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 施救

滕玄清聞言, 哪裏敢耽擱,立即松手後退,将邝淩韻身邊的空間騰出來交給雪櫻,讓雪櫻替邝淩韻查看傷勢。

雪櫻兩指點在邝淩韻胸口, 靈力滲入經脈, 以探查邝淩韻體內的情況。

數息後,雪櫻臉色越來越沉, 滕玄清在旁急得淚眼婆娑, 卻大氣也不敢喘。

但見雪櫻一擡手, 指尖帶起一蓬白煙:

“她體內埋了一股灼熱的靈力, 這靈力蠻橫至極,倒像化神兇獸所為,将她體內血液燃燒殆盡,需即刻以修士精血補足,方能吊住她的性命。”

她說着,手掌一翻,便欲割開手腕, 取血施救。

滕玄清渾身一震,猛地抓住雪櫻衣袖。

“用弟子的,宮主!弟子也是修士!”滕玄清惶急道, “此地險惡, 宮主與文偃長老還要将師尊帶回紫霄宮, 切不可冒險,讓弟子來!用弟子的精血!”

她一邊說,眼淚汩汩往下淌, 渾身不由自主地顫抖,但态度卻無比堅決, 看着雪櫻的眼神中滿是祈求。

抽取修士精血意味着什麽滕玄清不是不知,但她更怕雪櫻若有意外,邝淩韻更難得救。

雪櫻眼裏顯出掙紮之色,将曾對邝淩韻說過的話又重複了一遍:

“你這是何苦?”

滕玄清不知道自己何苦如此,但沒有比這更好的解決辦法了。

她跪在雪櫻腳邊,淚眼婆娑地拽住雪櫻衣角:

“求您,宮主……用弟子的血,救師尊。”

她要邝淩韻好好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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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怕以一命換一命,也不枉她此生來過。

雪櫻猶豫,但邝淩韻的狀态很差,時不等人,最終,她還是遂了滕玄清的意,讓滕玄清靠近一些,以靈力化刃割開滕玄清的手腕,取血注入邝淩韻的經脈。

文偃長老則立在她們身邊,為雪櫻護法。

滕玄清感激涕零,除了臉色越來越白,取血過程從始至終未吭一聲。

雪櫻一邊壓制邝淩韻體內蠻橫沖撞的灼熱靈力,一邊用滕玄清的精血蘊養邝淩韻的經脈,為了不讓滕玄清損耗過大,她用盡全力施救,試圖盡快穩住邝淩韻的傷勢。

滕玄清跪在邝淩韻身邊,随着體內精血流失加劇,她開始感覺到陣陣暈眩,伴着一股一股的涼意穿梭在肺腑間,哪怕周遭環境非常炎熱,她卻因為寒冷開始不由自主地發顫。

雪櫻顯然發現了她的異樣,但對邝淩韻的救治已到緊要關頭,不能在此時打斷。

“我沒事。”滕玄清感受到雪櫻的目光,她深吸一口氣振作精神,對雪櫻道,“請宮主切莫分心。”

雪櫻心頭一聲暗嘆,遂狠下心,繼續專心救治邝淩韻。

事已至此,若中途放棄,則會功虧一篑,不僅救不了邝淩韻,滕玄清損耗的精血也拿不回來。

好在她們趕來及時,決斷也未耗費多少時間,施救過程非常順利,邝淩韻體內的暴躁靈力被雪櫻壓制下來,傷勢也漸漸停止惡化,有了緩和的跡象。

暈眩感越來越強烈,滕玄清眼前開始出現重影,十步開外的地方已經看不清了。

她身體輕輕一晃,怕自己突然失去意識幹擾雪櫻替師尊療傷,她幹脆俯身在邝淩韻身邊躺下,側頭斜斜倚靠在邝淩韻的肩膀上。

她用空出來的右手牽起邝淩韻的沾血的左手,與師尊十指相扣。

哪怕雪櫻和文偃長老都在,她也顧不上了。

她想自己可能活不過今天了,心裏的秘密她會安安靜靜地帶走,剩下最後這點時間,便稍稍任性一下吧。

也只有這須臾,她感覺師尊是屬于她的。

她體內的精血還在源源不斷地湧進邝淩韻的身體,成為支撐邝淩韻活下去的力量。

意識越來越模糊,在她徹底撐不住,瀕臨崩潰的時候,雪櫻終于收手,并掏出一枚紫霄丹拍入滕玄清口中。

邝淩韻的傷勢穩定下來,為此雪櫻也付出了極大的努力,體內靈力耗損一空,實力十不存一。

她抱起邝淩韻,将滕玄清交給文偃長老:

“走,帶她們回宮。”

文偃長老接過滕玄清時,忽然邪詭地笑了一下,随即一掌拍向雪櫻腦門。

雪櫻駭然色變,猝不及防之下只來得及擡臂一擋。

文偃是元嬰九層修為,雪櫻匆忙應對遠不敵文偃蓄力一擊,加之先前為救邝淩韻,她消耗太大,硬受文偃一掌,氣沖經脈,傷及肺腑,一口逆血奪口而出。

她踉跄着倒退數步,在跌下岩漿河的前一瞬才勉強穩住身形。

腳下粗糙焦黑的岩塊嘩啦滾落,沒入岩漿之中,頃刻間便化作灰飛。

“你居然!”

雪櫻震怒不已,文偃突然背叛無疑是雪上加霜,雪櫻千算萬算沒算到眼皮底下出了奸細。

“對不住了,宮主,老夫自知修為有限,哪怕您已落至這般田地,老夫仍無力取您性命,所以,老夫只要滕玄清。”

言罷,忽有一人出現在文偃身後,雪櫻看清那人樣貌,背脊一寒。

那灰衣白眉的佝偻老者,不就是前陣子從紫霄宮中逃逸,至今未尋到下落的元杞麽?

紫霄宮中不知不覺已被邪魔外道侵蝕這麽深,是她作為紫霄宮之主的失職。

文偃便是潛伏在紫霄宮的邪道之首,他隐藏極深,哪怕邝淩韻與之有過約定,也不知道他的确切身份。

往日在紫霄宮時,大能衆多,文偃從無動手之機。

先前因元杞不知邝淩韻底細,貿然針對邝淩韻行事,文偃為救下元杞,險些暴露身份,若非元杞實力不菲,還有用處,他都想直接放棄元杞。

他原與邝淩韻約定好了,由邝淩韻攝滕玄清之魂以尋九天玄心訣的下落,豈料邝淩韻中途反水。

若非靈通神算并非人人可學,他怎會放任邝淩韻胡作非為?

拿了通靈神算,竟想就此放棄,哪有那麽好的事?

邝淩韻傷重至此,在他看來不過自讨苦吃。

如今天賜良機,有元杞相助,他自可從容離去。

“宮主,咱們有緣再會。”

文偃唇角一勾,冷笑着說。

等他找到九天玄心訣,破解通往遠古戰場的秘密,又何懼雪櫻?

文偃說完,抓着滕玄清抽身欲走。

元杞則擋在雪櫻面前,攔住雪櫻去路,不允她追上文偃。

“留下!”

雪櫻怒不可遏,一掌震開元杞。

哪怕她實力大降,也絕不是元杞這等小人物可以拿捏得住的。

元杞駭然,化神修為名不虛傳,都已經落到如此地步,竟還有反抗的餘裕。

滕玄清隐約還有幾分意識,覺察到事有變故,她努力睜開雙眼,便見聞言提拉着她的衣領,拽着她飛快後退,而雪櫻和邝淩韻在她的視野中則越來越遠。

“師尊……”

她渾身沒有一點力氣,連擡手都做不到,更莫說掙脫元嬰高手的鉗制了。

雪櫻被元杞阻攔,急怒之下竟以自損為代價動用提升修為的秘法,一掌将元杞重創,随後拎起邝淩韻,繞開元杞,追着文偃而來。

她決不允許文偃将滕玄清帶走。

文偃聽聞身後風聲忽起,心知是雪櫻追來,頓時大驚失色,暗罵一句瘋子。

他之所以留着邝淩韻,沒在雪櫻治療邝淩韻的途中動手,就是算着雪櫻顧及邝淩韻的性命,有邝淩韻牽絆着她,她無法全力施為。

豈料雪櫻如此不計後果,她就不怕她秘法效用過去之後,就算救回了滕玄清,她們也全都走不出九幽嗎?!

文偃失算,錯估了雪櫻的決心,形勢立即變得危急起來。

他暗啐一口,拼盡全力,再次加快了離去的速度,只要拖到雪櫻秘法之力過去,就還是他的勝利。

雪櫻帶着邝淩韻,硬受文偃一掌,又使用了秘法之力,狀态其實不容樂觀,但她不能讓滕玄清就這樣被抓走。

兩人在赤炎之地僵持着,你追我趕,來去如風,但他們之間的距離既沒有拉開,也沒有縮短。

雪櫻體力漸漸不支,文偃勝券在握。

滕玄清忽然掙紮起來,她稍稍恢複了一些體力,竭力想從文偃手中掙脫。

正在緊要關頭,滕玄清這樣一鬧,險些拖慢文偃的速度,文偃愠怒,擡起一掌拍向滕玄清的後頸,意圖将她擊暈,讓她安靜一些。

然而他這一掌還未落下,滕玄清已掙紮着擡起頭來,倔強地與之對視。

她眼中金光一閃,文偃雙目頓時像被利劍穿透,可怕的劍氣伴随錐心刺骨的疼痛鑽入他的腦袋肆意破壞他的識海。

文偃口中溢出慘叫,松手放開滕玄清,身體搖搖欲墜。

滕玄清修為尚淺,不會禦氣淩空,文偃手一松,她就像個破麻袋似的從天上往下掉。

離開文偃不過數尺,灼熱的氣流便燒焦了她的發尖,随着墜落的速度越來越快,她的衣角也被熾熱的空氣點燃。

她松了一口氣,一心贈予她的劍氣,雖只能使用一次,但也足夠重創文偃,讓雪櫻帶着邝淩韻脫身。

而她自己,便墜入腳下蜿蜒的岩漿,燒個灰飛煙滅吧。

她怕死,可若她的死能換得邝淩韻的生,那她心甘,毫無怨言。

死亡的氣息撲面而來,她卻心如止水。

從此,她再也不會成為誰的拖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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