面的小超市買了一瓶老幹媽辣醬讓闫然蘸着吃。

闫然吃得很開心，笑看着蕭子翀說“你要不要一點辣醬？”

蕭子翀“你自己吃吧，我現在口味比較淡了。吃辣椒容易上火。”

闫然于是只得自己一個人吃那瓶辣醬了。受蕭子翀照顧，讓他有種很甜蜜的感覺，他不由又反省自己是不是過場太多了。

早午飯之後，蕭子翀帶着闫然去了當地博物館。

闫然是個喜歡逛博物館的人，不過，他多是瞎逛，并沒有系統性的了解當地文化和文物的思想高度。

蕭子翀則不然，帶着闫然進博物館後，便開始一個館一個館地為他做講解，講當地的歷史，當地的文化，見到的大多數文物，他還能為闫然講出它們的來歷，有些還能講出它們身上可能有的故事，闫然聽得連連點頭，非常受用，覺得蕭子翀估計比博物館的講解員還知道得多。

蕭子翀去自動販賣機買了水，兩人坐在博物館樓上的過道椅子裏休息，闫然見蕭子翀很快把一瓶水都喝完了，顯然是剛才的講解讓他非常口渴，闫然有些不好意思，“你剛才一直給我做講解，是不是很累啊？”

蕭子翀道“沒有。”

闫然長腿伸出去，支在地板上，一番猶豫後，他就看着蕭子翀的臉說“蕭子翀，你其實不用這樣什麽都照顧我，還和我客氣。講幾個小時，怎麽可能不累呢。”

蕭子翀大概沒想到闫然居然覺得自己和他客氣，這麽見外的話，真是讓蕭子翀不能忍，他皺眉說“我幹嘛和你客氣。別說講這麽幾個小時，就是再講幾個小時，對我來說也沒關系。”

闫然“咦”了一聲，“你這麽能講話嗎？”

蕭子翀呵了一聲，說“你這是覺得我唠叨？”在這天早上，闫然還在睡覺的時候，蕭子翀還生怕闫然對自己言聽計從，沒有自我認知和辯證思想，沒想到這才多久，他就被闫然嫌棄了。

闫然趕緊搖頭，“怎麽會。我是覺得講話太多也很累啊。”

蕭子翀本想說我不覺得累，但看闫然那黑白分明的大眼擔心地看着自己，他就起了惡劣的心思，說“你是嫌棄我啰嗦？”

闫然“……”被蕭子翀責怪了，闫然很發愁，“我沒有。”

蕭子翀心情很好，伸手搭在闫然的肩膀上，望着博物館的天花板，說“嫌棄也沒辦法了，我就是這樣的。好了，我們走吧。”

蕭子翀一點也不啰嗦。

闫然在心裏這麽想，他倒是希望蕭子翀少一點知識性講解，多一點日常性啰嗦呢。

蕭子翀很喜歡成體系地給闫然講解知識，但因為知識點太密集了，闫然只要有一點走神，就發現自己跟不上蕭子翀的節奏了，這讓他很郁悶。

上高中的時候就是這樣了，沒想到現在還是這樣。

例如，剛才看一個館裏一件瓷器，蕭子翀就問他“在樓下的場館裏，我講過這個瓷器的，你記得嗎？”

闫然“……”他不記得了，在他眼裏，那些瓷器都相差不大，怎麽可能記得住誰是誰。

闫然問“你怎麽能分辨清那麽多瓷器呢。我看它們沒差。”

蕭子翀笑了笑，說“很多老外看我們中國人，也都覺得沒差。但我們中國人自己就能分清，只是因為看多看熟了而已。看瓷器也是一樣，多看一些，看熟了就知道它們的差別了。不知道你記不記得聖埃克蘇佩裏的小王子的故事？”

闫然點頭表示記得，只是實在不知道瓷器和小王子的故事有什麽聯系。

蕭子翀說“小王子的故事裏，花園裏有那麽多玫瑰，但小王子的玫瑰是不一樣的。也是這個道理。”

闫然愣了愣，看向蕭子翀，他意識到了蕭子翀的話裏隐含的意思。

蕭子翀開車帶着他沿着江邊游覽，因為是白天，可以看到江兩邊的高大建築，蕭子翀就告訴闫然每一棟高樓大廈是什麽樓，大概什麽時候修建的，有些什麽故事等等。

闫然聽得非常佩服，在他的心裏，好像蕭子翀無所不知，他不由問蕭子翀“你為什麽什麽都知道啊？”

蕭子翀沒想到會被問這個問題，他說“我沒有什麽都知道。”

闫然道“但是你剛才對g城歷史和文化以及博物館裏的文物那麽了解，我覺得比講解員知道得還多的感覺，城裏的這些建築，你也很清楚。”

蕭子翀覺得闫然要和自己一起生活，最重要的一點就是最好不要過分崇拜自己，不然，容易造成心理落差，畢竟他蕭子翀也只是一介凡人而已。

蕭子翀在上高中的時候，是很希望和享受闫然崇拜自己的，但到了現在，他想和闫然在一起生活，那麽，他就不希望闫然這樣崇拜自己了，不然，這對他和闫然來說，都太累了。

蕭子翀說“我到g城來工作，就買了幾本講g城的書看，特意對這座城市做了了解，所以知道一些東西很正常。博物館，是因為我陪很多人去逛過了，至少逛了五六次了，怎麽也熟了啊。就像你陪很多人去逛了s城的景點，怎麽着也會熟了，不是嗎？”

陪很多人逛過博物館了啊，闫然有點吃醋，又想，我的确帶不少朋友逛過s城的景點，但我每次都是無腦帶人玩，我并不清楚那些景點的知識。

不過，得到蕭子翀這麽詳細的解釋，他就說“你太謙虛了。”

蕭子翀“……”我那是謙虛嗎，我是給你解釋。我用得着在你面前謙虛？

蕭子翀不理闫然了。

晚飯，繼續吃粵菜。

闫然拿着他那罐辣醬，倒也習慣頓頓吃粵菜了。

蕭子翀在晚飯上和闫然商量，“你還有想玩的地方嗎？”

闫然對g城一點也不了解，不知道哪裏可以玩，就只得搖頭。

蕭子翀便決定，“要不，我們去迪士尼？”

闫然窘迫地說道“但我沒帶港澳通行證。”

蕭子翀“我定機票，去上海迪士尼。你之前去過上海迪士尼嗎？”

闫然“我以前沒去過啊。要去這麽遠的地方嗎？”

蕭子翀“還好吧，就幾個小時而已。”

闫然“哦”了一聲，想到要坐飛機，要花很多錢，想到自己和蕭子翀都要還房貸，便興致并不很高。

蕭子翀“你不想去嗎？”

闫然小時候倒是想去迪士尼玩，但他現在都要三十歲了，根本不再盼望玩迪士尼了，不過，他想了想，雖然要花很多錢，但和蕭子翀一起玩的話花多少錢都值得，他便又期待起來，其實和蕭子翀玩任何東西，他都很期待。

闫然面上帶上了笑容，眼睛亮晶晶的，“不是啊，我想去。”

蕭子翀“那我定票。”

上海迪士尼才剛開業沒多久，去玩的人很多，蕭子翀很快就把一條龍服務定好了，闫然在一邊說“你定進園的票，我定酒店吧。”

蕭子翀說“我已經定好了，就住園區酒店。”

闫然退而求其次，“那我定機票吧。”

蕭子翀“我也定好了。明天一大早就出發。”

闫然在心裏嘆了口氣，他覺得自己和蕭子翀在一起玩，還是aa制比較好，但又不好意思提，他問“你怎麽有我的身份證號？”

蕭子翀理所當然說“高中就知道。”

闫然覺得不可思議，“你記性也太好了吧，高中知道了，現在還記得？”

蕭子翀心說想忘記也忘不掉吧，兩人的身份證前面的數字是一模一樣的，後面是出生年月日，最後只有幾位數，怎麽忘？

蕭子翀沒理闫然這問話，道“晚上早點睡，明天早上要早點起。你不能再像今天上午這樣睡懶覺了。”

闫然心說我平常都起很早的，就只有今早起晚了而已，難道就給蕭子翀留下了“闫然是個睡懶覺的人”的印象了？

闫然有心解釋一句，轉頭又想，算了，不解釋了，他說“我明早會調鬧鐘早起的。”

第二天一大早，蕭子翀收拾了自己的行李，又讓闫然把他的行李全都收拾好，說“不一定要從上海回g城。你把行李都帶上。要是實在帶不上，你就放在卧室裏，我到時候給你寄回去。”

闫然在g城買了一點紀念品，不過他不想浪費郵費，于是就都裝進了箱子帶着。

兩人到了上海，蕭子翀定的并不是第二天的進園票，而是第三天的，于是當天下午，蕭子翀就帶着闫然先逛上海。

闫然也來過上海好幾次了，不過蕭子翀帶着他逛的地方又很不同，還給他講了很多上海的歷史，以及上海的歷史建築的故事，以及金融業方面的各種故事，然後就是帶着他吃吃吃。

當天晚上，蕭子翀定了一家闫然一聽名字就覺得又很貴的店去吃日料，闫然心疼蕭子翀的錢，不想去吃，又不好意思拒絕，只得悶頭和蕭子翀去了。

因為是吃自助，闫然有心想多吃一點劃算一點，但他胃口有限，沒吃多少就飽了。他在心裏哀嘆一聲，心想真是不劃算啊，于是就坐在蕭子翀對面欣賞蕭子翀吃飯。

闫然一邊想着“秀色可餐”這個詞的來源，一邊想“看蕭子翀的吃播”還是值這個飯錢的。

蕭子翀倒是真挺能吃，闫然沒忍住，誇蕭子翀道“你居然沒長胖呢？”

蕭子翀“……”

馬上三十歲，還不長胖的男人，其實真不多。

闫然回想高中班上的男同學，大學班裏的男同學，研究生時候的男同學或者師兄弟，以前身材還行的，80現在都已經長胖了。

蕭子翀再好的胃口，這下都吃不下東西了。

他熱愛跑步，每天運動，這讓他一直都胃口很好。吃得多長不胖，他覺得并不是因為他遺傳好，而只是因為他運動量大，要是哪天他減少運動了，他覺得自己也會長胖的。因為他爸媽自從過了四十後，也都在運動和控制飲食了，因為兩人有了發福的跡象。

吳岚天天念叨減肥，蕭子翀也就生出了警醒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