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從蕭芷茜住的攬芳殿到宣和殿，中間有一段挺遠的路，要經過幾座宮殿。盛乾的宮殿構造和中國古代的那些宮殿并無不同，飛檐翹角，雕梁畫棟，完全展示了宮殿的高大宏偉和富麗堂皇。蕭芷茜努力與蕭承安保持着并肩，蕭承安察覺到後便慢下腳步來，讓她不必走一段就要小跑幾步跟上。

蕭芷茜心想這位皇子挺溫柔呀。見他一路上并不說話，于是自己找話題：“皇兄先前許多天未曾來看芷茜，是在追查刺殺芷茜的兇手嗎？”

“正是。”蕭承安轉過頭來看着燈火中笑容燦爛的少女，覺得現在的這個妹妹較之前的那個更多了份親近，之前的芷茜哪會這般好聲好氣地跟他講話。

不過，也不會每次看着自己就兩眼發光。蕭承安于是笑了。

蕭芷茜好奇結果：“那有查出什麽來嗎？”

“并未。”蕭承安道：“我一路追查，竟是毫無線索，好似這事并未發生一樣。”

蕭芷茜聽後默了兩秒，道：“那要不我假裝出宮去玩耍，以自己為靶，把他們給引出來。”

“不可。”蕭承安拒絕得非常幹脆：“你前幾日在宮內被行刺的事忘了？刺客連皇宮也敢闖，可見背後實力非同一般，皇兄絕不會讓你涉險。”

蕭芷茜不贊同地說：“但查不到線索，他們就始終隐在暗處，危險更大。”

蕭承安腳步一頓，鄭重道：“所以未曾經過芷茜同意，皇兄私派了幾名影衛保護你。”

蕭芷茜一愣，暗暗慶幸這些天來，所有的逃宮計劃都只是在腦中想想，不然還沒開始逃就要被安王知道了。她擠出個笑來：“皇兄是為我好，我懂的。”

蕭承安便感嘆：“芷茜從前要是也這般乖巧，晴明或許就不厭惡你了。說起來，你此番失憶，竟是不喜歡晴明了。”

蕭芷茜道：“可能鬼門關前走了一遭，想開了吧，要找個喜歡我的。”

蕭承安笑得溫柔：“那今晚芷茜可要好好選。”他停下腳步，與蕭芷茜對面而立，誠摯而溫情地看着蕭芷茜道，“除去晴明，另兩位人選是父皇，母後和皇兄考察許久才挑選出來的，人品樣貌性情皆為上品。”

蕭承安擡手輕拍了拍她的頭：“尋常人家的父母，一生所願便是兒女喜樂安康，姻緣美滿。我們雖為皇家，但父皇母後對你，為兄對你，都如尋常父母兄長一般，惟願你此生平安喜樂，得遇良緣。今晚參選之人，芷茜若實在不喜，不必委屈自己。”

他神情溫柔，聲音溫潤，語氣親昵，一番話說得至為真誠。蕭芷茜身為旁人，聽得感動欲哭，心下生出一絲妒忌：國家欠我一個好哥哥。不管了，我現在用着公主的身體，這就是我親哥。

于是她甜甜一笑，環抱住蕭承安說：“謝謝哥哥，我不會委屈自己的，我一定會挑個我喜歡的。”反正挑完又不是要立即成婚，等真成婚時說不定她已經回現代了呢。這麽一想，蕭芷茜便覺得，選驸馬可以很好“玩”嘛，她不打算老實選了。

蕭承安沒錯過她眼裏那一抹小算計的光，但并未拆穿，只笑道：“那便趕緊過去吧。”

----------------------

火樹銀花合，星橋鐵鎖開。暗塵随馬去，明月逐人來。

當蕭芷茜跟在蕭承安的後面進了宣和殿的時候心裏想起的是這首詩。宣和殿是逢年過節或者皇宮裏有什麽喜慶的事情時專用來舉辦宴會的宮殿，因此在裝潢上自然是金碧輝煌，彰顯皇家威儀。

宴會還未正式開始，殿堂上皇上皇後的位置還空着。殿堂下，大臣們已在自己的位置上坐好，鄰席之間相互講着恭維的話。蕭芷茜被蕭承安帶到一間偏室裏，并囑咐她在此等父皇母後前來，然後跟父皇母後一同出席。他卻先出了偏室，走到自己的位置上坐了，與二皇子也就是泰王蕭承景講着話。

在偏室裏能看見外間的一切情況，蕭芷茜的視線掃過一衆大臣，找尋着有可能是陸丞相兒子和方尚書兒子的人，還有那位找皇帝讨要名額的冉國七皇子。她不知道大臣們的座位是如何安排的，猜想着應該是按照官位的高低來排，但陸丞相和方尚書的兒子應該被安排坐在哪裏，她卻猜想不到。遍觀落座之人，無一人符合。

正要收回視線時，忽然見一男子從殿外走來。這人穿了一身白衣，寬袍大袖，衣帶在風裏翻飛，似乘風踏月，緩緩行來。蕭芷茜看得心跳如擂，心想這又是哪裏來的仙人？然而看那面容，卻忽然一怔：這仙人怎麽長了一張傅晴明的臉？

然而未曾聽聞傅晴明有雙胞兄弟，而且他入殿後直往武将的席位去。這人不會真是傅晴明嗎？怎麽只是換了套衣服裝，怎麽就好似變了個人？

不，不只時換了套衣服那麽簡單。蕭芷茜仔細看時發現殿堂上仿若明月一般吸引人注目的人與她那日見到的并不相同。雖然表情還是淡淡，但比之面對她時多了分溫和，那獨對她時的厭惡消失不見，甚至在看到蕭承安後，唇邊多了抹淡笑，好似冬去春來，冰雪消融。

蕭芷茜莫名生氣，心想：你既然讨厭公主，那就把你選為驸馬好了，反正你不怕拒婚，反正這婚本來就是用來逃掉的。

沒等多久，皇上皇後就進了偏室，身後跟着一群太監和宮女。蕭芷茜行了禮後皇後扶她起身，笑盈盈打量她一翻後，道：“不錯。父皇母後今兒個一定給芷茜找個好驸馬。”然後牽着她的手将帶着她出了偏室。

太監高聲唱到：“皇上駕到！皇後娘娘到！，芷茜公主到！”

蕭芷茜跟着皇後走上殿堂最高的位置，在皇後的身邊坐了下來。

宴會開始，首先是舞曲，十幾位身材窈窕的美女穿着薄如蟬翼的舞衣扭動着腰肢。當中一位穿着和其他舞女不同的衣裳，裝扮上也不同。這相當于領舞了。蕭芷茜看着舞女扭擺如風中楊柳，惹得她也舞心大動，也想上去跳一曲。

作為新時代的青少年，學校裏教的是語文數學天文地理，課餘還要被父母送去興趣班，舞蹈美術書法音樂挨個兒報一遍，蕭芷茜就是如此。只不過琵琶是她媽逼着她堅持下來的，舞蹈則因為喜歡。

一舞罷，盛乾帝舉起酒杯，高聲道：“諸位愛卿，今天乃中秋佳節，朕在此設宴，一來是想與衆位愛卿們同度佳節，因此愛卿們不必拘泥于禮節，随意就好。”

蕭芷茜在高堂上看着盛乾帝說完話後，底下的大臣們舉杯酒杯起身同時道：“謝皇上隆恩。”

盛乾帝接着道：“這二嘛，愛卿們都知，朕的芷茜公主今歲十六，已到婚配的年紀，所以今天實則也是為朕這愛女挑選驸馬。驸馬人選有四位，傅大将軍，陸相之子陸修以及方尚書之子方簡之，還有遠道而來的冉國皇子王旻文。”

四位驸馬人選依次出列，站到了大殿中央。蕭芷茜擡眼看去，傅晴明在左側負手而立。他身邊的是陸相之子陸修，身穿藍色錦袍，長相也不差，只是文人氣息太重，站在傅晴明的身邊，顯得有幾分薄弱。蕭芷茜腦海裏浮現一句話：肩不能挑手不能扛。

右邊的是方簡之，他雖有着男子的陽剛，可相貌比之傅晴明陸修卻差了些許。不過，這個蕭芷茜能夠理解，這是在選驸馬，不是選美，再說古代的人結親總是要講個門當戶對，所以皇後沒給她找三個長相難看的她已經很滿足。

傅晴明是武将，陸修是文官，方簡之文武兼修，且這三人在京都都是極具盛名的人物，皇後說得沒錯，這三人确實是萬中挑一。

至于冉國皇子王旻文，蕭芷茜原以為就像古代的游牧民族，結果這人不僅名字不像，裝扮上與盛乾并無不同。同樣的寬袍大袖，只是，他穿了一身惹眼的紅，面容偏陰柔，眼尾的痣又添了份妖冶，有種模糊性別的美，且美得很驚豔，讓人一時難以移開目光。

蕭芷茜在他出現的時候就被驚豔了一把，此時再看，依然覺得美豔不可方物。可惜，這樣的人屬于只可遠觀的類型。她非常好奇，這位皇子是怎麽喜歡上公主的？兩人要見一面都很難吧？

“既是為長樂公主選驸馬，那麽自然要讓長樂公主滿意，因此，長樂公主便是今天的主考官。朕和各位愛卿今天就當一回看官，看長樂公主如何選驸馬。”話落，盛乾帝轉頭笑看着皇甫芷茜，道：“芷茜，父皇先預祝你今天選得如意夫君。”

蕭芷茜道：“謝父皇。”

她走下席位，站到了四位人選的面前，視線挨個掃一遍，看見傅晴明又是那副冷淡中不掩厭惡的表情，而王旻文則在視線掃過他時勾唇淺笑，道：“芷茜，我說了會娶你的。”

蕭芷茜被他笑得一時神迷。好一會兒才“咳”了一聲，回轉身對着高堂上的皇上和皇後說：“傅将軍與冉國皇子善武，陸大人善文，方大人二者雖兼，但比之傅陸兩位都不能及，所以今日無論是比武還是比文都不公平。”

再次轉身，蕭芷茜看着面前的四人，想到自己的考驗，心裏偷偷地開心着，臉上卻是一副認真地模樣。她将視線從四人身上一一掃過，然後才緩緩地開了口：“在開始前，我想先問各位一個問題，不知四位心中可否有人？”

說完後，她先看向了傅晴明。這人當着皇帝皇後以及大皇子的面都敢擺出一副厭惡表情，那麽這個問題，他會回答“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