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月上中天，火光将黑暗驅散，好一會兒，周圍只聽得見樹枝燃燒時所發出的“哔啵”聲響。

黑衣刺客們将門口圍住，手裏的劍直指他們四人。

蕭芷茜握緊手裏長鞭，看了身後一眼，心裏喊着“完了完了，他們人多，我打不過”，臉上卻未顯露半點，只将唇抿得緊緊。

她感覺到了所謂的殺氣。這群人明顯不是來捉她回宮去的，而是來要她命的。這讓她一瞬間想到了之前那個敢闖進攬芳殿刺殺她的人。

這公主究竟惹了什麽樣的人？她真的很想跟穿越大神商量，能不能換個身份？公主身份尊貴是尊貴，可是個搞事精啊。

蕭芷茜很惜命的，她還想活着回現代呢，而且她要是死了，身後那三個怎麽辦？這裏只有她會武功了，而且要不是她，他們三人也不會有性命之憂。

她微擡下巴，看着那個站在門外，明顯是頭兒的人，問：“你們是誰？為什麽想殺我？”

沒人回答她。門外的刺客頭頭似乎深谙“反派死于話多”定律，手一揮，低聲吐出一個“殺”字，黑衣刺客們便持劍刺向蕭芷茜，一點都不拖泥帶水。

蕭芷茜只好揮鞭迎上，一邊閃躲一邊找準機會下手。她的鞭長二米有餘，一鞭甩出去，無人敢近身。但只要避開長鞭範圍，想傷人也不容易，而她也沒想着要傷人，以防守為主。

以蕭芷茜為中心，刺客們一時雖難以近身，但時間一久，她必定力盡。水清淺預想到這點，便要幫忙。

但她不會武功，刺客們明顯只想完成任務，并不欲交談，又怕自己一動，刺客們便要轉頭來對付他們三個，到時候蕭芷茜還要分心來保護他們。

蕭芷茜也很快就想到了這一點，所以縱然她作為現代人，還無法突破殺人的心理障礙，連傷人都不太敢，可纏鬥過程中，這些黑衣刺客卻明顯要她的命，要不是她躲閃功夫刻意練過，說不定此時已經負傷。

把他們打傷的話，應該不至于太難。蕭芷茜沉腰躲過直向她臉刺來的一劍，怒了：“打人不打臉懂不懂啊？！對女生來說，顏值就是命懂不懂啊？！”

她長鞭一收，危急之下以手柄做劍，往後一刺，将刺客的劍打飛出去，然後一個矮身，長鞭襲向另一個刺客的腰間，那刺客疾退幾步躲開時，蕭芷茜手腕一震，長鞭呈S形，直撲第三個黑衣人的臉：“打臉，我也會的。”

“師傅，你在找什麽？”顏子軒的目光卻時刻關注着水清淺，見她手裏抓了幾個瓶子，仍在側背的布包裏找着什麽。

“藥粉。”水清淺答得簡短，在一堆小瓶子裏找出一個青瓷小瓶，手握得緊緊，臉上也是少見地猶豫不決。

此時丢了劍的刺客趁着蕭芷茜不注意，在躲開一道鞭影後一個打滾撿起來地上的劍，起身時看見角落裏站着的三個人，舉劍便刺了過去。

蕭芷茜已經被黑衣刺客們圍住，借着翻轉動作看到僅一個刺客就把水清淺三人逼得狼狽不堪，頓時亂了分寸。黑衣刺客們觑機加強攻勢，其中一人飛身直刺，又往蕭芷茜的臉刺來。

“茜茜！”水清淺有一縷目光始終跟随者她，見此情況再不猶豫，将瓶塞打開，倒出一點藥粉後揚手一甩，然後就不管不顧地沖向蕭芷茜。

“靠啊，又來！你們這是逼我使出洪荒之力！”她嘴上說得輕松，心裏也是想躲的，奈何長鞭已送出去，想收回已然來不及，只能側身閃避。長劍擦過她的臉頰，右邊臉頰處頓時出現一線血痕，被割斷的一縷長發還在空中緩緩下落，又聽聞身後傳來一聲大叫：“師傅！”

這聲音叫得蕭芷茜心裏一顫，再不敢有猶豫遲疑。手裏長鞭快如閃電，揮出漫天鞭影。

“公子！”随之是朱沂的聲音，聽起來像是哭了。他不知道哪裏來的勇氣和力氣，一把推開突然刺客，那刺客竟是無力反擊，在這一推之下丢了劍，人也倒地了。

可朱沂卻沒看到，他擡手貼上顏子軒的後背，沾了滿手的血。朱沂搖着頭顫聲道：“公子，公子你受傷了！水姑娘，水姑娘你救救我家公子，他流了好多的血。”

蕭芷茜一鞭打得一個刺客飛了出去。她不敢回頭，剛剛只是一愣神的功夫，對方就抓準時機傷了她一道，要是再失神，也許四個人都沒命了。

她眼神發冷，下手不再有任何顧忌，甚至連必要時刻犧牲自己保全三人的心理準備都做好了，此時卻聽得黑衣刺客中一聲慘叫，一個黑衣刺客倒在了她面前，而當刺客倒下去後，現出刺客身後一道身影。這身影瘦長，穿了一身仿佛能融進夜色裏去的黑色武服。

蕭芷茜還未及看清他的長相，這黑衣少年已和黑衣刺客們戰做一團。她頓了兩秒，跟着揮鞭迎上。

茅屋一角，水清淺聽着朱沂驚慌的叫聲慢慢回過了神。顏子軒突然撲過來抱住她的時候，她還沒意識到危險。等意識到時，卻只聽得見長劍入體的輕響。

水清淺感覺到自己被緊緊抱住。抱着她的人有一張純淨白皙的小臉，笑起來的時候像個小太陽。而他此刻正笑着。

他說：“師傅，我說了要保護你的，我做到了。”

這距離實在太近，小太陽過于熾烈，勢不可擋一般，直接在水清淺尚未完全清醒的腦海裏烙印下一道痕跡。她一手還握着藥瓶，另一手握了握拳，卻好似毫無力氣一樣，試了幾次都未能成功，仔細看，還能看出那手在輕微地顫抖。

“嗯，你非常棒。”水清淺聲音平和地開口。她擡了擡手，閉眼又睜開，只這一個動作的時間，就已經調整好心緒。

“你不會有事。”她冷靜卻堅定地說，然後看了眼蕭芷茜那邊，确定有人來救後，水清淺才對已經慌得不知如何是好，只好徒勞地按住顏子軒的傷口，企圖以此止血的朱沂說：“去把我的藥包拿來。”

朱沂抹着淚趕緊去了。

“我相信師傅。”顏子軒笑着出聲：“我不疼，師傅你別抖。”

“好。”水清淺扶着他到火堆旁坐下，然後給他檢查起傷口。所幸，那刺客吸入了她撒出的大量藥粉，所以傷口刺得不深，并無性命之憂，于是提着的那一口氣終于可以緩緩地吐出了。

等朱沂抱着她的藥包跑來時，黑衣刺客們吸入的藥粉已經開始發作了。雖然不是毒藥，但吸入一定分量後，卻像是被抽空了力氣一樣，連劍都提不起了。

提不起劍的刺客，已經沒有了任何威脅。

蕭芷茜也跟着一起失了力氣，因為水清淺是在情急之下撒的藥粉，所以未能有所防備的蕭芷茜也一起吸入了足夠量的藥粉。

水清淺打開藥包，讓朱沂把解藥拿給蕭芷茜後，開始認真地給顏子軒處理傷口。

顏子軒咬着唇怕自己喊“痛”，那樣實在太丢臉了，師傅有可能會覺得他不像個男子漢，所以他苦苦忍着。

等蕭芷茜吃過解藥，恢複體力後，水清淺已經給顏子軒處理完傷口了。平日裏喜歡圍着她“師傅，師傅”地喊着的人，整個過程中卻一言不發，水清淺想了想，再看他咬緊的唇，便明白了，于是心裏憂慮更深一層。

顏子軒大概是從小到大沒受過什麽傷，再加上失血，扒着與她說了會兒話就昏睡過去了。蕭芷茜看一眼少年昏睡中也展露着痛苦的臉，心裏很有些愧疚和自責，嘴上卻說：“淺淺，我發現有武功沒用。”

水清淺拿着沾了水的布巾給顏子軒擦去嘴唇上因為咬得太用力而滲出的血，聽到這話擡頭看了蕭芷茜一眼。

蕭芷茜蹲到她身邊：“下次再遇上這種情況，你就撒毒粉，力都不用出，他們就倒下了。”

水清淺頓了頓，說：“我是醫生。”

“知道啦，你只救人，不殺人。”蕭芷茜只是想轉移一下她的注意力，讓她能放松下來。見她臉色如常，并沒有遭遇刺客後的驚慌和恐懼才松了一口氣，心想：不愧是淡定姐淺淺。

她轉頭去看後來出現的黑衣少年，少年已經将劍不知收到了哪裏，正一個一個地檢查黑衣刺客們，像是想要确認他們的身份。

蕭芷茜想到剛剛這少年稱自己為“公主殿下”，還說保護不力，請求責罰，便聯想到安王曾說過給她派了影衛。

她走過去，正要說話時屋外突然悄無聲息的多出了幾個人，把她吓了一小跳，以為又是刺客。但他們穿着與黑衣少年一樣，這些人進屋後卻先跟她行禮，然後将黑衣刺客們全都帶走了。

“等等！”等黑衣少年也要離開時，蕭芷茜出聲喊住了他。

“殿下有何吩咐？”

“查得到刺殺我的人是誰麽？”

“屬下只是奉命保護殿下。”言下之意，刺客的身份，以及刺殺目的之類，一律不知道。

蕭芷茜便擺了擺手：“我知道了，下次要是再有刺客，你可一定要早點兒出現啊。”

少年聽不出她在開玩笑，跪下道：“屬下保護不力，求殿下責罰。”

“又是這句。”蕭芷茜要被打敗了：“快起來，我還靠你保護我呢。”

少年便起身，征得允許後幾個縱身，消失在月色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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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此同時，傅晴明已經回到了将軍府，将軍府的老管家傅順立刻迎上來：“少爺晚飯未用，可要吩咐廚房給您準備宵夜？”

“不必。”傅晴明搖了搖頭。下午蕭芷茜吃了一路，也沒少給他塞，所以此時并無餓意。

想到這位失憶的公主，他頭一次覺得能與之相處而不生厭。若換做失憶前那位，他與之相處頂多半個時辰便要忍受不住。有那麽一瞬，他希望公主殿下的失憶之症永遠治不好。

他邊往書房方向走，邊将外袍脫下來，然後遞給傅順，問道：“小姐那邊可有消息了？”

“未曾。”傅順道：“少爺既然擔心小姐，為何還讓小姐到江湖上去闖蕩？可知江湖險惡，依小姐那性子，指不定要受委屈”

“她那性子，這将軍府關不住她。”傅晴明表情淡淡：“我不願拘着她。”說話間他推開書房的門。

傅順先進入，将書房的燈一一點亮，嘆道：“可中秋節都不回來與少爺相聚，小姐這性子若再不約束約束，怕是有一日，将軍府的大門都找不着了。”

傅晴明頓了一下，然後走到書桌前坐下，拿起一封信件時對傅順道：“順叔先去休息罷，這裏不用你守着。”

傅順便要告退，此時一只信鴿撲騰着翅膀從半敞的窗邊飛入，停在書桌前。傅晴明看一眼後，有些急切地取下信鴿腳上的紙條，看完後霍然站起：“舒璃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