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不死的施法者
“嗯?”
瑭雷不告而別,離開岸上諸人後,直向精靈小村梵特斯,可他走着走着,猛然發覺不對,精靈的幻術結界……怎麽還沒到?
和煦的陽光早已透過茂密的枝桠灑在林間,在這個季節,太陽從來不會吝啬于将溫暖灑向大地,給迷茫的旅人指明時間和方向。
瑭雷看了又看,确認自己沒有走錯方向。
手搭涼棚四處觀看,他越看疑心越重,難道區區三十年沒來,這裏就發生了什麽變故嗎?
精靈村莊的位置是個不足為外人道的秘密,終年籠罩在迷霧之中,可他确定自己已離得夠近,卻沒有看到任何迷霧,這唯一的解釋就是,梵特斯村中的戰争古樹已經無法提供足夠的能量。
想到此處,他不由得加快了腳步,快速地接近精靈的家園,那個與森林融為一體的村落。
輕手輕腳的走到寂靜的梵特斯村口,瑭雷的眉頭不禁一皺,精靈并不是安分的種族,今天為什麽這麽安靜?難道這裏已經人去樓空?可維爾娜不是剛剛出來嗎?
若說讓人毀了村子……
那些精靈聖堂武士不是吃軟飯的,凱恩又有一身通玄神術,如果站在祭壇之上,論實力便不下于所謂的當世十大魔導士,再配上精靈戰争古樹的話,就算常青城傾盡一城之兵,也不不可能一時三刻就被拿下,這也是他們敢于安居人類社會邊緣的原因。
魔力的強弱,不但和後天的努力與先天的資質有關,更重要的是,魔法師浸淫其中的時間。
如果人類能夠擁有精靈族這麽漫長的壽命,就算是一個普通的法師,只要不是意外死亡,在數百年生命的最後時刻,混到大魔法師也不是什麽新鮮事,更遑論是老而成精的凱恩。
值得一提的是,神力比魔力複雜的多,簡單的說,就是信仰産生的作用,強過自身的努力。
如果你信仰暗夜女神莎拉娜,并佩戴着得到女神祝福的陰影徽章,那麽作為最初級的神術者,你就可以使用一些粗淺的神術,比如幻音、蛛行等等。
而如果你的信仰足夠虔誠,而奉獻又足夠龐大的話,甚至可以使用隐身術而不需要通曉這門魔法。
一股無形的壓力襲上心頭,瑭雷擡頭望去,梵特斯上空似乎籠罩着一層薄霧,灰蒙蒙的霧氣,他想要仔細分辨,淡淡的又看不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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梵特斯村的布局相當簡單,小村與森林渾然一體,與其說是一座村落,還不如說是一片精雕細琢後的森林。
擡眼望去全是淡雅的樹屋,精靈愛美的天性讓這村落典雅莊重,這裏的枝桠遮天閉日,即使夏日之中也感不到一絲的燥熱,正中的林間空地中坐落着戰争古樹,旁邊是神廟、祭壇,周邊鱗次栉比的樹屋就是精靈的家園。
霧蒙蒙的森林中有清澈的流泉,溫柔的獨角獸和奔放的飛馬共同生活在其間,在幻術結界的保護下,不用擔心會受外界的打擾,只可惜這和諧的一幕,現在已經失去了應有的光澤。
正在他納悶的當口,一陣劇烈的爆炸聲猛然傳來,勁爆的熱風獵獵作響,讓瑭雷神色為之一變。
這巨大的爆炸聲中,還夾雜着幾道銳利而尖嘯的勁風,不用說也知道,這是聖殿武士的鬥氣破風之聲。
凱恩和瑭雷的友誼經歷過時間考驗,他絕對不希望這老家夥晚年凄涼。
瑭雷三竄兩蹦進入村莊,入眼的赫然正是東倒西歪的海精靈,甚至連精神力極為強大的獨角獸也未能幸免。還好這些精靈只不過陷入昏睡當中,沒有生命危險。
只不過,連獨角獸都能迷翻的家夥,該有多強大的本領?
“交出聖骨吧!剛才只是一個警告。不要浪費時間了,你我都清楚你的神力有限,別辜負我的好意。”
正當瑭雷心驚不已之際,精靈古樹的方向忽然傳來一道飄忽而又沙啞的聲音,金屬摩擦似的聲音讓人冷到骨子裏。
他馬上放輕腳步,蹑手蹑腳的摸向古樹的方向;來人應該沒有什麽殺意,讓他放心了不少,要不然外面的精靈不會只暈不死。
當然了,也許這個強大的入侵者,打算鯨吞整村的精靈,然後統統賣做奴隸也很有可能。
遠遠望去,凱恩站在高高的祭壇上面,好像蒼老了一百歲般,原本精神矍铄的臉上皺紋堆壘,佝偻着身軀斜靠在祭壇之上,翠綠的祭司長袍上滿是煙火之色,連他引以為傲的光潔長髯,此時都被燎得打卷。
他苦苦支撐,根本沒有時間整理儀容,手中的賢者之杖杖頭前擺,放射着乳白色光芒,竭盡全力的抵抗着對方的進攻。
一個全身籠罩在黑袍中的神秘人物,靜靜的站在祭壇下,他的腳下一片黑暗,大片翠綠的草葉被染成濃墨色,而這黑色仍舊在不斷蔓延着,逐漸蠶食着凱恩那逐漸微弱的神光護罩。
至于戰争古樹,往日茂盛的枝葉現在已經一片焦黃,凋零枯萎,好像生命的精華全都被抽幹了一樣。
一個體型纖細健美的精靈聖堂武士隔在他們兩個之中,胯下騎着一匹渾身銀白、金角放光的高大獨角獸,旁邊不遠處還躺着一個聖堂武士,滿地都是碎裂的白骨。
獨角獸額頭上的三色印記彩光流動,顯得變幻莫測。
聖堂武士的胸甲上,挂着精靈主神科賽隆華麗的新月紋章,只不過,徽章旁的地方,留着一道翻開的粗大劃痕。
他背後背着一張閃亮的長弓,雙手橫握騎士劍,一頭金發随風飄揚,頭盔的覆面蓋住臉頰,上面刻滿花紋,和镂空的胸甲一樣精致、繁複、華麗和不實用。
聖堂武士是神明的忠實信徒,因為信仰不堅定者,根本無法得到各自主神的祝福,因此這些人全都極難動搖。
可是這個精靈聖堂武士持劍的雙手卻在微微顫抖,胸甲輕輕起伏,可想而知壓在心頭的懼意已經強烈到何種地步。
“可恨的凱恩!嘴巴夠嚴的!”
瑭雷躲在暗處心中暗罵,相識了數百年,這老匹夫竟然從來沒提過什麽聖骨,不過,看到這一幕,他已經完全明白過來,暗嘆這個法師真是好大的手筆,同時也對他的身分産生懷疑。
這個黑袍法師的全身都完全隐藏在頭套之中,甚至連持杖的雙手都攏在袍袖之中,讓人無從分辨其身分,顯得神秘非常。
他強大的魔法讓老油條凱恩的神力節節敗退,令人不能不瞠目結舌,最可怕的是,那塊濃墨色的恐怖領域……
瑭雷已經知道,剛才令自己感到不快的灰蒙蒙霧氣到底是什麽?那竟然是一個範圍極廣的昏睡領域!只可惜孽龍一族的心靈壁壘極度堅實,或者說神經超級大條,這才全無感應。
“哪冒出來這麽厲害的角色?”瑭雷不由得越加慎重起來,這個黑袍法師絕對是個危險之極的人物。
魔導士都可以發動自己的領域,而大魔導士的标志就是可以發動不只一重領域,可他将所知的、仍然健在的魔導士,甚至資深的大魔法師,逐一捋了個遍,也沒琢磨出端倪,忍不住懷疑這會不會是最近冒出的新秀。
年深日久,瑭雷對艾倫大陸上的強者們知之甚深,四大劍聖,除了最強大的暴風塔洛斯外,其它三位都曾和他照過面,三大宗師和魔導士們也各有耳聞。
凱恩并不是菜鳥神官,十大魔導士之外的控法者,不大可能讓他如此狼狽,而艾倫大陸上總共也不過一百來名魔導士。
一抹昏暗悄悄地爬上雲頭,天邊的灰色越來越濃,漸漸的,連陽光都被趕出圈外,彷佛互相呼應一般,黑袍法師的身上,也散發出陰郁的黑暗氣息,讓聖堂武士不由自主地渾身顫抖。
瑭雷沒有太多時間仔細琢磨,在恐懼和昏睡兩重領域的打壓下,凱恩已經無力支持,他的胡須、袍袖無風自蕩,實質化的魔法符號飛出杖頭盤旋缭繞,足見燈油已經燒到盡頭,而黑袍法師根本沒有什麽變化,輕描淡寫揮灑自如,高下立判。
正如黑袍法師剛才說的,大家都知道老精靈的神力有限,再拖下去也沒有用處,森林盎然的生機好像被這黑暗的領域隔開了似的,黑光所到之處,所有的事物都沾上陰陰鬼氣,黑森森的讓人目眩,好像下面有鮮血凝池、白骨成林一般。
瑭雷有些撓頭,這個黑袍法師的恐怖實力為他所僅見,不及安德烈,也稍稍弱于二百年前的巴恩牧師安佐·切斯特,但足以稱雄當世。
不知道他們口中的“聖骨”是個什麽東西?
如果凱恩性命堪憂,瑭雷自然不能坐視,可如果只是損失一點什麽東西,哪怕是所謂的神器,他還真的不願意出手。
生死攸關之際,瑭雷自然有救人的辦法,可是這個辦法卻要他自己付出難以想象的代價。
正當他猶豫不決,黑袍法師忽然開口道:“聖骨的守護者,不殺人并不是說我不能殺人。”
他的話音一時虛無缥缈,一時卻又如同金屬摩擦,讓人感到铿锵有力。
“為什麽您仍然這麽固執呢?難道,您非要逼我收取精靈子民的靈魂才肯屈服嗎?只要拿到聖骨,我二話不說即刻離開,用不了一百年,精靈古樹就會重新恢複生機,這樣不好嗎?”
“尊敬的控法者,你沒有收割我們的生命,咳咳……只不過是怕我毀掉聖骨罷了。”凱恩頓了頓法杖,目光淡定,戰敗卻不失尊嚴的道:“您已經站在這個世界力量的頂端,為什麽還要執着于一塊可憐的聖骨呢?”
“力量的頂端?”黑袍法師加緊催動恐怖領域,黑色光焰瘋狂的吞噬着乳白色的魔法符號。
“至少就我所知,不提神明的化身,這個世界上就有三個比我更強大的存在。不說這個,您看,既要防備您使用随即傳送術跑掉,又要控制領域,對這個游戲我已經失去興趣了。一句話,交,還是不交?”
“控法者閣下,能否告訴我,您是怎樣動的手腳,以至于精靈古樹沒有發揮出任何作用?如果不是這樣的話,我也不會敗的這麽快。”凱恩兀立祭壇之上,顧左右而言他的道,只可惜黑光萬丈,讓他氣勢大減。
今天正是大祭的日子,凱恩正為走失的孫女煩心,昏睡領域便毫無先兆的出現在小村之中,精靈戰争古樹也同時失去作用,老精靈竭盡全力才護住兩個聖堂武士,卻發現祭壇之下已經出現一個陌生而強大的身影。
“你沒有必要知道這些事情。”黑袍法師發怒的說道:“看來,我的努力全都白費了!”
他法杖連揮,輕喝一聲,轉瞬間一道燃燒着火焰的大門憑空出現,一個慘綠色的高大骷髅邁步而出,骷髅的眼眶中鬼火熊熊,異界之門中又是一陣響動,一匹擁有虛幻般軀體的高大夢魇從門內走出。
這個來自煉獄的驕傲生物腳下踏着烈焰,漠然注視着眼前的一切,用自己火焰色的瞳孔,不耐煩的瞪視着自己的召喚者。
“去殺掉這些可愛的精靈,從清醒的開始。”
黑袍法師朝四周揮了揮袍袖,冷冰冰的道:“看來,不出手教訓一下你們這群出了名的頑固家夥,你是不會屈服的。”話一說完,他伸出左手,遙遙指向站在祭壇下方的聖堂武士。
一見黑袍法師出手,凱恩臉色立變,幾乎同時嘶吼道:“淑娜!快躲!”
他的喊聲忽然一滞,目瞪口呆的看着黑袍法師伸出袍外的左手,艱澀的笑道:“嘿,哈哈,巫……巫妖!竟然是不死的施法者!”
他重重的喘了口氣,胡須飄蕩,像是給自己打氣似的大吼道:“亡靈!別想吓倒我!精靈不會畏懼犧牲!你不屬于這個聖潔的地方,現在快走,帶着你那惡臭的仆人回到你應該在的地方,你永遠也得不到聖骨!”
老精靈的叫聲好像烏鴉聒噪一樣難聽,瑭雷順着凱恩的目光看去,黑袍法師露出袍外的左手——說手骨比較恰當,那手骨的骨尖上正亮起一抹淡藍色的光華。
心中一緊,他頓感不妙,原以為這是一個實力強大的黑暗魔導士,沒想到這人竟然是詭異的巫妖。
在艾倫生活了四百年,瑭雷幾乎和各種生物都打過交道,不死生物也不例外,對他們的認識遠超一般意義上的博學者。
巫妖這種東西倒不一定殘忍好殺,甚至不一定邪惡,可是就算有再強大的實力也不稀奇,在艾倫大陸上有一個說法:凡是巫妖都有半神之力。
更重要的是巫妖陰魂不散,極難徹底鏟除,要想殺死一個巫妖,必須毀掉他不知道藏在何處的本命魔匣,否則普通意義上的死亡,對他們來說無非是換一個身體、休眠一段時間罷了。
瑭雷要是強行出手而不能斬草除根,日後就會有天大的麻煩。
順手戴上守密者面具,瑭雷眉頭擰在一起。
凱恩面容嚴峻,看這架式十有八九是打算以死相拼了。像這種高階祭司若是肯燃燒生命,站在主神的祭壇上,發動一兩個戰略級魔法不在話下,這也是巫妖一直沒有全力相逼的原因。
戰略級魔法也稱禁咒,可是老精靈的實力又沒有到位,直接用出這等強絕法術,凱恩本人估計也要回歸科賽隆的懷抱,這卻是瑭雷不想看到的。
守密者面具也是安德烈留下的魔法裝備,唯一的作用就是改變佩戴者的容貌,免疫于真實之眼這類探察魔法。
黑袍巫妖哼哼一聲,聖堂武士周身猛然亮起一蓬藍色光芒。
聖堂武士想催動坐騎躲到一邊,忽然發覺自己的身體已經不受支配,什麽事情也幹不了。
獨角獸長聲嘶鳴,額頭上亮起一抹金黃色,映得獨角燦燦發光,可惜的是它同樣無法移動,渾身肌肉顫抖,就是無法擡起前蹄。
慘綠色的骷髅王翻身騎上夢魇,緩步馳向精靈聖堂武士。
黑袍巫妖骨掌一抖,精靈聖堂武士立刻一聲慘叫,随着巫妖手骨的動作不住翻轉,渾身戰栗,四肢抽搐。
在瑭雷看來,擺在凱恩面前的只有兩條路,一是交出聖骨,然後看看這位巫妖法師會不會信守諾言;二是毀滅聖骨,誓死不讓邪惡的死靈達成心願。只不過這兩個選擇全都那麽讓人沮喪。
見凱恩無動于衷,巫妖手指一顫,聖堂武士一身華麗的戰甲、頭盔轉瞬間支離破碎,瑭雷頓時為之目眩。
精靈的秀麗舉世皆知,可是眼前這個聖堂武士的美貌根本就不應該出現在人間,她那渾圓飽脹的雙峰脫去甲胄的阻撓,似欲破衣而出,殺傷力甚至強過天然媚惑法術,特別是那痛苦的眼神,眼眶中晶瑩的淚珠,一下子将瑭雷的靈魂吸引過去。
巫妖習慣于焚琴煮鶴,才不管獵物是美是醜,食、中兩指一并,女精靈的雙臂立刻不自然的扭曲起來,她的左臂被一只無形的手拉起,倒卷着向後頸扯去,右臂從下向上,自背後拉起,高聳的雙峰被扯得緊繃而挺拔,纖細的曲線更見玲珑。
女精靈騎着獨角獸,想要掙紮卻遭到禁锢,像玩偶一樣任人玩弄而無法挪動分毫,兩道清淚不由自主的流過美麗的臉頰。
慘綠色的骷髅騎着夢魇緩緩走來,凹凸不平的頭骨上看不出任何表情,眼眶中燃燒着昏黃的火焰。
凱恩雙目通紅,眉頭擰成疙瘩,見鋒利的骨劍高高舉起,迫不得已,只得大吼道:“停下!不然我立刻毀了聖骨!”
淑娜的兩只手腕,漸漸的被無形的手在背後拉在一起,疼得雙頰通紅,更加可怕的是,高大的骷髅勇士和憤怒的夢魇已經站到她的面前。
骷髅所到之處,草葉紛紛枯黃雕落,它巨大的骨劍寒芒閃耀,時刻都有落下的可能,映得女精靈面色蒼白,米粒大的汗珠滾滾而落。
可她除了第一聲外,始終強忍着不出一聲。
見老精靈掙紮的搖着頭,好像內心收到煎熬,巫妖終于停下顫動的左手,哼了一聲的揶揄道:“我這傀儡術怎麽樣啊?你可以銷毀聖骨,我的骷髅兵也可以殺人,反正我永遠也得不——誰在那裏!”
突然出現的腳步聲讓巫妖大吃一驚,他厲聲大吼,霍然轉身,不覺一愕,一個雙手握劍的劍士正朝他急速奔來,雖然看不清面貌,可徽章上的四葉苜蓿閃閃發光。
無所不在的領域,竟然沒有感受到這陌生人的心靈波動,讓他非常不解,若是藏了盜王一類的強者還好,這個狡猾而不自量力的藏匿者,居然是一個不入流的大地級劍士,操着微弱到可笑的鬥氣,尤其讓人啼笑皆非。
早已拟定好行動計劃,見巫妖轉身,瑭雷的戲法立刻發動,六個大小不等的火球幾乎同時出現,連珠炮一樣射向巫妖,而他本人腳踩加速術,踏着忽快忽慢的步伐趨近巫妖,準備視對手抵抗火球的方法,來發動致命一擊。
高階魔法的威力固然巨大,可是突然連續不斷的低階魔法更讓人手忙腳亂、防不勝防,當然,如果別人能夠不加防範,就可以挺住連珠火球的爆炸力,那又另當別論。
這低階魔法成形極快,遠超普通的瞬發魔法,讓人破無可破,不過最致命的一擊還是來自鋒利的寶劍。
這魔武相契的一擊,就是瑭雷幾百年來對付法師屢試不爽的殺手锏,只可惜用出這招之後,不論結果如何,他都會失去戰鬥力,除非幹掉對手之後自己可以放心的呼呼大睡,否則嘛……
黑袍巫妖見到連串火球,動作明顯一頓,顯然吃驚不小,不過他很快輕喝一聲,法杖輪轉一陣亂舞,陣陣黑霧噴湧而出。
也許是感覺太過敏銳的緣故,随着巫妖袍服抖動,瑭雷彷佛聽到一陣陰森恐怖的尖嘯聲,從他袖口中傳出。
“去死吧!”瑭雷見對手沒有躲閃,正以為計謀得逞,卻猛然發現,對手的人影一陣暗淡,大火球呼嘯着沖破黑霧,砸在巫妖法師身上。
巨大的爆炸聲,帶着滾滾熱浪撲面而來,獨角獸和精靈女武士的束縛同時解開,幾乎一起癱倒在地,只可惜他這猛惡的一劍卻刺在了空處。
一陣嘶啞而空洞的大笑聲從他身後傳來。
“這是什麽傳送魔法?”
瑭雷駭然轉身,劍交左手倒持胸前,右手悄悄掐住虛空戒指。
巫妖被炸得渾身冒煙,狂笑聲中突然撩起被火球炸出大洞的兜帽,露出他那慘白的骷髅頭骨,他的眼眶之中磷火燃燒,下颚翕張,三顆碩大的貝裘裏寶石鑲嵌在頭骨之上,散發着幽幽白光。
身後咕咚一聲,瑭雷不用看也知道是老精靈栽倒在祭壇上面。看到救星露面,他總算可以停止掙紮,安心休息了吧?
不過看了巫妖的舉動,瑭雷也是一陣狐疑,又不是大姑娘入洞房,這巫妖沒事揭開蓋頭幹什麽?那人燈似的腦袋很好看嗎?
巫妖終于停止狂笑,法杖一擺,嘶啞的說道:“卑鄙的人類,你沒有想到我能夠躲開吧?哈哈哈哈——摘掉你那可笑的面具吧!閣下都已經七老八十了,難道你還想再騙我一次?”
“你——”瑭雷驚疑不定的叫道:“你是誰!”
巫妖的話正是他想問的,而面具……他怎麽知道自己戴着面具的?
直覺告訴他這個巫妖大有來頭,這守密者面具連低階探察魔法都可以免疫,絕不可能被人“看”破,哪怕死人也是一樣。
只不過這七老八十什麽的,瑭雷倒是很想自己有那麽年輕,可惜早已過了荳蔻年華。
“你看我是誰!”走在歇斯底裏邊緣的黑袍巫妖大吼一聲,法杖一擺,貝裘裏寶石幻化出爍爍白光,剎那間巫妖的周身湧起一層光罩,白光消散之後,一個滿臉髭須的中年法師出現在瑭雷的面前。
若不是知道他是一個巫妖,任何人也看不出這黑袍法師有什麽不妥,只有最睿智的晨曦牧師,才能在他的瞳仁中找到一星鬼火,還有對死亡深深的憎恨。
“這麽多年了,死神亞格還沒有把你收走嗎?邪神山德魯?”平靜下來的瑭雷,慢悠悠的問道。
看到法師的面貌,一切答案也就迎刃而解了,面前的巫妖不是別人,正是多年前,倒在他這招之下的黑暗魔導士,邪神山德魯。
不難想象為什麽是邪神山德魯,他一見到這連串瞬發的低階魔法,便當機立斷的使用随即傳送術,寧可頂着火球的襲擊也不做反擊,因為這正是法師唯一破解瑭雷無恥招數的手段。
“山德魯……好久沒有聽到這個名字了。”他用金屬摩擦般的聲音喃喃的道:“終于又見面了!”
他铿锵的語音壓抑不住胸中的喜悅,似乎有萬千陰靈随聲呼應,陰冷的回響讓人心底結冰,他的袍袖鼓脹,陣陣陰風不住外溢,彷佛那黑袍下面禁锢着無數痛苦的靈魂,此刻正在拼死掙紮一樣。
當初自己敗亡之時,還沒有機會發揮出真正的實力,是山德魯最大的遺憾,此時見到謀殺自己的瞬發魔法外加劍術的組合,立刻認出面前的人就是那個殺手,心中的動蕩可想而知。
守密者面具雖然可以遮掩容貌,卻遮不住魔法波動,山德魯稍一留意,就想到面前的人戴了什麽。
“确實好久不見,很多很多年了……”瑭雷不由得感嘆道:“沒想到你的靈魂還禁锢在這個世界上。想來你是不打算放過我的了,不過我仍然想問一句,我們有沒有和平收場的可能?”
如果是別的絕世強者,說不定還有得商量,但如果是這個仇人的話,恐怕沒有回旋的餘地。
“夠了!”
一道陰冷的聲音在樹林中來回激蕩,那長長的尾音在林間猛顫,吓得精靈女武士瑟瑟發抖,連凱恩都不由得打了個冷顫。
見瑭雷仍是一副老神在在的樣子侃侃而談,山德魯忍不住怒氣勃發,用金屬摩擦的刺耳嗓音咆哮道:“贊美維綸莎女神!卑鄙的人類,我佩服你的勇氣,至于死神亞格……他還沒有資格教訓我!”
他頓了頓手中的法杖,瞬間恢複骷髅似的外觀,桀桀怪笑的道:“我很困惑,像你這樣弱小而卑微的存在,為什麽不匍匐在我的面前苦苦哀求?如果你搖尾乞憐,我會仁慈的給你一個選擇的餘地!
“你喜歡什麽?死亡徽記?血肉抽搐?恐怖脫水?還是蹂躏內髒?或者說,你已經有了必死的覺悟?”
他越說越興奮的道:“那麽,讓我将你轉化成為我忠實的……骷髅兵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