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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她能忘記,顧初南是怎麽也不能忘的,他無法忘記自己趕過來時看到的她的樣子有多慘,意識不清地喃喃喊着“好冷好冷”,風扇呼呼地吹着,連個給她關掉風扇添床被子倒杯水喝的人都沒有,用那護士的話說是,也幸好沒有發燒!

如果他沒有及時趕過來會怎樣?

他都不敢去想!

所以他确實不會因此而開除frank和theresa,他們的職責也不包括照顧好雨默這個病人,然而他就是生氣,生氣他們,居然敢如此忽略慢待她。

他就是生氣,所以他幼稚地趕走了他們,又怎樣呢?!

雨默不能也不想怎麽樣,面對為自己生別人氣的顧初南,她只能柔順而乖巧地順着他的話說:“我想喝粥。”

其實她什麽都不想吃,但是她覺得,他肯定是希望她能吃些東西的。

顧初南沒說什麽,點點頭,也就出去了。

沒過多久,進來了一個五十來歲的阿姨,提了一桶熱水,說是“有個先生請她來的,幫忙照顧她。”雨默頓時為顧初南的體貼感動得眼淚汪汪的,這個時候,哪怕不能舒服地洗個澡,能稍微清洗一下也是好哇。

顧初南帶着熬好的粥回到醫院的時候,洗漱過後的雨默已經昏昏沌沌地又睡着了。

護士小姐告訴他:“醫生過來了。”顧初南就出去找醫生了解情況,那個醫生用手指頂了頂眼鏡,問:“你是他什麽人?”

顧初南面不改色地答說:“男人。”

醫生就點點頭,說:“你們兩口子挺強悍的,傷口捂得挺好嘛,裏面化膿肉都爛了,外面看起來還都結痂了。唔,技術這麽好,怎麽捂出來的呀?”

簡直是嘲諷模式全開,顧初南的臉都要黑了。

雨默這一覺睡得并不深,半夢半醒的,但是睡的時間挺長的,顧初南都從工地上走了一個往返了,她才稍微清醒了一點。

醒過來看到他又微微有些發囧,他倒是挺自然的,放下東西後從阿姨手裏接過粥和碗,親自盛了一碗端到床前準備喂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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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之前,他将勺子放到唇邊試了試溫度,這才遞到她嘴邊。

雨默:……

腦子裏一團漿糊,她幾乎是下意識地接住了他遞過來的勺子。

“好吃嗎?”他問她。

雨默看着他清俊的眉眼,傻傻地點了點頭,覺得自己口水嘀嗒流了半斤。

顧初南卻似乎一點也沒有誘惑人的自覺,淡定地抽了張巾替她擦掉嘴邊的可疑物,一邊喂一邊還和她說話:“我剛剛去工地,讓人把你的行禮都清好帶過來了,還有,請假的事也辦妥了。”他輕描淡寫的,“因為工地上不能缺人,所以公司那邊會派人過去暫時接替你的工作。”頓了頓,又特別補充一句,“是真的只是暫時的。”他說着,目光灼灼地看着雨默,一副随時準備了來安慰她的模樣,倒弄得雨默越加的不好意思了,只能倉促地點點頭說:“我知道的。”其實就算是就此替代了她,她也沒話說。

誰叫她不小心,在關鍵時候掉鏈子呢?工地才興,就算是眼下有一點清閑,但也不是就沒有事做。

見她果然沒有難過的意思,顧初南這才輕輕“嗯”了一聲,又喂了她一勺粥,說:“上午再打半天針,下午我們就轉院。”語氣十分之堅決,雨默有點意外:“為什麽。”

“這裏條件太差了!”

雨默:……

這還真是,條件确實是挺差的,不過他講得這麽義正詞嚴甚至還有些咬牙切齒,雨默很懷疑轉院還另有原因。

但是是什麽呢,不等她猜出原因來,顧初南就已經轉移了話題,他目光極快地在她身上微一流連,說:“工地上的同事說要來看你,我都沒讓。”

雨默頓悟,繼而大窘,她現在這個樣子,的确是挺狼狽的。

可是最狼狽的樣子,都已經被他完全看到了。

其實現在的她還稍微好些,洗涮過後身上至少清爽了,昨天晚上的樣子才叫難看,汗嗒嗒的,盡是汗臭味,他還抱了她一晚上……

雨默近乎呆滞地吃了一口粥,心裏頭哀嚎一片。

她哀嚎她的,顧初南喂他的,半碗粥,居然也就這麽吃下去了。

顧初南很滿意,還想要給她再盛的時候,雨默拒絕了——怎麽能告訴他,她其實并不覺得粥有多麽好吃,而只是很享受被他喂食的感覺?

顧初南就也沒勉強她,只是囑咐被他請來的阿姨:“把中飯做早一些。”然後就把人打發走了,自己來照顧雨默。

護士進來上針的時候,他站在她的另一邊,目光直直地盯着護士小姐的每一個動作,嘴唇抿得緊緊的,看起來,比被打針的那個人還要緊張。

雨默看到他那個樣子,不由得有些好笑,便伸出手,輕輕扣住了他的手指。

她本意是想要安撫他,告訴他自己不害怕,沒想到讓顧初南誤會了,在護士抽針紮向她的時候,還伸手捂住了她的眼睛。

這是……完全把她當小孩兒看的節奏麽?

不過,挺窩心的呢。

上好針以後,雨默本來想要和顧初南說會話的,但是不知道藥水裏面是不是有安眠的性質,她竟然很快就又睡着了。

再醒來的時候,她的東西都打包好了,這等于轉院就是一定的了,雨默便也可有可無,任他去了。

不過臨走的時候,她還是知道了顧初南之所以決定這麽快就轉走的另一個原因。

因為醫生太毒舌了!

這個原因還是護士小姐告訴她的,那會兒顧初南帶着東西下樓結賬去了,她給雨默送藥進來,說起早上的時候顧初南和醫生鬧了點小脾氣,醫生嘴巴毒,顧初南開始也忍了的,直到後來他問醫生:“她這個情況會不會得破傷風。”醫生說:“這我哪裏能預料,你當我是神仙吶?”

然後顧初南就果斷要轉院了,還說醫生:“頭一回見到不能好好治病還說話這麽大氣的醫生,真是長見識了!我知道破傷風有潛伏期,但她現在既然沒發生,防治你也做不到麽?”

護士告訴雨默說:“你老公講這話時好冷哦,連醫生都給凍住了,呵呵,他那張嘴巴很厲害的,很少見到有人能罵贏他,結果你老公說了他一大通,他一句嘴都沒有回。”

雨默被她“你老公”“你老公”的弄得囧極了,又不好解釋,只能呵呵傻笑狀地聽她說起這些。

兩人正聊着,顧初南就進來了,護士小姐硬生生岔開話題,作囑咐狀說:“……咳咳,你要注意飲食,要清淡,傷口不能見水……”

顧初南還就站在那兒等她把這臨時才編的醫囑都說完了,才走上前來一把将雨默抱起,末了,溫言對護士說了句:“謝謝。”

很客氣,很禮貌,但感謝也是很真誠的。

護士小姐臉一紅,結結巴巴地回說:“不,不不,不用謝。”

雨默自己臉也紅着呢,就沒注意到護士的羞澀——那天晚上意識不清也就算了,如今大白天她又精神好好的,這麽給抱着,總覺得很不好意思啊。

于是略微推辭了推辭,說:“我自己可以走的啊……”讓顧初南輕輕在她腰下一掐,雨默瞬即酸倒,顧初南就面無表情地看着她,說:“還能自己走嗎?”

雨默:……

雨默就這麽被他抱上了車,她其實體重并不輕,也有一百來斤呢,顧初南卻抱得面不改色氣了不喘的,好像她沒重量一樣。

這種傳說中的“男友力”,啊不,大概在小鎮一些人,比如說護士小姐眼裏應該是“老公力”,真的還挺羨煞旁人的。

就是雨默,面上雖有些不太自在,但心裏卻是不無歡喜。

雨默坐的位置被顧初南布置得挺舒服的,整個椅背被打下去放平,上面鋪了一層棉被,就跟一個小型的單架床似的。

為了不讓她的傷腳碰到哪裏,他還不知道從哪找了個架子,讓她專門用來固定腳。

将雨默放上去後,他稍微調整了一下枕頭的高度,問她:“還好麽?”

雨默忙不疊地點頭說:“挺好的,比醫院的床都舒服诶。”

顧初南就笑笑,幫她把安全帶系好,又從後座扯了一條小薄毯子給她蓋上:“很快就會到了。”

他們此行,只是先轉去市內的醫院,回家的路程太長,顧初南還是怕有什麽變故,想等她稍微穩定一些了看情況再說。

而且雨默也不願意回去,她實在是怕會吓到李孟。其實按她設想的,轉院都不太必要,創口都已經清理完畢做好縫合了,剩下的無非就是消消炎,這種事在哪個醫院不一樣做?她先在那醫院裏住兩天,等到傷口不怎麽痛了,也就可以出院了,到時候,再回工地什麽的也方便。

就算不回工地,等新來接手的人有什麽事想找她想問她,也方便是不是?

只是顧初南已經決定了,雨默抗拒不得,就只好依從了。

他總是為自己好是不是?

在車上的時候,兩人亂七八糟聊了一會兒天,雨默還說到小鎮醫院的醫生,她是不想讓顧初南因此不痛快的,倒沒想為醫生說什麽好話:“那個醫生,我聽說前幾年都不是這樣的,只是他太太撇了孩子跟他和別人跑了,所以就變得有些憤世嫉俗,其實醫術心地什麽的都挺好的。”

“那還叫挺好?”顧初南瞥了她一眼,眉頭大皺,“太太跑了就把氣都撒到病人和病人家屬身上,這叫什麽邏輯?而且就他那點醫術,能治好小病小痛也只是做醫生最起碼該做到的事情罷了,有什麽值得誇耀的?”

雨默:……

想想還真是這個道理,只好服氣地點了點頭。

“不要總一味地同情那些看起來弱勢的人,他們有令人同情的地方,但誰知道有沒有做讓人着惱的事情?太太跟別人跑了,總一味怨怪她怎麽辦?有時候也要反省,是不是自己哪裏沒做好,所以她生氣了,不要他了。”

說到最後一句的時候,他的語氣頗是低沉,聽得雨默心裏微微一顫。

其實,對他而言,她也是那個不告而逃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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