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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颀連夜被謝安接出了國子監,人到宮裏時眼睛還迷迷蒙蒙的睜不開,牽着謝安的手晃一晃:“姨娘,我們來看父皇嗎?”

“嗯,來看父皇。”面對他,謝安冷峻的神色稍微緩和,恰巧沈五與柳子元出來,謝安将李颀交給沈五,“陛下還未起身,你随沈太醫先去休息,待會姨娘再來找你。”

李颀困得不行,小雞啄米似的點頭,張口連連被沈五抱走了。

“宮門鎖了,人接了,你可想好下一步怎麽走了?”柳子元一改方才的調笑之色,臉繃得和鼓皮似的,“大行皇帝駕崩可這不是小事,瞞得住一時瞞不住一世。”

一夜未眠,謝安滿面倦色,使勁揉揉額心:“陛下駕崩得太突然,鎖宮也是沒辦法的辦法。我若不搶先一步,被李駿或王允把持住了內宮,到時候新帝立誰還不是他們嘴一張一閉的事,索性皇室子孫又沒死全,裏頭挑一個傀儡扶持左右說得過去。”

餘下的話她不說,柳子元心領神會,雖說大行皇帝有李颀這麽一個皇子,但小小幼兒在這深宮內圍想捏死他比捏死只螞蟻還簡單。別人先不提,自诩皇親國戚的安國公李駿就是頭一個坐不住的人,再怎麽着李氏有個現成的李英知不是?

虧得李颀有謝安這麽一個姨娘,不說純粹的一腔忠心,最起碼會護住他一條性命。

“不過你說得不錯,宮門突然戒嚴本就是不正常之事,想必過不了半日消息就會走漏,總歸得想個辦法才是。”謝安慢慢捏着太陽穴,北方戰事正吃緊,皇帝駕崩的消息一旦傳出去,頭一個受沖擊的就是軍心。藩鎮世家各個都是望風使舵的主,一有不慎指不定到時就是兵敗如山倒,突厥的鐵騎暢通無阻地踏進了長安城。

兩個臭皮匠愁在了一處,柳子元正沉思着,眼神一掃,不經意看到謝安手腕上的青淤,吃驚道:“來時遇上遇刺了?”

不提這個還好,一提這個謝安臉垮得和苦瓜似的,垂頭喪氣道:“師父打的……”

“童老爺子來西京了??”

一撩謝安衣袖饒是見多識廣的沈五也大為咋舌,白生生的胳膊上處處皆是兩指寬的瘀傷,青的紫的從手腕一路蔓延到肩膀,看不見的後背上說不準多得更是數不清。

“老爺子下手還真夠狠的。”沈五小心給她上着藥,即便下手再揉和,抹上紅油時仍疼得謝安禁不住龇牙咧嘴。沈五與柳子元都是靈光人,一看她打碎牙和血吞的隐忍模樣,八成是她自己心裏有虛,能讓童映光這麽下狠手打她,想一想定是和某個人拖不了幹系了。

本來這是謝安的私事,他人不好插嘴。可眼下這風口緊的關頭,如果為兒女情長所耽擱,而且耽擱對象還是李英知,确實也不怪童映光大為火光。

藥沒上完,底下人大步地奔來通報:“各位大人,王侍中過了含光門往內宮來了!”

謝安顧不上沒幹透的胳膊,袖子一灑,理理衣襟嘆氣道:“王允這個老狐貍,來得這樣快!”不用想,也知道是皇後放的消息,只不過,幸好來得是王允而不是李駿。

沈五與柳子元對視一眼,王允沒有通知百官只身前來,這裏頭的講究可就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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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求兵貴神速,及早馳援北方,李英知一路上領兵可謂風馳電掣而行。好在軍中大部分是常年駐守東都與藩鎮交戰多年守軍,百年的戰火磨砺,風餐露宿地急行軍并未産生多大怨言。反倒是軍中幾個将領看李英知清貴出身,往日裏與他父輩又有些交情,擔心他吃不住這樣的高強度趕路,趁着夜裏紮營勸他道:“突厥饒邊年複一年已是常态,幽州有恒巒那個刺頭守着,想是掀不起大風浪,這行軍上寬一寬也無妨。”

李英知将兵書放下,笑道:“諸位的心意本君心領了,然北方邊境遼闊,幽、雍兩州相去甚遠,恒家軍即使有心也是無力。況且此次突厥來勢洶洶,只怕北方諸鎮難以與他們相抗衡。”

“朝廷好吃好喝養着這群北蠻子,該出力時各個裝軟蛋!屁都不放一個!”

“早說了朝廷是養虎為患!到時候

李英知笑而不語,待帳中人皆散去時慢慢踱步到挂起的地圖上,用朱砂标出的西京格外的醒目。

“邵陽君珍重。”

“謝尚書珍重。”

短短兩句告別,無人知曉,李英知說出那句話時竟陡升起一股永別的蒼涼與決絕感。從明德門出來後他終是忍不住遠遠回頭看了一眼,黑壓壓的人堆裏的獨立在前的她像只孤鴻,巍峨高聳的城牆宛如一張血盆大口随時吞沒掉形單影只的她。

“公子,西京來消息了。”白露的出現适時打斷了他的留戀。

領兵在外不比從前,随着距離越來越遠,西京傳來的信也越來越慢。但還好,沒什麽壞消息,都是風平浪靜四字。可李英知知道,這些不過是暴風雨前的寧靜,皇帝垂危的那條命就像懸在大秦脖子上的鍘刀,一旦落下就是萬頃風波。

今日的書信照舊是不痛不癢的文字,與謝安有關的,與朝政有關的。李英知将書信反複看了兩遍,指尖按住中間的一行字:皇子李颀被立太子……

德熙帝唯一的皇子被立為太子并不是一件稀奇的事,而今德熙帝龍體垂危,這個時間點上立太子頗有些穩定國心的效用。只不過李英知回想那日謝安的姍姍來遲,總覺得與立太子此事脫不了幹系……

然而他身在千裏之外,馬上即要與突厥的铮铮鐵騎兵戈相向,西京的風雲變換他支手難及。李英知摩挲着紙上的“謝安”二字,将書信好生收好,他既無法在前朝為她擋住風霜雷電,便只能在沙場上為她守住這山河萬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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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京的官員們總覺着這兩日朝中的氣氛略為怪異,可往細處察覺,又說不出這怪異從何而來。皇帝的病情依舊每日愈下,早朝全由幾個相公主議,但真正做決議的卻是謝安。

謝安這個兵部尚書如今做得有些不倫不類,挂着兵部的名,卻掌着全朝的事兒。她不點頭,門下省一個字的文書都發不出去。一開始朝中言官抗議之言尤為激烈,寫斷了無數支鐵筆直欲把那謝安描繪成擅權弄政的罪大惡極的奸佞。

其他朝官們雖然大多敢怒不敢言,但心底裏也是各種羨慕嫉妒恨,朝裏一幫大老爺們竟被個女子欺壓在了頭上,可不憋屈!本來吧,大家指望着能與謝安分庭抗禮的安國公與王侍中給他們出口惡氣,可這兩位大神一個竟然默認了謝安的胡作為非,甚至在立太子之事上還由得王皇後幫了謝安一把!!

而另一個與謝安從來不對付的安國公一改針鋒相對的常态,在這緊要關頭居然稱病罷朝在家閉門謝客的休養着!

這下,大家總算門兒清了,得,誰也別廢話了,宮裏有個萬歲爺,外頭有謝安這個九千歲!

“此番真是委屈了謝尚書了。”王允親自給謝安斟了杯酒。

“都是為了大秦的江山社稷,哪來的委屈不委屈。”謝安捏着酒盞卻沒有喝,觸及王允的眼神她笑一笑道,“最近身子不大爽快,太醫叮囑了少飲酒。”

王允哎呀了聲,忙命人換上壺清水,賠禮道:“是我疏忽了,疏忽了!”

二人各飲用一杯,王允捏着筷箸,沉沉嘆氣:“謝尚書說得對,一切都為穩我大秦社稷,只是這大行皇帝停靈多日,眼看天氣漸熱,這紙恐怕早晚包不住火啊!”

“天氣倒不是個問題,問題到底還在于人啊。”謝安也是憂心。

能将德熙帝駕崩的消息瞞到現在,憑謝安一人之力自是天方夜譚,幹脆一不做二不休将王允拖下了水。王允自不可能白白幫謝安做這大逆不道之事,只是一來皇帝駕崩必定會影響前線戰事,倒時萬一真的國破了他王氏全族也不能家安;二來,謝安答應了将李颀捧為太子,王皇後奉為太後,日後仍迎王氏女為後。

王允一合計,反正惡名由謝安擔着,自己只須在背後接應她,到時候真東窗事發有個萬一,自己也能全身而退,是個一本萬利的買賣,便上了謝安這條賊船。

“你我王謝聯手,這朝中還有誰好怕的?”這點上王允自信滿滿,“你瞧至今也未出纰漏,過不了兩日待前方戰事穩定下來即宣布大行皇帝駕崩的消息,定是萬無一失。”

謝安一言不發,正是未出纰漏她才心懷不安。你說這人吧,就是有點兒賤,怕出事怕的心驚膽戰,不出事又是忐忑不安,生怕後邊給她鬧出個驚天動地的大事來。

但愁也沒用,都走到這一步了,走一步看一步吧。

小酌片刻,謝安推辭說家中有事即要起身,忽然見兵部侍郎一臉慌亂踉跄奔來,噗咚跪倒在階下:“大、大人,前線八百裏急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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