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

自從顧少延告訴她下周要月考, 阮朵朵這兩天都在加緊時間複習, 這邊的高中文理都要學，考試的時候文理可以選擇一類去考，她選擇考文科。

語文和英語不成問題, 政治歷史地理雖然和原來的世界不一樣, 暫時還可以糊弄一下, 頭疼的就是數學, 光一個橢圓做輔助線, 就鬧得頭大, 想起來那些颠過來倒過去的代數，更是心累。

周五中午，匆匆扒了兩口飯, 就跑回教室繼續做卷子。

程一城看着她的背影, 問顧少延道：“老大，阮小弟這麽辛苦，要不考試的時候，我們幫她一下？”

顧少延搖頭。

程一城嘀咕了句：“鐵石心腸！”

顧少延咬了口小刀魚，忽然覺得有點食不下咽，今天的小刀魚比上周的口感還好點，她一條都沒吃, 都挑到了他碗裏，說有小刺，沒時間吃。

顧少延回教室的時候，就看見阮朵朵伏在桌子上, 筆頭在草稿紙上寫寫劃劃，口中念念有詞，正午的日光從窗戶裏投進來，斜溜了一片在他們的桌上，她的半邊臉蒙着淡淡的秋光，依稀可以看見臉上淡淡的小絨毛。

阮朵朵正算不出來橢圓的離心率，煩躁地揪了下頭發，好像發梢末端的痛感，可以緩解做不出題來的焦慮。

顧少延忍不住想，其實考試的時候，也是，可以，幫一下的吧？

很快又否定了，幫得了一時，幫不了一世，每個人都有自己的路要走。

她應該是優秀又驕傲的姑娘！

而不是生活在別人撒下的陰翳裏。

上課前十分鐘，阮朵朵終于做完了卷子，臉趴在了桌子上，微微嘆氣。

她讀研寫論文寫得生不如死的時候，曾經無數次想，她寧願回高中去做數學卷子，好歹那些題目都有答案，多做做就會了，她的論文落腳點還不知道在哪裏。

可是真的回到了高中，一條線，一個公式地開始計算的時候，才發現當初自己的想法是多麽的天真！無知！愚蠢！

Advertisement

刷着數學競賽題的顧少延，聽她嘆氣，忍不住從試卷裏擡起過來，“阮朵朵，是不舒服嗎？”

阮朵朵轉過了臉，冷漠地看了他一眼，“不，我只是感嘆自己過于愚蠢！”

顧少延眼裏閃過笑意，看了眼她的卷子，拿筆在卷子上劃了幾下，“這種方式也可以解出橢圓的離心率。”

阮朵朵就見他“嘩嘩嘩”幾下，解出了自己五六分鐘才算出的答案，微微抿了唇，心裏一片哇涼涼的。

媽呀，這到底是個什麽地方，為什麽她一個一路砍殺過來的高等學府的學霸，要被反派在智力上無情地碾壓？

顧少延見她輕咬着唇，一臉凝重地看着自己，被盯的心裏躁躁的，“我臉上有東西？”

顧少延猶自納悶，就聽對面的人道：“嗯，上面沾着唇印！”

“哈？”前排正喝水的敏敏震驚了！

一口水噴到了她前排的周景明身上，“大敏，你搞什麽？”周景明剛脫了校服，裏面白色的衛衣濕了一大塊。

“大敏，你看，這回都是你的口水了！你負責洗！”

沈敏理都不理周景明，轉過來緊張地問阮朵朵：“哪裏？老大你，你做了什麽？”

內心歡呼：哇哇哇，得手了嗎？

顧少延心口莫名地縮了一下，她什麽時候在他臉上留唇印了？他昨晚睡覺好像忘記關門了，但是早上起來有洗臉啊，沒洗掉嗎？

顧少延的臉，肉眼可見地一點點挪紅。

一群吃瓜群衆默默地圍觀，就聽罪魁禍首阮朵朵，臉不紅心不跳地指着顧少延的右臉頰， “吶，就在這裏。”

少女的手指修長如玉，指過來的時候，帶動了空氣裏的風。

顧少延的心跳好像漏了一下。

阮朵朵眼睛亮晶晶地道：“看，上帝就是吻在了這裏，賦予了你美貌和智慧！”

敏敏輕輕籲了口氣，跑到“吃瓜小分隊”裏，敲了一行字：“吓死我，我以為老大得手了呢！”

元芳：“切，一個學期拿不下來霸王花，我建議我們換老大！”

程小帥：“呵，你要換誰？你吼一聲，看他敢不敢答應！”

元芳：“呵呵~”

元芳：“下面我正式提議，這一學期老大拿不下霸王花，就換霸王花上位，大家有意見嗎？”

機靈敏：“沒有，我舉雙手贊同！”

萱草：“OK”

周景明：“OK”

蘭博文：“OK”

馮川響：“OK”

……

元芳：“@程小帥，斜眼.JPG”

程小帥：“……你們這些叛徒。”

程小帥：“集體表忠心，還想撇下我，OK！我舉雙手加雙腳！”

吃瓜小群裏鬧翻了天，教室裏，顧少延看着阮朵朵一本正經地模樣，忽有種羞惱感，咬着牙，薄唇輕啓道：“阮朵朵，你是不是覺得，調戲了別人，不會有後果？”

他的眼眸很深，像是極力壓下去了什麽東西，可是眼底的光輝又像要突破雲翳一點點地越上來。

阮朵朵本能地察覺到了危機，連忙搖頭，坐正了身子，“顧少延，我，我就是開個玩笑，緩沖一下大家備考的情緒。”

顧少延口氣略硬地道：“他們不需要緩沖。”

見她縮着脖子，小心地偷看了他一下，像小貓遇到敵情時的警惕，心裏一軟，語氣緩了下來：“他們都躍躍欲試。”

“啊？還有人和你一樣變态，喜歡考試的啊？”

顧少延沒再理她，繼續刷他的題，又恢複第一天阮朵朵剛來時，生人勿近的模樣。

阮朵朵心裏暗嘆，一不小心玩脫綱了。

顧少延一下午沒理她，傍晚放學的時候，阮朵朵就知道為什麽大家不需要緩解考前焦慮了，因為他們一個個都是學霸，就等着考考考，壓下上一次排名上壓住自己的那個對手!

13班全班38個人，年年月月，月月年年，霸占全校前六十名！

阮朵朵現在特別能理解，徐由當初說尤茹茹考進年紀前八時候的欽佩感，來自哪裏了！

全校前十，除了莊少意、尤茹茹和徐由，剩下七個都在13班！

時隔兩個時空，阮朵朵再次對學習這件事感到了深深的絕望。

這次，她怕是要成為13班的恥辱了！

晚上顧少延一個人去操場跑了十圈，阮朵朵在教室自習，把橢圓的知識點複習了一遍。

兩人回去的路上，阮朵朵在腦子裏默默複習知識點，跟着顧少延後面走，一路無話，夜晚的星星和路燈，将兩人的背影拉長又拉短。

路上駛過一輛汽車，顧少延頓了下步子，将人往裏面拉了一下。

到家後，阮朵朵和顧少延道了晚安，回了房裏，不一會兒，裏面傳來梳洗的聲音，顧少延也去浴室沖了澡。

反鎖了客廳的門，檢查了廚房的燃氣，關了客廳的燈，才去睡覺。

半夜，顧少延口渴，起來去客廳倒水，發現書房的燈亮着，穿着粉色長袖長褲睡衣的阮朵朵趴在桌子上，臉壓着卷子睡着了。

卷子上依稀有某人留下來的口水，顧少延抽了張紙巾，擦掉了。

看了眼時間，已經兩點四十，一時有些後悔，不該過早告訴她下周月考。

怕吵醒了她，輕手輕腳地連椅子帶人搬到了她的房間裏，也沒敢開燈，就借着次卧的燈光，走到了床邊。

将阮朵朵打橫抱起，準備放到床上。

少女的身體超乎想象的柔軟，似乎她的骨頭都是軟的，正怔愣間，懷裏的人發出了輕輕的嘤咛聲，顧少延剎那間僵硬。

等給阮朵朵蓋上了小秋被，關上房門的時候，顧少延尚在恍惚中。

主卧裏的阮朵朵一夜好眠。

次卧裏的顧少延，後半宿卻失眠了，腦子裏一直慢動作循環播放抱起小兇獸的瞬間，心髒跟着一次次提起，悸動，他前十六年的人生裏，從來沒有想過，有一天他會遇到這樣一個人，讓他身體的每個細胞，每個毛孔，都在躍動和顫抖。

阮朵朵是被鬧鐘吵醒的，一睜眼，腦子有些模糊，她昨晚什麽時候回的房間？

爬起來關了鬧鐘，想起來，昨晚的卷子好像沒做完，好像做到倒數第二題的時候，想不出來，就睡着了，就是想不起來自己是怎麽回的房間？

打開手機，敏敏發了好幾條消息過來。

敏敏：【阮姐，今天我們先去做指甲啊！九點半蘭桂商場正門口集合】

敏敏：【呼喚阮姐，你看我穿藍色的好，還是白色的好？】

附圖藍色的及膝圓領長袖連衣裙，白色的衛衣配黑色的短裙。

朵朵：【白色的，看起來比較酷，外搭你那件黑色的小C皮衣。】

敏敏：【哇，我聽阮姐的！】

阮朵朵自己還選了上次和小檸一起買的長袖白T，背帶牛仔裙，準備搭雙鞋底高一點的小白鞋。

阮朵朵洗漱好出來，顧少延已經做好了早飯，在書房刷題，見她出來，就去廚房端牛奶。

今天是牛奶配雞蛋餅。

阮朵朵注意到他眼下的青色，皺眉道：“顧少延，你每天幾點起來啊？睡不好長不高的！”

顧少延端着牛奶，往她跟前近了一步，盯着她看了一下。

依舊是很平靜的眼神，可是不知怎地，阮朵朵就是覺得他眼睛裏藏了什麽東西，要壓下去，又好像壓不住一樣。

咬了下唇，“幹，幹嘛？”她好像昨天被大佬吓狠了，現在他一用這種眼神看她，她，她就緊張！

顧少延側身走到了她對面的椅子上，“哦，覺得你今天好像和昨天不一樣？”

阮朵朵還沒反應過來，就見他慢條斯理地道：“你昨晚熬夜了？你知道睡不好，是會變醜的嗎？”

阮朵朵閉了眼，氣得胸口疼，他是在變相地罵她變醜了！

手機“叮叮”了兩聲，阮朵朵看了一眼，不由撇嘴，是阮小暖。

姐姐：【朵朵，我發現了一家很好喝的咖啡，今天有時間嗎？姐姐請你去喝】

姐姐：【是直接約在咖啡店，還是我先去家裏找你？】

倒真是不客氣，把她家當自己家，大概是又沒錢了，想來套她錢。

阮朵朵微微哼了一聲。

顧少延看她盯着手機，一臉不高興，“什麽事？”

“哦，騙子又纏上來了，”怕他聽不懂，解釋道：“我有個堂姐，以前套出我喜”，阮朵朵對上顧少延的眼睛，心裏一驚，“喜歡什麽東西，就總哄着說陪我，然後騙我的卡給她刷刷刷。”

媽呀，差點說出“喜歡你了”。

見對面的人還看着她，又掩飾道：“你說我們都這麽窮了，給微博小哥的雞腿還沒加呢，哪還有錢給她騙。”

“嗯，明天中午加雞腿。”

阮朵朵見馬哈哈打了過去，喝了口牛奶，重重地點了下頭，“嗯，我到時候拍照發到微博上！”

顧少延瞥了她一眼，微微牽了下唇角。

那邊阮小暖見阮朵朵半小時都沒回她，有些焦慮地來來回回刷手機，她明天晚上就要去參加賀正溪辦的Party，找了好幾天，終于看中了小香家一件藍色帶着星光的晚禮服。

要六位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