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8、美好心願

在過去的十五年裏，只有一次，裴玑之如今天這般将裴惠昭叫到了他的房間，那是前年裴夫人耿汝梅去世的時候。

當時，裴玑之的心情異常複雜，連帶着安排起耿汝梅的喪禮也有些力不從心，因此全盤考慮之後，裴玑之決定讓裴惠昭幫着他一起張羅耿汝梅的喪禮，一來耿汝梅生前十分喜愛裴惠昭，由裴惠昭為她張羅葬禮，想來耿汝梅也會感到欣慰，另一方面，耿汝梅去世後，裴玑之是不打算再續弦的，接下來就需要有一個人撐起管理裴府內宅的重任，裴玑之想來想去之後，決定由裴惠昭挑起這副重擔。

一旁的裴惠昭已經從裴玑之嚴肅的神情裏看出了裴玑之接下來要說的話的重要，因此心情頗為忐忑，她有些擔心地望了一眼裴玑之，輕聲問道：“父親？”

被裴惠昭的話打擾了心神，裴玑之望着眼前亭亭玉立的女兒，頗為愧疚地說道：“惠兒啊，為父昨天受皇後所托将太子帶回來藏在了府裏，這件事情有可能會給裴府帶來滅頂之災，為父倒沒什麽，只是連累了你和光兒。”

聽出裴玑之話語裏的內疚與慈愛，裴惠昭忙走到裴玑之跟前，“撲通”一聲跪下說道：“爹爹快不要這樣講，娘去世的時候就告訴過孩兒和弟弟要好好孝敬爹爹，聽爹爹的話，如今爹爹受皇後所托帶回來太子，其中一定是有原因的，既然爹爹已經做了決定，孩兒和弟弟作為裴氏子孫，當然是聽爹爹的！”

被裴惠昭的一番話感動着，裴玑之長長地嘆了一口氣，緩緩說道：“你娘将你和光兒教導的很好，為父這一輩子怕是也還不清她了。”

“只要爹爹平安無事，娘就會很高興，”裴惠昭輕聲說着耿汝梅臨終前的遺言，眸中似有盈盈的淚珠閃爍。

一直以來裴惠昭都很羨慕自己父親和母親的感情，可是當耿汝梅臨終時卻告訴裴惠昭真正的夫妻是不會“相敬如賓”的，言外之味，她與裴玑之終是少了一些什麽，但究竟少的是什麽，耿汝梅沒有告訴裴惠昭，因此，這也成為裴惠昭心底揮之不去的疑惑：她很想知道，真正的夫妻會是什麽樣的？

見裴惠昭久久不語，裴玑之忙扶起女兒，關心地問道：“惠兒，你？”

被裴玑之扶着，裴惠昭忙收回思緒，輕聲問道：“爹爹準備将太子藏到何時？”說話之間，裴惠昭的心跳漏了半拍，她一方面回想起了蕭赜昨天晚上的一言一行，另一方面又擔心蕭赜的身份萬一暴露會給他以及整個裴府帶來不小的麻煩，畢竟藏匿太子是重罪！

見裴惠昭的眼底浮出一絲擔憂，裴玑之沉沉地說道：“等那件事情過去之後，太子就可以回宮了，到時候為父就請旨離開太醫院，帶着你和光兒回雲川老家。”

“真的？”聽了裴玑之的話，裴惠昭一臉驚喜，在她的記憶裏，雲川是一處世外桃源，在那裏“江碧鳥逾白，山青花欲燃”，她和弟弟裴流光曾經在雲川度過了兩年無憂無慮的時光，直到裴玑之考上太醫之後，裴惠昭姐弟倆才跟着他（她）們的母親耿汝梅來到京城，與裴玑之住在了裴府。

也就是從那個時候開始，裴惠昭漸漸感覺到裴玑之和耿汝梅之間多了幾分相敬如賓，而少了一些耳鬓厮磨。接着生活的煩惱便或多或少地襲向了一家人，但好在裴玑之和耿汝梅都是恬淡的性子，因此一家人的相守還是歡笑多于惆悵。

如今聽裴玑之說起要回雲川老家，裴惠昭當然是高興的就要跳起來，但礙于自己一直以來保持的形象，裴惠昭還是忍了又忍，暗暗說道：一會兒一定告訴流光，讓他也高興一下。轉念之間就将剛才她對裴流光的威脅忘了個一幹二淨。

見裴惠昭一臉高興的模樣，裴玑之卻知道要想實現這一步十分困難，歸隐田園是每一位身處鬥争漩渦的人的夢想，但怎麽歸隐卻是難上加難。

就拿這一次來說，如何确保蕭赜在裴府萬無一失是裴玑之面臨的第一個難題，接着等到蕭赜回宮之後，裴玑之又要為自己私藏太子找到一個不被建元帝治罪而又讓建元帝相信的理由，然後，因為私藏太子，裴玑之還得應付那些劉智容和蕭赜的敵人對裴府的明槍暗箭，只有躲過了這些之後，才有可能帶着裴惠昭、裴流光姐弟倆平安無事地回到雲川老家，而這其中稍有不慎便是滿盤皆輸。

一向不善争鬥的裴玑之也在想到這些之後忍不住打了個寒戰，但他是一個一諾千金的君子，更何況還有對劉智容的那份情誼在，所以即使是困難重重，裴玑之也會竭盡全力去應對。

想到這裏，裴玑之對裴惠昭緩緩說道：“自從你娘過世之後，都是你在管理着府裏上上下下的事情，如今為父便将太子在裴府的安危交由你負責，你可擔得起？”

聽出裴玑之話語裏的慎重，裴惠昭異常肯定地點點頭，她知道只要太子在裴府一日，太子的安危便不再是太子一個人的事情，而是整個裴府的事情。

見裴惠昭點了點頭，裴玑之滿意地笑了笑，繼續說道：“那麽為父這就去宮裏當值了，你安排太子飲食起居的時候務必謹慎，切不可讓其他人知道太子在咱們府裏！”

“孩兒明白，”裴惠昭鄭重其事地應承下來，心裏早已對蕭赜的日常起居有了一個大概的安排。

眼見裴玑之出了裴府，裴惠昭緩緩轉過身，叫來自己的丫鬟浣月，一番交代之後，便看着她帶着廚娘吳嬷嬷，并着看門守院的李大出了裴府。裴惠昭這才去了廚房裏，盛上一些早飯，嘗了嘗，将一碗紅棗補益茶和四只茯苓糕放在紅木合歡食盒裏，端到了菡萏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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