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8

闫然愣了愣，最初完全沒反應過來蕭子翀那話到底是指什麽, 因為他的大腦讓他擯除了蕭子翀會講這方面話題的可能。

闫然在呆愣之後, 又四處看了看周圍, 周圍是忙忙碌碌去排隊登機的旅客，大家都在忙自己的事，但依然有人在偷偷打量他和蕭子翀, 他不知道這些人是不是聽到了蕭子翀剛才對他講的話。

蕭子翀說：“你是什麽意思呢？”

闫然心想, 我是什麽意思？！我是沒鬧明白你是什麽意思。

闫然把蕭子翀拉到一邊沒人的地方，小聲地嚴肅地對蕭子翀說道：“蕭子翀, 要是你不喜歡男人，就算了, 你不用為了我而這個樣子。我是成年人了，我的任何事情, 我自己都能夠承擔因果，你知道嗎？我不需要你為了我而怎麽樣，特別是這樣的事情。”

蕭子翀皺眉看着他，覺得闫然誤會了自己的意思。

蕭子翀不得不說：“闫然，我和你在這一點上是完全不一樣的。你總愛先考慮別人再考慮自己, 而我不同，我不可能不考慮自己只考慮別人。你是很容易吃虧的，我不是這種人。我不可能為了你, 而放棄思考我自己的意願。你明白嗎？”

闫然腦子一片糊塗, 心想你這樣繞來繞去的, 我不明白。

他愁着眉看着蕭子翀, 蕭子翀卻不容他多想，推了推他，“好了，然然，快去登機。”

闫然一步三回頭地看向蕭子翀，見其他旅客都已經登機了，登機口再沒有排隊，他只得趕緊加快了腳步，走去了登機口。

闫然坐在飛機上，給蕭子翀發信息，“我找到位置了，你找到你的登機口了嗎？”

蕭子翀回他：“我找到了。”

闫然又想說，我沒想到你會給我買商務機票，你又浪費錢。思索了一陣後，又沒把這話發過去。

他開始想剛才蕭子翀對他講的那些話的意思，他意識到，蕭子翀的意思是，他提出兩人“試試”的建議，是蕭子翀自己的意願，并不是因為他闫然才提出“試試”。

闫然覺得自己簡直要被蕭子翀的話給繞暈了。蕭子翀就不能為他的智商考慮一下嗎？可以說得更直白一些不行嗎？

闫然在手機上打字：“蕭子翀，你之前的意思是你也很喜歡我，是嗎？”

Advertisement

在要發出去之前，他又覺得這話太直白了，非常不好意思，只得又把這話給删掉了。

删掉之後，闫然繼續發愁，之前蕭子翀提出了“試試”，自己沒有直接答應他，他會不會以為我不願意呢？

闫然想，那直接回他“我們試試吧”是不是非常有必要。

還在闫然沒有打定主意給蕭子翀回哪句話的時候，乘務員已經過來讓大家将手機調至飛行模式，闫然只得在最後給蕭子翀發了一句：“我們的飛機要起飛了，你到g城了，給我發一下信息報平安。”

蕭子翀給他回了一句“好”。

闫然松了口氣，安心地把手機調成了飛行模式。

元旦之後，闫然他們部門的工作稍微比元旦前要輕松一點，但他們公司員工數萬，闫然作為管理發工資這方面的主管，要管所有員工的工資和獎金以及非公司工作人員的勞務費，不可能有真沒事的時候，真要忙的話，那永遠有忙不完的雜事。

蕭子翀也不可能有閑一點的時候，回公司後，又開始出差不說，他還在為另外的計劃做準備。要和闫然在一起的話，異地戀自然非常難。特別是關系沒有穩固的時候，異地戀更沒意思。而讓闫然到蕭子翀所在的g城來上班，蕭子翀覺得不太現實，而且，他也不願意闫然為了他付出那麽多。

闫然他們公司在g城有一家分公司，但這家分公司的財務完全由總公司管理，所以闫然不可能通過調崗來g城。再者，闫然是那種熟悉一份新的工作需要挺長時間的人，蕭子翀不能讓他辭掉s城的工作轉來g城，這樣會讓闫然很沒有安全感。

既然闫然不能到g城，就只能蕭子翀去s城了。

蕭子翀沒有收到闫然答應他試試談戀愛這件事的答複，不過，他本來也不知道怎麽和人談對象，所以他就自動當闫然已經答應“試試”了。

蕭子翀每天早上會給闫然發微信，會發他手機天氣app的截圖，上面會顯示“城市”“氣溫”“氣象”等等信息，有時候，他還會給闫然發一個他所在具體地點的定位截圖。

闫然每天都在s城，公司和家兩點一線，其他地方哪裏都不去。即使有出差，他也很少去分公司出差，只是去一下銀行而已，除非是下面分公司的賬務出了問題，他才會專門去遠一點的地方出差。

s城的冬天陰冷沉悶，空氣質量不佳。

蕭子翀給闫然發的天氣app截圖裏，蕭子翀多是在g城、深圳、上海、北京、香港等地，有一次是在a國。

闫然一下子有了比較，發現就s城空氣質量最差，其他地方，随便是哪裏都比s城天氣晴朗空氣質量好。

闫然最初全然沒有意識到蕭子翀總給他發天氣截圖和酒店定位的用意，過了好一陣，他在某一天，突然醒悟，意識到蕭子翀是在對自己報備行程。

闫然一驚，心想蕭子翀這是什麽意思？

闫然不敢直接問蕭子翀給自己發酒店定位的原因，就聊另外的：“s城最近十幾天都沒出太陽了，簡直憋死人。g城的天氣最近挺好的。”

蕭子翀回他：“你可以請假嗎？要不，你過來住幾天？”

闫然他們公司，財務是每周上六天班，有時候周日還要加班。他們公司那麽多員工那麽多事，整個財務部，也才幾十個人，而闫然的科室，更是只有六七個人。雖然待遇在s城這個平均工資較低的地方，他們算高的，但真的很累。

每周只有一天假，怎麽去g城？

闫然只得回：“我沒有辦法請假。每個月都要發工資和各種勞務費，再說，現在馬上要春節了，要發獎金，我沒法請假。”

闫然這個按部就班的工作，闫然自己其實挺喜歡的，但讓蕭子翀來做，蕭子翀非要無聊得瘋掉。

蕭子翀便也不能強人所難，只得算了。

臨近農歷春節，蕭子翀也非常忙，也沒辦法去s城見闫然，兩人只得就忍着不見面。

這年春節在二月，情人節正好在除夕前一天。

蕭子翀本來定下情人節去s城找闫然，然後回老家接爸媽去g城，要是闫然能安排出時間，他就想和闫然一起去哪裏旅游。

但計劃趕不上變化。

蕭子翀一邊跑步一邊和闫然微信視頻聊天，他問闫然：“你春節有什麽計劃？”

闫然抱着筆電在家裏加班，他上本科的時候去做了近視眼飛秒手術，導致眼睛非常容易幹澀，但他一個財務人員，時時都要對着電腦，于是工作的時候，他就不得不戴防藍光平光鏡，他戴着眼鏡，微微眯着眼盯着電腦屏幕，說：“我請了假，臘月二十六，就要帶我爸媽還有舅媽他們去俄羅斯。”

蕭子翀驚訝了，又很迷惑，“你之前怎麽沒和我講。”

闫然聽出他語氣裏的不高興，就把目光轉向了手機鏡頭，看向手機上還在跑步的蕭子翀，說：“就是想這兩天就對你講的。你家春節怎麽安排？”

蕭子翀很氣惱，心想我讓你請假來g城，你一點假都沒有，這下要陪你爸媽還有舅媽去俄羅斯，倒是可以請到很多天假了，你過分不過分啊！

蕭子翀繼續跑着步，沉着臉說：“那你能請這麽多天假嗎？”

闫然道：“所以還是要把電腦帶着，雖然是去俄羅斯旅游，也要做事啊。”

那你之前怎麽沒說可以把電腦帶着來g城我這裏做事呢。蕭子翀生了滿肚子火，又不能對闫然發。

闫然一點也沒意識到蕭子翀的情緒已經不對了，又說：“我們要去半個月，還要去看極光。我帶了相機，專門去拍極光，只是不知道遇不遇得到。”

蕭子翀不想和闫然說話了，這去俄羅斯半個月，那兩人春節期間還能見面不？

蕭子翀壓抑着失望和煩躁，道：“希望你能遇到極光。”

闫然說：“是我爸媽不知道在朋友圈裏看了誰發的極光圖，突然就說要去俄羅斯，還非要我陪着去，他們不想只自己去，怕遇到問題沒解決能力。”

蕭子翀心說你難道就不能反抗一下你爸媽嗎？你都多大人了，你都要三十歲了啊。

闫然和蕭子翀說了很多自己家的事，才想起來蕭子翀還沒講他家的春節計劃，就問：“你家春節怎麽過呢？”

蕭子翀跑完了步，擦着汗從跑步機上下來，拿着手機說：“還沒确定。我爸媽說來g城看看我，然後他們去海南，我外婆在那裏。”

闫然意識到了問題，問：“那你呢？”

蕭子翀心說本來是想和你過啊，我現在能怎麽辦，他只好道：“陪我爸媽吧。”

“哦。”

闫然便也沒再多問了。

闫然的單身狗生活意識太過穩固和強大，即使每天都和蕭子翀聊天，而他又那麽喜歡蕭子翀，但他沒意識到自己是在和蕭子翀談戀愛，所以也意識不到兩人都需要将時間安排更多地告知對方。

春節時，闫然帶着爸媽和舅媽跟團去了俄羅斯，跟着爸媽，闫然就不得不變成了跟班小哥，全程給長輩背包、拍照、解說、點餐、付賬、買東西，砍價、提東西等等，在父母和人鬧矛盾的時候還要上前調解矛盾甚至包括賠禮道歉……

闫然心累，時常在微信上對着閨蜜群和蕭子翀吐槽。

蕭子翀比闫然還要更慘一點，他先是接了父母到g城，因為外婆自覺自己活不了幾年了，就想到蕭子翀的房子看看。

他們這些後輩自然不能不滿足老人的願望，姨媽一家只得帶着八十多歲的外婆來了g城，蕭子翀忙忙碌碌地安排家事，又去機場接了姨媽一家和外婆來他家。

姨媽一家倒是可以去住酒店，但不能讓年邁的外婆去住酒店。再者，外婆自己也不願意去住酒店，于是，只得将蕭子翀的父母的卧室整理了安排給外婆住，蕭子翀讓父母住自己的卧室，他想自己出門住酒店，但外婆不願意，不讓他反而要住出去。

蕭子翀從小就和外婆不熟悉，沒有交流，如今外婆年紀又大了，兩人更是缺乏所有共同話題，而外婆還很愛教育蕭子翀“趕緊找媳婦生孩子”，蕭子翀面上帶笑答應，心裏則是煩死了。

吳岚把兒子的煩躁看在眼裏，就拉他到樓上說：“你外婆這輩子，能來你這裏麻煩你幾次？最多也就這一次，你最好別鬧脾氣。”

蕭子翀心想我是鬧脾氣的人嗎？

吳岚說：“既然外婆想好好看看你，你就多陪陪她嘛。”

蕭子翀只得答應了，所以白天陪外婆簡單逛逛g城，晚上在家睡沙發。

外婆一直玩到大年初三才和姨媽一家回海南去，吳岚和蕭靜仁也跟着去了海南。而蕭子翀在陪外婆幾天之後，倒也心平氣和了。

人都會老，都會死。蕭子翀不知道外公過世了幾十年，外婆至今是否還會想他，不過也沒好意思直接問她。

蕭子翀在大年初四去了東京，想自己一個人走走，蕭子翀一直覺得東京是很适合一個人走走的城市，這種感覺從何而來，他自己也不清楚。

不過大概是運氣不好，他在初五傍晚從酒店裏出門時，在大廳裏看到了沈總，蕭子翀轉身就走，想假裝沒注意到沈總，但沈總何其眼尖，叫他：“喂，蕭子翀！”

蕭子翀只得轉過身來，假裝疑惑地四處尋找聲音來源，待目光定在沈總身上，他就驚訝道：“沈哥，你怎麽也在這裏？”

沈總心想你就裝吧，明明是你先看到我。

沈總說：“在家無聊，過來走走，你有什麽安排，要是沒有安排的話，一起去喝一杯吧。”

蕭子翀看了看沈總身邊的男孩子，是個大概剛二十出頭的男生，白淨斯文又有點羞怯的樣子，蕭子翀在心裏嘆了口氣，心想我這個春節是遭受了詛咒還是怎麽的？

沈總介紹了他身邊的男生，不過蕭子翀沒有特別注意他，所以也沒記住他的名字。

三人一起去了居酒屋，蕭子翀不知道沈總居然喜歡在居酒屋喝酒，只得坐在那裏陪沈總喝，那個男生，則一直在玩手機，大概是覺得跟着沈總挺無聊的。

沈總問他：“你一個人來的嗎？”

蕭子翀心說你這話問得太有問題，要是是兩個人，你不是也已經把我叫出來了。但他這時候也不好撒謊說不是一個人，要是沈總非要認識和他一起來的人，他要怎麽辦？

蕭子翀回：“嗯。”

沈總：“怎麽一個人來東京？來見朋友？”

蕭子翀慢慢喝酒，說：“不是。就是想一個人散散心。”

沈總：“你之前追的那個青梅竹馬呢？”

蕭子翀心說你就知道我之前在追我的青梅竹馬了？

沈總就是個人精，笑道：“還別不承認，自從你元旦那會兒請假之後，我看你看手機的時間增長了很多，還經常對着手機露出笑容。我可是慧眼如炬，你騙不了我。”

蕭子翀說：“他啊，他春節陪爸媽出去旅游了。”

沈總“哦”了一聲：“怎麽不陪你出來玩？”

蕭子翀心說你這是故意在我的傷口上插刀嗎，他回道：“因為他之後就會和我一起了，這次就好好陪陪父母。”

沈總笑了笑，道：“你有她的照片嗎？”

蕭子翀心說你有沒有毛病，我有我也不會給你看啊。

蕭子翀笑而不言，只是喝酒。

那個跟着沈總的男生實在受不得坐在居酒屋裏的無聊了，手游也玩得很煩了，就起身說：“沈錦瑛，我在周圍逛逛，一會兒回來。”

沈總對他擺擺手，讓他離開了。

沈總說：“現在的小孩子，沒幾個懂事的。也就年輕而已。”

蕭子翀：“……”他可不想聽沈總品評他的小情人，覺得很煩。

蕭子翀繼續慢慢喝酒，不時看一眼手機，闫然所在的地方這個時候是白天，他總會給蕭子翀發幾張拍的照片。

沈總是非常喜歡講話，而且不時就容易誇誇其談那一類人，但他這時候卻有些沉默，又安靜地坐了一會兒，他問蕭子翀：“我看到你發給我的郵件了。”

蕭子翀心說你早就該看到了，他轉頭看向沈總，“本來想等上班了再找你談。”

沈總說：“是因為你那個青梅竹馬，所以才想去s城嗎？”

蕭子翀在前兩天給沈總發了郵件，提了一下他想去s城負責s城工作的事。

他們公司，在s城也一直都有項目，不過在這裏沒有分部，原因是現在交通發達，在s城項目少的情況下，寧願讓員工坐飛機來s城處理工作，也比在這裏設立一個分部更好。

但蕭子翀覺得現在s城發展很好，應該加大對西南片區的關注，所以應該在這裏設立一個分部，這是非常有利的。他想申請到s城負責這邊的工作。

蕭子翀否認道：“不是的。我在郵件裏已經寫很清楚了，我覺得公司的确應該給予西南片區更多關注。”

沈總笑了一聲，自然不相信蕭子翀沒有私心。

沈總說：“那公司即使采納了你的意見，但不派你去s城，你要怎麽辦？”

蕭子翀沉默地又喝了一口酒，看向沈總，沒有回答。

沈總知道他的意思，蕭子翀是個自負的人，有的是獵頭挖他，他自然不在意沈總為他設置障礙這件事。

沈總說：“你把我當哥，那就該讓我看看你媳婦到底是個什麽樣的人，把我手下最能幹的人迷成這樣。”

蕭子翀不想給他看闫然，說：“就是普通人。”

沈總說：“我不信。你這麽挑剔，會看上很普通的人？”

蕭子翀：“真的挺普通，他挺普通的，我也挺普通的。大家在一起，是因為彼此喜歡，彼此想在一起生活，又不是要參加競賽，普通不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