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 小魔頭

回到無生門後, 滕玄清兀自要回自己的房間,臨行前被老魔頭喚住,問她是否還想着邝淩韻。

滕玄清面不改色地搖了搖頭,淡漠道:

“此人與弟子再無瓜葛, 又何須弟子挂懷。”

老魔頭很滿意滕玄清的答複, 笑眯眯地讓滕玄清回屋後好好歇息。

滕玄清遂拜別老魔頭,轉身走了。

她回到自己的房間, 于桌前坐下, 拿了紙筆開始謄抄功法秘籍, 唯有這樣, 才能将紛雜散亂的思緒平靜下來。

口口聲聲說着不在意,做出連自己都相信了的冷漠決絕的樣子,可她心裏卻一點也不好受。

只是,當斷則斷,她如今已是魔道中人,若繼續與之糾纏,不僅什麽都不能改變, 還會連累邝淩韻。

分開,是對她們彼此都好的結果。

自那日後,滕玄清每日下山, 再沒有見到邝淩韻, 她心裏也松了一口氣。

于是專心致志地修煉, 将萬魂魔尊教給她的任務圓滿完成,短短半個月的時間,她的修為提升飛快, 眼看着就突破了煉體八層,距離結丹越來越近了。

待滕玄清體內氣息穩定下來, 适應了爆炸增長的力量,老魔頭終于決定傳授滕玄清魂算子。

他将滕玄清叫到身邊去,将刻印了魂算子秘籍的玉牌交給滕玄清,并叮囑她說,此術詭谲,每一次使用都會對自身有損,若非必要,切不可亂用。

滕玄清忙不疊地點頭,回屋後就迫不及待地将玉牌貼在腦門上讀取裏面的秘籍。

金色的字浮在玉牌內白茫茫的空間裏,感受到滕玄清的召喚,這些符文很快朝滕玄清彙聚過來,随後鑽進滕玄清的識海。

這與看紙質的秘籍的時候全憑大腦的記憶不一樣,由玉牌直接映照在滕玄清腦中的秘籍記憶非常深刻,而且每一個細節都不會遺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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滕玄清立即照着秘籍所授開始修煉,将體內靈力按照秘籍內指引的經脈在身體內運轉,不覺間,竟生出一股玄而又玄的感覺。

秘籍功法大都是指對靈力的運用方式,蔔算之術同理。

利用靈力與天地靈氣之間千絲萬縷的聯系,從時間與空間中抽調出某些事物彼此間的關聯,就是蔔算術法的本質。

滕玄清學得認真,不過短短數月,便小有所成。

這天,她準備了柳枝,魂符,妖丹等物,打算嘗試蔔算一次因果。

目标自然就是百年前發生之事。

術前,她于山間靜坐數日,心緒完全平複。

滕玄清睜眼,眼中精芒一閃,她一擡手,柳枝疊成一道小陣,妖丹為陣眼,魂符盤旋陣上。

那魂符中,存了她一縷精魄。

為了抽出這一縷精魄,她魂魄受創,養了大半個月才勉強恢複,心頭明白,此術不能随便施展,今次若是不成,要再算前緣,少說也得半年之後了。

她未将此事告訴萬魂魔尊,以她現在的修為,萬魂魔尊鐵定不允她測算前緣,故而她特地挑了時間,今日萬魂魔尊因故不在門中,她這才做好準備,進行第一次嘗試。

滕玄清看着面前盤旋的小陣,心頭默念口訣,以自身精血為引,憑空畫符,每一個符訣完成之後,便會自動飛向柳枝小陣,漸漸将柳枝染紅。

等柳枝被血浸透,精血開始向上蔓延,形成一蓬血霧血氣,将魂符卷在其中。

滕玄清畫完最後一枚血符,遂閉上雙眼,将靈識鎖在陣上,仔細觀察柳枝的每一個細微的變動。

有淡淡的血絲從柳枝上蜿蜒伸出,向四面八方延展開去,滕玄清眉頭稍蹙,感覺眼前迷霧重重,又有千鈞壓力砸在身上,令她寸步難行。

但她不肯輕易放棄,她艱難地透過迷霧,隐約可見背後光影,只要再向前一步,她便能自歲月流光之中窺探些許端倪。

她奮力向前,柳枝上血絲越來越多,上接天下接地,還有好些接在滕玄清自己身上,但她并無所覺。

她頂着巨大的壓力再向前邁出一步,伸手撥開雲霧。

靈力的耗損激增,她的身體突然顫了一下,有血珠沁出她的眉心,順着鼻梁滑落下來。

但她終于勉強看見了霧氣後面的景色。

一個白衣如雪的女人跪在地上,從身前一紅袍之人手中接過一個巴掌大的玉盒,紅袍之人面孔掩在兜帽下,滕玄清看不真切。

但轉瞬間,紅袍之人的身影伴着一陣清涼的夜風消失了,寂靜的院落中只剩了跪地未起的女人。

她微微擡頭,露出一張美貌精致的臉孔。

滕玄清瞳孔一縮,眼前迷霧重新聚攏,随即她感覺一股極大的力量在拉扯她的魂魄,一下子将她拉回自己的身體。

噗——

一口逆血噴湧而出,像被一股未知的力量瞬間抽空了靈力,她身體一晃,險些摔倒。

老魔頭粗糙的手掌按住她的肩膀,見狀吹胡子瞪眼,氣得額角青筋急跳:

“好你個小兔崽子!不想活了是不是?!”

柳枝小陣盤旋墜地,魂符被熾熱的精血燃燒殆盡,妖丹也啪的一聲裂成兩半。

滕玄清望着散成一攤的柳枝發呆,沒有回答老魔頭的話。

老魔頭又氣又急,方才若不是他提早回來,發現滕玄清的異樣趕來查看,見勢不妙強行将她的魂魄拉回來,滕玄清這會兒怕是已經被魂算之法耗到油盡燈枯。

過了好一會兒,滕玄清才緩緩回神,朝老魔頭行禮告罪,便以自己身體不适為借口,回房休息去了。

老魔頭恨鐵不成鋼,告誡她說:

“此術大成之前,你其莫做無謂嘗試,小心一不注意,就把自己的性命搭進去了。”

話說完,滕玄清已經走了,方才那些,不知道她聽見沒有。

無數疑惑盤旋在滕玄清心裏,一路上,她反複思量,紅袍之人是誰?玉匣子裏裝了什麽?琴弋……為什麽要哭?

佳人擡眸的瞬間,滕玄清看見她滿臉縱橫的淚水,那凄絕的模樣,斷不像無情之人。

當初她到底為何那樣做?她究竟有甚苦衷?

滕玄清越想心中越亂,其實,她倒更願意琴弋只是單純的憎恨老宮主,對邝淩韻沒有情誼,甚至利用邝淩韻的真心,用以接近老宮主。

如此,她便可以心安理得地不去想,不去念,只待真相大白,将邝淩韻的執迷之心敲醒。

但若琴弋真與師尊兩情相悅,那麽她的存在,仿佛是個一廂情願的笑話。

回到屋中,滕玄清沒有修煉,躺在床上用棉被蒙住自己的臉,倒頭便睡,一覺睡得天昏地暗,直到養足精神,這才起來。

雖然休息好了,但她的身體依舊沒什麽力氣,這次蔔算,耗損太過,若不是老魔頭護着她,她可算是自讨苦吃了。

被老魔頭訓斥之後,滕玄清短時間內沒再執着,但她性情大變,為了更快地提升修為,下山捕獵的次數漸漸增多,從無生門所在的區域向外擴展,頻繁造下兇案。

漸漸的,她不再止步于和風,開始将目光投向和風之外的古鎮和村落。

有修士路過,有感于滕玄清作惡,欲擒拿滕玄清之時,反被滕玄清所殺。

此事很快傳開。中州上不論散修還是門派中人都聽說了無生門出了個十惡不赦的小輩,名喚滕玄清。

許多人疑惑,滕玄清這名字與紫霄宮邝淩韻的徒弟一樣,究竟只是重名,還是另有隐情?

越來越多自诩為正義之士跑來和風,欲除小魔頭滕玄清,豈料這十八歲的小娃修為竟已接近結丹,築基乃至煉體修士望風而來,其下場無外如是。

滕玄清一連斬殺數位道門之中弟子,其人所在宗門震怒無匹,開始向無生門施壓,卻全被老魔頭擋了回去。

中州各宗忌憚老魔頭的實力,不敢逼的太緊,只好将目光轉向淩雲宗和紫霄宮這等大宗門。

他們狀告無生門目中無人,肆意乖張,殺人無數,罪惡滔天,恐怕有掀起亂世之心,試圖說動紫霄宮和淩雲宗派出高手剿滅無生門。

能與老魔頭相匹敵的絕世高手,除卻紫霄宮的老怪物,便只有淩雲宗的陳渝,中州雖然仙門衆多,但真正能算得上絕頂高手的,也沒有幾個。

正因如此,老魔頭才敢這般橫行無忌。

奈何一紙狀書投去紫霄宮和淩雲宗,皆如石沉大海,淩雲宗回應各大仙家稍安勿躁,是一副觀望的态度,紫霄宮更加暧昧,甚至沒有任何回音。

中州各個家族和門派開始感到不滿,他們總不能始終被無生門壓着欺負,于是聯合起來抵抗無生門,派出門中各大高手,前去擒拿小魔頭滕玄清。

滕玄清已經很久沒有回無生門了,江湖中風聲那麽大,她游走在外,哪裏會不知道事态嚴重,正因如此,她才沒有回無生門。

此事因她而起,膽敢前來尋仇之人,來一個她殺一個,來兩個,她就殺一雙。

除了第一次殺人的時候手抖得有些厲害,多來幾次,也就習慣了。

近來她的修為隐隐有要突破的感覺,困了她将近三個月之久的瓶頸有了松動的跡象,但凡來尋她的修士,不論修為深淺,最後都成了她的磨刀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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