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祈禱
若是只看瑭雷和艾德雷勾肩搭背走進告解室,其它人一定會以為,他們是好友、生死之交。
此時的告解室中沒有人向主神禱告,所有人都被瑭雷請了出去,理由是,他要和多年不見的老朋友好好聊聊。
“十年不見?”
艾裏暗自咋舌,喃喃的道:“也就是說,十年之前,瑞克大……大叔就已經像現在這樣了?”
一個三十五歲的人,看起來仍然像二十五歲一般年輕而又富有活力,簡直是個活生生的奇跡。
除了羅德之外,其它三人都對瑭雷的年齡很感興趣,不過莉莉和安傑麗娜現在沒有心情去八卦,因為安傑麗娜已經将那騎士酷似梅耶爾的事情告訴小丫頭。
“莉莉小姐?”
當安傑麗娜和莉莉互相咬耳朵之際,一個神殿侍者忽然來到他們面前,道:“安科納大人有請。”
光明教會的神職人員,總喜歡居住的越高越好,據說這樣可以更加接近每日的第一縷晨光。
順着樓梯走上七樓,跟随侍者穿過一條狹長的走廊,在一間極為普通的告解室內,莉莉見到一身寬松白袍的大祭司安科納。
大祭司的穿着,似乎與普通神官沒有什麽不同,只是胸前的盧山達徽章上,以耀眼的寶石做為東升之日,才昭示出他尊貴的身分。
“贊美盧山達的光輝,尊貴的神眷之子,黎明之主與您同在。”
莉莉見沉思中的大主祭擡起頭來,連忙問候道。
出乎她的意料,安科納看上去似乎只有三十多歲,而不是想象中七老八十的樣子。
一雙金色的眼眸炯炯有神,一頭燦爛如陽光般的金發,似也放射着淡淡的光輝,讓人有眩暈般的感覺。
即使從未謀面,同為晨曦之主的仆人,莉莉也知道大名鼎鼎的北方主祭安科納,執掌教務已有十多年,看來年齡這個東西,真是深不可測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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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安,來自辛比亞的教友。”
安科納的話簡潔有力,又不失關懷與和藹的道:“是什麽指引了你的到來?”
他的中氣異常充沛,只說了句很平常的話,仍然四壁回響,他充滿生氣的金眸注視着莉莉的臉龐,似乎能看透她心中所有的秘密。
“尊貴的主祭大人,我來自辛比亞,在這遙遠的路途上,我和我的同伴遇到一件事情。”
由于之前遇到的那位酷似梅耶爾的聖殿騎士,莉莉的心中也有點迷糊,不過她還是一五一十的将雷帝斯的話轉述了一遍,最後才略帶失望的道:“主祭大人,我的心中很迷茫。晨曦之主的聖殿騎士,難道不是為了幫助他人而存在的嗎?怎麽能……為什麽會……”
“呵呵,莉莉。”
大主祭不以為然的笑道:“原來你是來興師問罪的。那麽請問,這些事情,是你親眼目睹的?”
“啊?”
莉莉感到驚訝。
不等她回答,安科納繼續說道:“梅耶爾他還活着啊!聽說你們剛才還遇到了他呢!”
他從桌上拿起一份報告遞給莉莉,“就在剛才,梅耶爾騎士還向我說明了事情的原委,和你說的可不大一樣。”
“什麽!”
莉莉立刻臉色發青,海一樣藍的眸子瞪得老大,驚呼道:“他還活着?這不可能!難道剛才那個人,不是梅耶爾的雙胞胎兄弟?”
瑭雷關于“雙胞胎”的解釋,是唯一合乎情理的構想,安科納的話卻大相徑庭,雖然沒有親眼看到梅耶爾被劈的四分五裂,可莉莉仍然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連忙打開報告,一看之下雙手發抖,冷汗涔涔而落。
大主祭見莉莉如此失控,連忙伸出右手印在她的額頭之上,澎湃如濤的光明聖力,瞬間将她的負面情緒驅散得幹幹淨淨。
莉莉之所以如此失态,是因為報告上說的很清楚,雷帝斯向盧山達宣誓效忠,才得以成為龍槍騎士,得到屬于光明教會的龍魂戰槍,可是一轉眼的時間,他就在郊外的野宴上,對晨曦主神出口不遜,轉而贊賞獸神格努。
卡特公爵的次子維達拉子爵也是一名聖殿騎士,當即質疑半獸人的虔誠,并偷偷在他的酒中下藥,沒想到雷帝斯獸性大發,傷人之後突圍逃走。
于是梅耶爾率衆追趕,沒想到在山間中了他的埋伏,全軍覆沒,只有梅耶爾戰至最後,最終仗着高超的武技逃出生天,只可惜黃金劍用作乾坤一擲,沒來得及找回來。
“全軍覆沒?”
莉莉喃喃道,瑭雷和安傑麗娜明明說,有幾個聖殿騎士四散奔逃了,當然這點事情和梅耶爾的“死而複生”比起來,又算不上什麽。
“難道他們在合夥欺騙我?”
她的心中不禁吶喊道,旋即想到這不可能,因為瑭雷和安傑麗娜不是那樣的人,也完全沒有理由這麽做。
最重要的是,雷帝斯身上亡靈樹汁造成的傷害,是她親手驅趕的。
“謝謝您,大主祭。”冷靜下來的莉莉嚴肅的道:“有沒有這種可能,剛才與您見面的梅耶爾是別人假扮的?”
“這怎麽可能!我和梅耶爾騎士共事晨曦之主已經十多年了,這樣懷疑一個騎士的榮耀,可是很嚴重的喲。”
安科納不禁失笑,兩手一攤的道:“莉莉,我的教友。這個世界上,就算是你親眼看到的事情,也可能有偏差,何況并非親眼目睹。我并不偏信你說的事情并非沒有可能,不過,嗯,既然梅耶爾騎士已經出現在我們的面前,我想……”
“可是……可是科瓦迪斯樹汁的事情……”
“唉!”
見莉莉提及此點,安科納嘆了口氣的道:“你知道,雖然同是主神的仆人,可是那些貴族子弟們并不總是守規則的,他們總有點喜歡各行其事。不管怎麽說,維達拉子爵已經為教捐生,我們就不要再讨論這件事了吧?”
“呼!”
莉莉出了口長氣,怔怔的想了片刻,“那雷帝斯呢?還有教會的龍槍怎麽辦?”
“當然是通緝雷帝斯。”
安科納收起笑容,森然道:“立即啓用神力感應裝置通傳全大陸,凡是晨曦之主的光芒照耀之處,見到此人,就地格殺!主神的榮耀絕不能被亵渎!當然,你帶來的消息也很有價值,這個雷帝斯深藏不露,竟然連我都騙了過去!”
“嗯?什麽消息?”
莉莉渾然不知自己的話對捕殺半獸人有什麽裨益,道:“神力感應裝置?太小題大做了吧?”
安科納想也不想,立刻答道:“他竟然擁有超越海洋級的鬥氣,在我的面前卻只顯示出天空初級,可見一開始就用心險惡!走,和我去祭壇!此人實力高超,既然與他為敵,就必須讓教友們有充足的準備!”說罷當先邁步走出告解室。
走廊上空無一人,跟在身後的莉莉看不到,此時大主祭刀鋒一樣銳利的雙眼,還有眼底燃燒着的黑色的火焰。
“殺氣!好濃重的殺氣!”
躲在二樓告解室中“敘舊”的瑭雷,忽然一個激靈站起身來。
艾德雷仍是那副猥瑣的模樣,挺着圓鼓鼓的小肚子自顧自的道:“瑞克!瑞克!瑞克!不要吊人胃口了,你身上隐約閃着魔法的光輝,就把那些魔法裝備拿出來讓我看看吧。你要的那些東西,包在我身上!”
他并不理解什麽是瑭雷口中的殺氣,只知道眼前的人是龍寶世家當代的繼承者,一身魔法裝備層出不窮,對于一個寶物鑒定家來說,沒有人比這樣的人更可愛。
“切!你這老家夥不要說的這麽文謅謅的,我聽着直打哆嗦!”
瑭雷随口應道:“我的裝備太精良了,遠超你的見識,你是鑒定不出結果的!”
“啊哈!”
見瑭雷敢于在自己的領域裏挑釁,艾德雷頓時來了精神,“無論什麽東西,在我的眼前一過,我就能說出它的來龍去脈!我鑒定不出來的東西,還沒制造出來呢!”
“看看這個吧,讓你開開眼。”
瑭雷心中暗笑,抽出自己的佩劍遞給艾德雷,道:“你要是能鑒定出來,我随身的裝備,任你随意挑選一個。”
這口東方款式的寶劍,是冰之谷矮人鐵匠大師的産品,完全按照瑭雷的要求所打造,劍刃映出的光芒如一泓秋水,泛着懾人的寒光,血槽呈現暗紅色,不知道飽嘗過多少強者的鮮血。
“不用,不用!”
艾德雷接過寶劍,熱情洋溢的道:“只要你讓我全部過目一遍就可……”
說話間,他臉色忽然凝重起來,雖然他武力并不強悍,可是多年浸潤在魔法物品之中,他已經能夠隐約看到藏在表象下能量本源造成的波動,因此才能在鑒定這個領域中說一不二。
可是,瑭雷這口寶劍下藏着的,是東方的五行神力,讓他看了半天毫無脈絡可循,就好像明知道面前有一扇門,卻怎麽也摸不到邊一樣。
按照瑭雷的估計,只要沖破目前這層封印,他的仙家真氣就可以再上一個等級,勉強能以氣禦劍,到時候,這柄沁透了五行神力的寶劍,就可以顯示出它的優越,因為普通的鐵劍,在瑭雷略微及格的真氣下,絕對飛不踏實。
至于禦劍飛行嘛,怎麽也要等到再破一層封印才可以,按照之前的勢頭,可就不知道是什麽時候的事情了。
瑭雷這邊想着美事,艾德雷那邊已經接近抓狂的邊緣。
他見到魔法裝備,就好像三天沒吃飯的野狗看到肉骨頭一般,可是這塊骨頭就是啃不動,本就亂草一樣的頭發被他扯得根根倒豎,一對小眼睛隐隐透出血紅色,不住喃喃自語。
“不行!我要用我的魔法裝置分析一下!”艾德雷忽然用他那尖細的嗓子吼道:“給我一個小時!”
他發瘋一樣沖出告解室,甚至等不及開門,用力一撞之下,木質的大門轟然開啓,扭曲的門闩“咚”一聲掉在地上,然後就是走廊上一串急驟的腳步聲。
瑭雷知道艾德雷的分析方式不是砸鍋賣鐵,因此并不擔心,他想出去晃晃,剛一探頭,連忙又縮了回來。
平靜的大殿中,此時已經炸開了鍋,艾德雷雖然在鑒定界享有大名,但是普通人又哪裏認得這個猥瑣的半身人?
更何況混跡在人類的世界中的半身人,本來就沒有多少社會地位,這個可惡的家夥,竟然兩次将莊嚴肅穆的布道攪得一塌糊塗,此刻大殿中信徒們憤怒的火焰,已足以讓人熔化。
艾德雷渾然不把他們當一回事,施施然的跑上四樓,信徒們立刻轉移目标,瑭雷剛一露頭,就遭到百多道憤怒火焰的洗禮。
“瑞克!”
此時,安傑麗娜忽然一溜煙的鑽進告解室,順手合上仍在擺動的木門,她的臉色一片青綠,不自然的笑了笑,道:“見鬼了。”
“什麽見鬼了?你說那個半身人?”沒搞明白狀況的瑭雷順嘴說道:“他有點興奮而已,這也能把你吓成這樣?”
“不是——”安傑麗娜一跺腳,着急道:“不是半身人,那個梅耶爾,梅耶爾,他……”
“他怎麽了?你說的是梅耶爾那兄弟?”
“他沒有兄弟!”
安傑麗娜的聲調陡然擡高八度,用堪比艾德雷的嗓音道:“我問了好幾個聖殿騎士!他們都用看怪物的眼光看我!梅耶爾根本沒有任何兄弟!剛才咱們看到的,就是梅耶爾本人!”
“你是不是有點精神恍惚,所以聽錯了?”瑭雷不禁嗤笑道,“小點聲!你怕別人聽不見啊?”
說罷,他伸手按了按安傑麗娜的額頭,她的額頭上全是冷汗。
見安傑麗娜一把撥開自己的手,瑭雷也不以為意,接着說道:“那天的事情,咱們都是親眼目睹,你還吐了一地,難道你懷疑自己的眼睛?或者你的意思是說,那天死的不是梅耶爾?可是梅耶爾要是沒死,這口黃金劍又是從哪來的?”
“對啊!”
安傑麗娜的眼睛一亮,道:“我再去問!問問梅耶爾平常用什麽裝——”
“不用問了。”
門口處忽然傳來莉莉疲憊的聲音,道:“梅耶爾沒有死,倒是他的手下全都死了。”
夕陽灑下最後一抹餘晖,夜幕逐漸籠罩大地。
北國的夜是寒冷的,即便已經入夏,郎塞德的夜風仍然沁人心脾。
瑭雷深深的吸了一口清冷的風,站在高高的陽臺上俯瞰着整個城市,終于讓自己的大腦清醒了一點。
聽了莉莉的話,瑭雷幾乎立刻想到出現在他們面前的梅耶爾,是不是已經淪為一個不死生物?
可這唯一的可能性也被他迅速否定,甚至不需要去檢驗,因為不死生物也要有一具完整的身軀,梅耶爾被劈碎的屍體,無論如何都不足以勝任。
那時,告解室裏的氣氛異常凝重,如果說死在他們面前的人不是梅耶爾,那又是誰?
最重要的是,如果那不是梅耶爾,雷帝斯這個當事人又怎麽可能不知道?
完全矛盾的兩件事總不可能都是真的吧?他的腦中一團亂麻。
想不明白的事只好放在一邊,此事背後必有隐情,他們幾人甚至動了劫持梅耶爾然後拷問究竟的念頭,不過想想沒這個必要,最終還是把這件事先擱着,開始分頭挖掘和藏寶圖有關的資料。
說到底,梅耶爾這件事雖然詭異,也僅僅是讓人好奇,就算隐情再多,和他們也沒有什麽關系。
安科納已經動用神力感應裝置,将這件事通傳大陸七大教區的所有神眷使者,好在雷帝斯的本領高強,沒有四大劍聖和三大宗師出手,光明教派雖然人多勢衆,估計仍然奈何不了他。
神力感應裝置,是艾倫各大教派最重要的傳訊裝置。擁有一定神力的神明,可以向神眷使者降下神谕,因此一旦神眷使者遇到關乎整個教派甚至神明本身的大事,也可以通過神明向其它神眷使者傳達信息,這就是神力感應裝置的原理。
只是這種傳訊方式,對神明的神力耗損不輕,因此不是十萬火急的大事,一般情況下不會動用,這二十年來,光明教派也只用過一次而已,沒想到安科納對這件事如此重視。
“山雨欲來風滿樓啊!”
扶着欄杆,瑭雷不禁輕嘆道。
別看光明教派這些年來,又是修建教堂,又是廣招信徒,一派興旺發達,可是掩蓋在繁榮表象下的不和諧聲音也不少。
最離譜的事,發生在十幾年前,那莊嚴肅穆的赫根海姆大教堂,光明教派的發祥地,竟然遭到一個不死生物的亵渎——某個擁有智力的骷髅,出現在聖堂之外觀摩一番,又在衆目睽睽之下大搖大擺的離去,這也就是光明教派二十年來,唯一一次動用神力感應裝置的原因。
瑭雷不由自主的,想起了這件在當年轟動天下的大事。
那個骷髅絕不是一個普通的低級亡靈,即使僅從智力上判斷,也可以知道那是一個巫妖。
這次事件并不像官方宣稱的那樣,一個大膽的巫妖跑到赫根海姆大教堂門前游行示威,真實的情況是,這具骸骨不知在大教堂地下某個洞穴中被鎮壓了多少年,恰逢赫根海姆進行一次大規模的改建工程,因此被挖了出來,然後又被當作一般的骸骨,像垃圾一樣扔出了殿堂。
在光明教派的殿堂中,由于盧山達強大的神力,連亡靈學派的法師,都不可能施展普通派系的魔法,更遑論一個巫妖,這就是說,只要位于赫根海姆大教堂之下,那手無縛雞之力的巫妖,根本就沒有逃逸的可能。
巧合的是,改建教堂的矮人工匠們,某天鑿穿了花崗岩下的墓穴,這狡猾的家夥立刻裝死,于是裝死的骷髅立刻被請出了工地。
這件事情,狠狠的給了光明教派一個響亮的耳光,不過如果僅此而已,這個“意外”倒也還算正常。
耐人尋味的是,當怒火中燒的教宗大人徹查此事時,記錄這亵渎了盧山達光輝骷髅來源的卷宗,竟在半年前一次小小的事故中付之一炬,只能從其它教案的只言詞組中推測,這巫妖已經被鎮壓了二百多年,物是人非,當年的事早已付諸歷史。
“同樣都是亵渎啊!”
瑭雷在這兩次需要動用神力感應的事件中,找到這麽一個共同點。
瑭雷搖搖頭,仰望那一輪明月,不禁啞然失笑,心中暗道:“自己的事情一團糟,還有閑工夫去管這些亂七八糟的事?”
別的不說,折騰了一晚上,和藏寶圖有關的信息所獲無幾,這些事情該誰操心,就讓誰去操心好啦!
憑高眺遠,萬裏長空,雲無留跡,仰觀滿天星鬥,俯瞰萬家燈火,恍惚間瑭雷的心底忽然浮現出久被塵封的記憶。
曾幾何時,他也曾拉着姐姐的手,站在雲端眺望錦繡神州,故鄉的山水依稀浮現在他的眼前。
清爽的夜風徐徐吹來,令人精神一振,瑭雷不知道呆立了多久,只是那縷縷思緒再度沉入心底。
夜幕下的郎塞德城,漆黑中燈火通明,猶如點綴在草原上的一顆明珠,燦燦生輝。
只可惜盧山達并非夜之神,無論是高大的盧山達立像,還是巍峨的晨曦主神神殿,在夜幕籠罩下,都失去那燃燒般的白熾光焰。
不過不要緊,過不了多久就會再度燃起,昭示着一個新的黎明的到來。
“怎麽不去參加宴會?”
不知何時,安傑麗娜已經來到他的身後,眉頭輕蹙的調侃道:“龍騎士大人,在想什麽這麽入神啊?”
夜色下的瑭雷透着一股神秘的氣息,高超到難以想象的水性、龍騎士、謎一樣的年齡,安傑麗娜越發看不透這個實力平平的大地級劍士。
不大的陽臺,剛好夠兩人并肩而立,瑭雷獵豔無數,原本想習慣性的說一句:“想你啊!”不過現在實在沒這個心情,搖了搖頭,努了努嘴道:“沒想到他們對莉莉還很看重啊!”
四樓餐廳的晚宴說不上盛大,不過光明教派主祭以上級別的神官均有出席,美其名曰歡迎遠方來的客人,弄的瑭雷頗不自在。
由于艾德雷的關系,僧侶們恨屋及烏,除了安科納外,沒有人給他好臉色。
不過這還算好,最讓他難受的,還是安科納那莊嚴肅穆、彷佛可以洞悉一切目光,而且就算把那些僧侶全都換成美女,和死鬼騎士梅耶爾對坐飲酒,他也不會痛快,更遑論是現在這副模樣。
“嘿!沒看出來那兩個小家夥還應付的挺得體,還有羅德,真能喝!像他酒量那麽大的法師,我還從來沒見過!”
安傑麗娜彷佛重新認識了一遍朝夕相處的同伴,可愛的吐了吐舌頭,看得瑭雷一呆。
說話間,她的秀發在夜風中上下飄飛,衣衫被風吹得緊緊貼在身上,皓月的清輝下,曼妙的身姿英氣勃勃又不失優美。
“看什麽呢?”
安傑麗娜微笑的注視着瑭雷,水藍色的眼瞳中似乎升起一層薄霧,虛幻而又迷離。
“沒什麽。”瑭雷嘿笑道:“我想起你在鯊魚海灣旁,懸崖上的樣子。”
安傑麗娜的臉上立刻微微一紅,想起那時的樣子,自然就會想起那時所說的話。
她當然知道,那時瑭雷只是胡扯以謀脫身,可是那些讓人又愛又恨的話呀……
一愣神的工夫,瑭雷已經消失于安傑麗娜的視野之中,輕手輕腳的走上五樓,艾德雷的魔法實驗室就在走廊盡頭。
艾德雷并非游性大發,才從雷恩萬裏迢迢來到北方,而是推不過光明教派的重金相邀,才勉為其難拖着他那滿是油脂的肚子,趕到郎塞德城。
如果不是這個原因,黃昏的時候鬧出那麽大的響動,他早已變成了過街的老鼠,好在安科納獨排衆議,替他擋住了無數憤怒的火焰。
艾德雷有人保駕護航,瑭雷可沒有這種待遇。
守在魔法實驗室門外的兩個教士,看到來的是白天和半身人敘舊的那個讨厭家夥,立刻撇着嘴道:“大師正在進行精密的試驗,您沒有什麽事情的話,最好不要留在附近。”
瑭雷的嘴唇微張,正要說話,兩名教士身後的門縫中,忽然閃過無比奪目的光華,晃的他難睜二目,緊接着“轟隆”一聲炸響,巨大的氣流撞在木門上,發出“砰”一聲沉悶的響聲。
兩個教士眼前一花,瑭雷的身影消失,下一刻他已經出現在實驗室中,怔怔的看着安然無恙的半身人。
“感謝……感謝勞……勞拉!”
艾德雷坐在地上,一頭亂發被炸的好似雞窩,雙手擱在空中,哆哆嗦嗦的結巴道。
雖然無恙,可他的試驗臺卻大恙特恙,凳子桌子翻了一地,試管的碎片和各色的溶液濺得滿地都是,甚至遠處牆上、天花板也沒能幸免,上面的液體仍在沸騰,不住冒出嗤嗤的煙霧,混合了數種味道,令人幾乎無法忍受。
“艾德雷大師!你……你還好吧?”
一個教士飛速掉頭,跑上樓梯報告大主祭,另外一個在屋中轉着圈走動,左顧右盼的像是在找什麽東西卻沒有找到,只得擡頭說道。
瑭雷差點樂出聲來,恐怕這個教士關心他要找的東西,更甚于關心艾德雷這個大師呢。
說話間,安科納已經聞訊趕來,快步沖進這間臨時實驗室,雙眼直視艾德雷,嘴角處的米粒尚未來得及擦去。
瑭雷頭一次看到他如此狼狽,幾步退到一旁。
“安啦安啦!”
見安科納趕來,艾德雷的臉上勉強擠出一絲笑意,不等對方說話,便搶先說道:“一個意外,不過沒事兒!盧山……那個東西,我已經鑒定出來了,完好無損。”
說罷,他看了一眼瑭雷,道:“那個……瑞克啊,你的寶劍也完好無損。對了,你能不能……”
“感謝主的仁慈!”
安科納喘了口長氣,立刻在胸前畫了一個圓,神情一下子放松下來。
瑭雷也不是不識趣的人,見這架式立刻退出實驗室,在他踏出實驗室大門的一刻,兩扇木門無風自動,輕輕的合在一起,緊密無比。
一個聲音在瑭雷腦中不斷回響,如果剛才沒聽錯的話,艾德雷說的是“感謝勞拉”。
難道說,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功夫,艾德雷知道這倒黴的勞拉是哪路神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