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不及

在這世上許多事根本不需要證論對錯,斷的不過是一個機,尤其是在這內宅之中,結果如何不過是看主子的心情。

而鐘大方才這一番話是畫蛇添足了。

果然,不等薛思琴收回心神,薛鎮揚已經怒喝道:“住口。”他滿臉怒容,一腳踹在鐘大的胸口,“一口一個天經地義,既知道這個道理,那主子發落你,為何還要鬧到這裏來?可知道這是什麽地方,你眼裏還有主仆之分嗎?”

他已經說的很清楚了,以他對大老爺的了解,方才明明已經傾向他了,怎麽突然就翻臉了?鐘大一臉愕然的望着薛鎮揚,顯然不明白他說錯了什麽。

“站着做什麽。”薛鎮揚指着焦安,“把這沒臉的東西拖出去,明兒就讓人送到通州的莊子裏去,省的丢人現眼。”說完一甩袖子大步上了臺階。

這一次真成了發落!

“老爺!”方才的得意頓時消散無蹤,鐘大意識到自己這一場鬧騰後,不但沒有讨到好處,反而把一家人搭進去了,他慌忙求情道,“老爺,小人沒有這個意思,您聽小人說一句啊。”

春雲哭的真心起來,求救的看向薛思琴,卻瞧見她盛怒滿面,她心裏一顫就去看幼清,急着道:“方表小姐奴婢錯了,求您看在奴婢服侍您一場的份上幫奴婢求求老爺開恩哪。”

幼清只當沒看見,眼觀鼻鼻觀心。

焦安忙喚着左右的粗使婆子:“堵了嘴。”親自綁了鐘大,喝道,“再胡亂叫嚷,就不是發落去莊子裏。”

鐘大父女倆和着滿地的泥雪被連推帶拖的拉了出去,春雲滿眼淚花的頻頻的回頭。

過了許久院子裏終于安靜下來。

幼清就聽到薛思琴長長的松了一口氣,轉身過來視線落在她身上若有所思。

“小姐。”采芩見院子裏的人都退了,不由低聲問道,“您方才怎麽不讓大小姐說話,那鐘大實在太可恨了。”

幼清漫不經心的看着薛思琴的背影:“若說了就不是這個局面了。”鐘大和薛鎮揚再有主仆情誼,可他始終是個下人,他在正院裏把她和薛思琴逼的無言以對,在薛鎮揚眼中可不會贊揚這個下人機靈,他看到的只會是惡仆欺主。

兒女無能自有父母教,何時也不能由一個下人咄咄逼人,壓着主子一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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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她和薛思琴什麽都不辯才好。

到是姑母剛剛沒有出來讓她很好奇,若是姑母出來了,姑父定然會遷怒與她管理不善。

她進了門內,就瞧見周文茵和薛思琪正一人一邊的扶着方氏站在中間和薛鎮揚說話。

她心頭失笑,有周文茵在左右,她倒是白擔心了一場。

“都坐下吧。”薛鎮揚擺擺手,對薛思琴道,“往後這樣的下人也不要多問,叉出去就成,鬧在正院裏便是給人看笑話的。”他語氣還算溫和,看來心情不錯,“……你是主子捏着他一家子的命,還怕了誰不成。”

薛思琴趕忙蹲身應是。

薛鎮揚又望着幼清,道:“幼清今兒受了委屈,她性子軟,往後這樣的人少往她屋裏放!”後面的半句是對着方氏說的。

夫君能關心自己的侄女,方氏自然高興的連連點頭:“是妾身疏忽了。”

“這次就算了。”薛鎮揚一句話将這件事結束了,望着幼清身上半舊的褙子,“馬上要過年了,多給她做幾套衣裳,也穿的鮮亮點,有點主子的氣派才是。”

薛鎮揚對幾個女兒難得關心,更不提評論誰的衣着樸素或是鮮豔……

這還是頭一次,所有人都忍不住露出意外之色。

“是!”笑容從方氏眼底溢出來,朝幼清打眼色,幼清心裏飛快的轉了轉,笑着蹲身向薛鎮揚行了禮,“謝謝姑父姑母!”

薛鎮揚點點頭沒有再說。

“老爺從衙門直接回來的?”方氏一掃下午心頭的陰霾,打心底高興的道,“讓人給您打水梳洗,飯菜都已經備好了。”便跟着服侍薛鎮揚去梳洗更衣。

待薛鎮揚一走,薛思琪就吐了吐舌頭心有餘悸的道:“難得見父親這麽好說話。”

薛思琴還在想方才的事,聞言沒有吱聲,周文茵便回道:“舅舅心裏有數,你別亂說話。”薛思琪嘻嘻笑了起來,挽着周文茵道,“是,我知道了。”又對薛思琴道,“得虧表姐方才提醒母親,原本母親不放心你還想出去呢。”當着一院子下人的面,父親在氣頭上但凡說母親一句不是,往後母親還怎麽管理中饋。

薛思琴感激的朝周文茵點點頭,又對薛思琪道:“你終于做了件明白事。”是指剛剛薛思琪把周文茵一起拉了進來。

“那當然。”薛思琪笑着說着,餘光就瞥見了幼清,頓時話鋒一轉尖銳的道,“不過就是我再明白,也不如有的人明白,這平日看不出來,如今倒顯出聰明勁兒來了,卻不成想當先見識的卻是我們。”又道,“也就父親母親不知原委罷了。”她氣不過要給幼清多做幾套新衣裳。

薛思琴也看着幼清,想到幼清方才的機智,若非的她父親大約也不會發落鐘大,一時間她心情複雜的說不出話來。

“三妹!不能這麽說清妹妹。”周文茵向來是和事佬,“她也吓的不輕,哪裏曉得那鐘大好一副口牙,愣是将黑的說成白的。”

薛思琪哼了一聲:“什麽黑的說成白的,不是空穴不來風,怎麽不見他對別人這樣,還不是因為有的人不地道。”她話有所指。

無論前一世還是現在,薛思琪一直都是這樣,嬌寵着得理不讓人,幼清想到景隆三十七年的時候,她一把火燒了孫家,将孫繼慎的小妾和老母親燒死不說,還将自己也燒成了重傷……

那件事鬧的滿城風雨,連聖上都把薛鎮揚喊去說了句:“薛家的女兒果真是巾帼不讓須眉。”薛鎮揚回來大怒,将大歸回家養傷的薛思琪送進了西山的攏梅庵,姑母一病不起,景隆三十九年年初便就去世,随即薛鎮揚被迫致使,薛氏的長房徹底沒落,景隆四十年年初她甚至聽說薛鎮揚打算搬回泰和。

這一世她還會遇到孫繼慎嗎?還會再如以前一樣任性驕縱,做事不管是否損人還是利己,只憑一時之快呢。

她低頭喝茶打定注意不搭理薛思琪,在她眼裏她像個沒長大的孩子,和一個孩子鬥嘴,她勝之不武。

薛思琪只差點名道姓了,可是幼清就像個棉花一樣,她憋了一肚子的氣撒不出來,氣的嘟了嘴臉上通紅。

周文茵皺着眉制止薛思琪。

“我可沒亂說什麽。”薛思琪賭氣的看着幼清,“有的人就是不知天高地厚。”

周文茵看向幼清,露出無奈的笑容。

幼清回以淺笑,并不打算回嘴。

薛鎮揚和方氏一前一後進來,薛鎮揚換了件家常的靛藍色道袍神色端凝的進了門,方氏跟在身後眉眼含笑,但房間裏氣氛依舊一凝,薛思琪更是噤若寒蟬。

“你們大哥二哥被先生留了,今兒就不回來吃飯了,我們先用吧。”方氏讓陸媽媽擺桌子,又喊着幾個丫頭,“都愣着做什麽,洗手吃飯。”

幼清跟着幾個人應是,各自洗了手移去東次間。

食不言寝不語,飯桌上只有瓷碟的碰撞聲,其實即便沒有這些規矩,有薛鎮揚在也沒有人敢開口。

好不容易吃了晚飯,幼清不等方氏留茶就帶着采芩告辭了。

外頭的大雪未停,兩人出了正院就看見綠珠打着傘站在游廊的拐角處等着她們,一見她們出來忙迎了過來,擔心的問道:“小姐沒事吧?下午的事奴婢聽說了,沒想到事情鬧成這樣。”她也有些唏噓,不過兩個時辰而已,鬧出這麽多事來。

“怎麽樣?”幼清不答反問,綠珠上前扶着她低聲道,“奴婢打聽過了,姑老爺今兒不是從衙門回來的,而是先去了夏首輔家。”

幼清眉梢微微挑起,眼眸明亮,夏堰将要致仕……他見薛霭生性沉穩聰明睿智,便有意收為門生正式指點一番,薛鎮揚今兒回來心情如此之好,可能就是為了這件事。

幾個人說着話,幼清有些累,不覺放慢了步子,心口悶悶的難受,采芩害怕就蹲在幼清面前低聲道,“奴婢背着您吧。”

幼清笑着道:“哪裏這麽嬌氣,我自己走。”

采芩不依,“小姐若真的憐惜奴婢,就讓奴婢背着您回去吧。”

“我們慢慢走吧。”幼清擺了擺手,将身上的大氅攏了攏,采芩不再多說扶着幼清,綠珠撐着傘提着燈籠,主仆三人出了智袖院,風夾着雪花打着卷兒刮着,落在頭上臉上衣擺上……

飛檐上挂着的大紅燈籠随風搖曳,光線或明或暗,有沙沙的腳步聲和男子的說話聲自身後由遠漸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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