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程振交流無果,把人拉黑了。

他奉行的原則一貫是能動手,絕不多廢話。

網絡對面的奶油泡發出的消息石沉大海,等了許久,都不再有回複。

網配圈發生的一點點小插曲很快被程振抛之腦後,如今的他,全身心地投入到他的煎餅事業和如何與謝持重修舊好中。

敵不動我動。

程振不再等謝持給自己發消息,而是主動問道:“今天吃煎餅嗎?”

過了十分鐘,謝持回複道:“吃吧。”

程振:“行,傍晚等你。”

謝持:“嗯嗯。”

瞧瞧,他的謝持,多麽高冷。

和那個煩人的奶油泡完全不是一個級別的。

程振昨晚還債到深夜,和奶油泡打完游戲後他看時間還早,便插上U盤順手錄了幾部劇,難得來一次網吧,不能浪費。

這一錄,就錄到半夜十二點半。

程振從網吧出來,街邊的夜宵攤擠滿了人,啤酒烤串小龍蝦的味道占據了整條街,程振本想去撸串,但想到自己一個人,還是算了。

他的朋友這些年各奔東西,成家的成家,立業的立業,當年深夜聚在一塊喝酒打诨的少年一個個都長大了,只有他,還停留在原地。

為了和家裏徹底斷開聯系,程振換了新的手機卡,舊手機裏的電話,一個也沒留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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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振穿過這片熱鬧的夜市,回到破舊安靜的出租屋。

第二天,程振是被手機鬧鐘叫醒的。

睜眼一看,十點半,該去買菜了。

要換在以前,他想睡多久就睡多久,深夜宿醉,悶頭睡到第二天傍晚也是常有的事,現在,他還得早起去買菜。

唉,掙錢真難。

程振在菜市場格外受歡迎,熱情的大爺大媽總會給他主動抹零,這家送根蘿蔔,那家送把蔥,程振一天的夥食就有了。

他倒不覺這樣有什麽不好,受了人家的恩惠,程振有時也幫忙搬貨、看攤之類的,再這麽下去,他都快混成菜場一枝花了。

就像今天,趙大嬸急着去廁所,程振便留下來幫她看攤。

有程振在的時候,攤位上總比之前熱鬧幾分,很快聚集了一堆買菜的婦女,有人問:“小哥,這個空心菜怎麽賣?”

程振對這的菜價了如指掌:“五塊,算你四塊五。”

“那給我稱一把。”

“我也來一把。”

……

“這個西紅柿呢?”

程振:“三塊五收你三塊。”

攤位上銷售得熱火朝天。

隔壁攤攤主敢怒不敢言:他這兒空心菜四塊西紅柿兩塊五怎麽沒人買?

趙大嬸回來了,程振趁機閃人。

“辛苦你了,拿點西紅柿回去吧?”趙大嬸拿了個袋子往裏裝。

程振也不推脫:“行,我拿兩個。”

他把菜價全往高了報,這樣一抵消,他也不算白吃白拿。

逛一圈菜市場,程振不止備齊了開張要用的材料,還拿回來一條魚,兩塊豆腐,一把莴苣,兩個西紅柿和三個雞蛋。

又是豐盛的一天。

下午六點半,學生街又排起了長隊。

在他面前的人七嘴八舌說道:

“老板,你昨天沒來,我好想你啊。”

“對啊對啊,我姐妹還特別從隔壁大學跑過來見你,沒見到你她回去哭了半天呢。”

“今天我要點兩個煎餅,連同昨天那份一起,代表了我對老板雙倍的愛!”

“吃不下別勉強。”戴着口罩的程振像個沒有感情的攤餅機器,生硬地回了一句。

八點,九點,九點半。

程振今天已經延長了半個小時營業時間,還是沒等到謝持。

做完這最後一個煎餅,他就該收攤了。

昏黃燈光下,程振做着煎餅,悄聲嘆了口氣。

服務完最後一位顧客,程振把鏟子往邊上一丢,收攤。

就在他略微擡頭的那一眼,他見到了不遠處的謝持,正快步朝他走來。

程振一瞬間樂了,低下頭用嘴咬着一次性手套邊緣,手臂往後一抽,終于把戴了許久的手套脫了下來。

程振牙口一松,用手背抹了抹嘴,下意識說了聲:“呸。”

一股煎餅味。

他撕開片濕紙巾,仔細地擦着指間的每一處縫隙,綠茶味的,很清香。

謝持走到他面前的時候有些錯愕:“你還沒收攤啊?”

“沒呢,今天材料備多了,就多賣一會兒。”程振把擦過的濕紙巾攥在手心,“不過你來得不巧,最後一個剛賣完。”

“沒事,我不餓。”謝持不在意道。

“哦。”不出三句話,天又被聊死了。

“要是沒事的話,我先去取快遞了?”謝持指着某個方向問。

“等一下。”程振把人叫住,然後擡起胳膊,扯下了綁在頭發上的手鏈,純黑色皮質編制手鏈,上面串了顆銀色的轉運珠,在夜裏閃閃發亮。

“有印象嗎?”程振手裏拿着那條鏈子問道。

謝持困惑:“啊?”

程振剛想再說些什麽,此刻夜裏妖風一吹,揚起了程振的頭發,全糊在他臉上,程振的發型炸成了金毛獅王。

程振随手剝開頭發,拿着鏈子在謝持眼前一晃再晃:“就一點印象都沒有嗎?”

謝持想了半天,勉強憋出個回答:“嗯……款式不錯?”

……

“你去取快遞吧。”程振放棄了。

臨走前,謝持好心提醒他一句:“啊,對了,建議你換根皮筋,這個紮不牢。”

程振固執回嘴:“不,我喜歡這個。”

望着謝持消失在菜鳥驿站的身影,程振心中一陣冰涼:

怎麽會不記得呢?

這明明,是他親手做的啊。

**********

兩年前。

這局謝持難得落地成盒,程振一人肩負着全隊的希望。

正茍在圈中心的房區裏,一動不動。

程振聽見謝持那傳來希希索索的聲音,好奇問道:“你在幹嗎?”

“編繩。”謝持簡單回他兩個字。

程振驚奇:“哦?你還喜歡這個?”

“拿出去賣的。”謝持解釋了句。

“給我也編個呗?”程振無意中挖掘了謝持的獨家秘密。

謝持笑着答應了:“行啊,這局你要是能進前十,我就給你編一個。”

多年之後,程振仍在感慨當時的好運。

那一局程振幸運地茍進了前五,他一直在圈內,也正是因為這樣的好運氣,使他收到了謝持親手編的手鏈。

收到快遞以後,程振特別騷包地拍了多角度買家秀,向所有人全方位展示這條手鏈的美好。

這一戴,就是三年。

**********

程振今天特意在謝持面前秀出這條鏈子,對方卻毫無反應。

難道是光太暗了,他沒看清?

程振怎麽也想不明白,究竟是謝持沒認出,還是他已經忘了?

忘了手鏈,也忘了他。

程振壓下心裏的百般困惑,不敢觸碰也不願相信那個潛藏在心底的答案。

謝持把他忘了?

謝持怎麽可能忘了他呢?

說不定,只是不記得這條破鏈子。

等以後有機會的,他一定問個清楚。

程振此刻落寞空虛得連賣煎餅都提不起勁,癱在床上,盯着掌心裏的那條手鏈出神,戴了這麽久,有些舊了,珠子邊緣被磨掉了一點漆,繩子有些松散。

即便如此,這麽多年來他一直将它當個寶貝一樣挂在手上,現在它的主人卻連看都不屑看它一眼。

真可憐。

手鏈被随手丢棄在櫃子上。

過一會,伸出一只手,把它拿了回去,重新戴回手腕上。

戴着吧,戴習慣了。

接下來幾天,謝持都沒有再來光顧過他的煎餅攤。

程振的心情一天比一天差。

好不容易嗷到周末休息,剛一上線二次元的號,從各方面好友發來的消息得知,他微博又炸了。

周六下午,長虹網吧內。

網吧的機子性能好,程振登上了微博賬號,顯示消息999+

點開第一條,他就發現了将他推上風口浪尖的罪魁禍首。

兩天前,奶油泡發了條微博艾特他。

奶油泡:[你什麽時候把我從黑名單裏放出來?@曲奇餅 ]

評論:哇喔,這是怎麽了?

昔日愛侶反目成仇?

泡泡做了什麽惹到餅大了啊?

哪來的野雞又給自己加戲。

……

程振本就郁結的情緒遇上他更加被點燃,當即把人從黑名單裏拖出來鞭屍。

程振:[你他媽瘋了?]

程振:[把事情鬧這麽大,還真是不怕死。]

奶油泡:[你終于肯把我放出來啦?]

程振:[……]

奶油泡:[看來麻花說的沒錯。]

程振:[她說什麽?]

奶油泡:[麻花告訴我一句話,烈女怕纏郎。]

程振一口氣憋到半途差點沒上來,他此刻的目光兇神惡煞。

誰他媽是烈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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