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 離別
面對強敵，動辄有丢掉性命的危險，此刻想來瑭雷仍舊冷汗直流。
那邊的淑娜也是汗流浃背，唯有克裏斯廷仍舊像出塵的蓮花，不染一絲污垢。
瑭雷見她若無其事的收起那異常龐大的聖典，頓時好奇道：“卡珊，你那個是什麽書啊？我還從來沒見人用書作武器的呢！”
“呵呵，書上的東西對每個人來說都是巨大的財富，可惜很少有人知道怎麽使用它們。”克裏斯廷淡然一笑道：“這是千法之書，尊貴的龍寶傳承者，難道你沒有聽說過麽？”
“號稱法師殺手的千法之書？”瑭雷一下子想起種種傳聞，愕然道：“這不是魔法女神伊爾莎的神器麽？怎麽跑到盧山達選民的手裏了？”
“呵呵，那您又怎麽會有戰神坎波斯的徽章呢？尊敬的神眷之子，我還從來沒聽說過有誰佩戴兩個神明的徽章，都能得到響應。”克裏斯廷竊笑：“還有，您的配劍可以給我看看麽？”
她的目光不由自主地射向瑭雷腰間的寶劍上，道：“難怪艾德雷先生也要稱贊不絕，這真是太神奇了，我也從未見過會自動飛行的魔法武器呢。”
“是呀是呀！”淑娜早已香汗淋漓，此刻喘息已畢也好奇的道：“瑞克主……唔，也給淑娜看看好麽？剛才真的讓人大吃一驚，似乎……似乎您的寶劍可以在空中自動使出精妙的劍法呀！”
“二位小姐，你們覺得，作為馳名大陸的龍寶傳承者，我随身攜帶的長劍，有可能是普通貨色麽？”
他得意洋洋的撚起審判之劍道：“像這種準神器，我賣……我們可以毫不吝惜的賣給別人，可想而知，我們自己留着用的武器是什麽水平。”
見她們露出思索的神情，瑭雷心中暗笑：“呵呵，你們不知道的地方還多着呢。”
禦劍術真正厲害之處并不是劍法，而是神出鬼沒的速度。
脫離持劍之人的束縛後，飛劍能以令人難以想象的速度攻向對手，并附帶強大的沖擊力，因此殺傷力才比手持寶劍大。
“聽艾德雷大師說，他竭盡全力也無法鑒定出您佩劍的來源。他曾說過，即使是神器也逃不過他的雙眼，看來您手中的魔法裝備還真是名不虛傳呢。”
克裏斯廷專注地看着瑭雷的寶劍，輕聲道：“好精致的花紋，好別致的款式。難道這些銘文就是激發魔法的關鍵麽？真想知道這件神器是從哪位主神處獲得的力量。”
“主神？你們的主神估計也很想知道。”瑭雷沒法回答，只得一陣幹笑。
Advertisement
發動禦劍術首先要能提供足夠的仙家真氣，這是其一，然後念動禦劍真言，飛劍才能騰空傷敵。
在神州，各家各派的禦劍真言都不相同，而真言的高下不同，也決定着飛劍取得的收效。最後就是劍訣，所謂的劍訣并非什麽訣竅，而是禦劍的手勢，禦劍者手上每個動作都能控制飛劍的走勢和變化，三者合一就是神州無人不知的禦劍術。
這些東西瑭雷無法向別人解釋，他也不想在這件事上深究下去，只得轉換話題道：“那些花紋我也不太清楚，我只負責交易，還有使用這些魔法道具。
“說起來，既然卡珊你的千法之書是法術克星，迪拉克又怎可能逃脫它的制裁？米歇爾最後拿出的那個戒指是什麽東西？”
“那應該就是傳說中的‘米歇爾的空間’了。”克裏斯廷淡淡的道：“由凡人之力打造的準神器，可以打開平行空間，所以千法之書也沒辦法約束。”
“傳說中？我怎麽沒聽說過？”瑭雷心中暗道。
克裏斯廷似乎看穿了他的心念，淺笑道：“了解敵人是不能吝惜代價的。”
“打開平行空間是半神的力量。”淑娜忽然插嘴道：“剛才那個魔法師怎麽可能有半神的力量呢？”
半神之力對她來說并不陌生，至少那可怕的巫妖山德魯就很可能有半神的力量，而他還不是瑭雷的對手。
“嗯，即使不惜代價，有的事情還是無法了解的呀。”克裏斯廷抿嘴一笑，掃了一眼四周破損不堪的桌椅道：“好了，不要問這麽多問題了嘛，再不走的話，酒館老板就要回來了。”
“啊？”瑭雷不可思議的看着卡珊，渾沒想到她也會做出小女孩調皮可愛的樣子。
說話間，卡珊的銀焰已經将三人包裹其中，一陣銀光閃耀，瑭雷再看時已經站在一處山頭。
仲夏夜柔和的晚風徐徐吹過，一片片闊葉林在微風中搖曳，令人心神俱醉。
“這是魯特城？”瑭雷望着山腳下燈火通明的城市道。
卡珊點了點頭，好奇地看着靜靜站在瑭雷身後的淑娜，微笑着伸出手道：“我是克裏斯廷·卡珊，來自維森特。”
“我是淑娜，來自常青森林。”女精靈淑娜同樣有禮的回答着，明亮的眼光宛若天上的星辰。
“常青森林？”卡珊若有所思的道，她已經感到守密者面具散發出的魔法波動，可現在又不能用千法之書試探，不禁多看了淑娜兩眼。
瑭雷見她這般神情，深恐她有看出淑娜真面目的神通，立刻插話道：“卡珊，你怎會出現在這裏？還有，你這晨曦聖女怎麽成了光杆司令？”
“我的随員們都在魯特城裏呢。這次随我一同到南方傳教的祭司，幾乎都沒有什麽戰鬥力，我和迪拉克互相試探了一下，就開始玩傳送游戲了，然後在艾辛鎮遇到你和淑娜小姐。”
說到這裏，她不由得擰了擰眉毛道：“沒想到萊德利這麽不識大體，竟然把我的消息告訴迪拉克。唉！被米歇爾纏上可真讓人頭疼，這家夥竟然能判斷出我作遠距離傳送的目的地，他對空間的理解簡直太深刻了！”
瑭雷對此深以為然，道：“幸虧他只帶了四個人，不然的話……”
如果把空間大魔導換成個同樣等級的強者，克裏斯廷就算不能力敵，仍然可以開溜；可有米歇爾在場，她連跑都沒機會。
“那倒不用擔心，就算是米歇爾，帶四個人應該也是他魔力的極限了吧？人再多的話，他肯定要靠魔法陣的幫助，那樣不可能抓得住我。”
邊走邊說，他們三人一路下山，已經遠遠望見魯特城門。
說到萊德利，瑭雷自然而然的想到一件事，脫口而出的道：“克裏斯廷小姐，一夜之間謠言滿天飛呀！現在全冬月都知道安科納大主祭是我殺的了吧？萊德利這種頑固不化的人，您也不嚴加看管麽？”
“謠言是自己傳出的，那種情況下，誰都會想到您吧？萊德利只是偷偷的推波助瀾而已。”見瑭雷改用正式稱呼，克裏斯廷不停的擺弄着衣角，低着頭，一臉委屈的道。
“那您呢？”瑭雷豈能被她騙過，恍若不見的惱怒道。
“我什麽都沒說呀！”克裏斯廷的臉上，滿是小女孩淘氣胡鬧惹禍後又抵賴的表情，撒嬌道：“那幾天是我一生中最忙碌的時刻，教中亂成了一鍋粥，我哪有其餘的心思呢？然後我就南下亞昆塔了呀。”
說罷，克裏斯廷雙眼忽閃忽閃的望着瑭雷，一副做了壞事被戳穿後，正在祈求寬容的樣子。
“……算了。”見卡珊這個樣子，瑭雷只得嘆氣道。
巍峨的魯特城就伫立在他們的面前，城牆中嵌着禁閉着的包鐵大門，上面是高高低低的了望塔，一個個黑點般的士兵來回巡邏着，槍尖不時在夜風中折射出點點寒光。
“這麽戒備森嚴是幹什麽？”瑭雷不禁納悶道。
此時城頭垛口中已經伸出幾個腦袋，黑糊糊的什麽也看不清楚，一個聲音高叫着：“北方來的旅行者，魯特城的城門在日落後就關閉了，請你們明早再入城吧！”
克裏斯廷搶在瑭雷之前，清脆的回應道：“可不可以冒昧的詢問一下，為什麽魯特城會戒備森嚴呢？”
“從維森特來的貴賓，光明教派的聖女克裏斯廷小姐今天在本城遭到襲擊，所以全城戒嚴了。”之前的聲音回答道。
“哦，我就是被襲擊的克裏斯廷。”卡珊莞爾一笑道，說罷在胸前畫了一個日出之圓，那枚寶石鑲嵌的日出徽章立刻放射出柔和的光芒，在夜色下分外耀眼。
“大懶蟲……快醒醒……快醒醒呀！”瑭雷睡得正香，忽然感到船身一陣搖曳，不由得翻了個身，耳中頓時傳來淑娜焦急的嗓音：“克裏斯廷姐姐馬上就要過來了，還不趕快起床呀！”
“啊？克裏斯廷？”瑭雷聞言坐起身來，看看船艙外的點點星光道：“現在時間還早吧？”
“但是已經到辛比亞了呀！”淑娜順手取過他的外衣，道：“昨天不是說好我們早晨一起作祈禱，然後下船，克裏斯廷姐姐繼續向西去安姆的麽？”
“哎呀！我都給忘了。”瑭雷頓時一拍腦袋蹦了起來。
有賴于克裏斯廷和她那光明教會傳教團的福音，瑭雷二人一路白吃白住，每日過得悠哉游哉。
最奇的是米歇爾等人自那天之後，就消失的無影無蹤，彷佛再也不會出現似的，讓人倍感輕閑。
艾倫大陸最綿長的博薩河源于至高森林，一路流向東南，又在辛比亞的東北方拐一個九十度的大彎折而向西，最終流過安姆，西流入海。
亞昆塔最南端的要塞大城科米爾，正好位于博薩河的上游，克裏斯廷遂提議改取水路……反正他們這是到南方傳教，必然要去安姆帝國，這個路線不但便宜瑭雷，還能避免翻越鄧西嫩荒漠的艱苦。
“咚咚咚——”
說話間敲門聲已經響起，瑭雷推門而出，克裏斯廷穿着一身聖潔的神官袍，早已站在外邊。
她看了一眼手忙腳亂的淑娜，眼中全是笑意，瑭雷的臉上頓時一紅。
那天晚上在魯特城，一切安頓下來之後，卡珊曾邀淑娜同睡，沒想到單純的女精靈想也不想就說道：“我和瑞克一起。”然後眨着純潔的雙眼，不解的望着一臉驚訝的卡珊和滿臉通紅的瑭雷。
瑭雷十分擔心淑娜精靈的身分被人發現，即便是卡珊也一樣，因此也不希望她和卡珊有什麽親密接觸，不過自此之後，被卡珊看到他們二人在一起，特別是早晨起床這種時候，他總有種擡不起頭的感覺。
不過話說回來，卡珊對依蘭娜和他之間的關系相當清楚，對他和淑娜的事情沒有任何八卦，只不過笑一笑，已算是法外施恩了。
“不知道莉莉回到辛比亞沒有？”克裏斯廷倒是沒有取笑，引着二人前往告解室。
瑭雷立刻接口道：“他們倆比我早了很多天，又沒有繞遠路，應該快些吧？”
“嗯，如果莉莉知道，我從辛比亞的門前經過都不去看她，說不定要埋怨我呀。”卡珊想到莉莉精靈古怪的樣子，嘴角不禁露出一絲笑容。
“這還不簡單？你一個傳送術就過去了嘛。”瑭雷竊笑道：“順便帶上我們。”
克裏斯廷立刻噘嘴道：“這樣浪費盧山達吾主的神力，主神會責備我的。”
“怎麽會呢？在艾辛的時候也沒見你節約。”瑭雷無所謂的道：“盧山達有天空般廣闊的神力，還在乎這麽一點？”
“話說回來，瑞克先生啊！”克裏斯廷忽然感嘆道：“旅行了這麽久，我們還從沒見到您進行晨告……”
這個時間，瑭雷一般都在呼呼大睡中。
說話間，三人已經來到告解室，卡珊的眼神立刻變得莊嚴肅穆，緩緩登上臨時搭建的祭壇。
瑭雷不知道這條船之前是幹什麽用的，這間告解室裏挂着好幾面鏡子，清晨第一縷晨光透過窗格投入室內，頓時蓬荜生輝。
祭壇下黑壓壓站着一衆信徒，卡珊的眼神卻顯得異常空洞，她本要開始朗誦教義，擡眼卻在那些鏡面中看到無數個自己。
她的神情忽然一陣恍惚，彷佛看到無數鏡像同時扭曲變形，每一個都不相同。
那一個個卡珊有的哭、有的笑、有的聖潔而高傲，俯瞰着終生、也有的睜着惡魔般冷酷的雙眼，甚至還有一個七、八歲的小女孩，摟着巨大的教典，那神情卻莊嚴肅穆一如今日。無數身影漸漸重合在一起，讓人分不清哪一個才是真正的自我。
“貢獻給神的時間，還真是很久了呀……”
卡珊甩甩秀發，翻開教典，圓潤動聽的宣讀聲頓時在鬥室中環繞不覺，可這個念頭卻一直萦繞在她的腦海中，揮之不去，彷佛進入光明教派後十多年的時光彈指即過，沒有在她的生命中留下任何痕跡。
“一路保重！”
挽着淑娜走下跳板，瑭雷忽然生起一股淡淡的離愁，有些擔憂的道：“我常年住在安姆，那裏各個教派的勢力，大地母神和守護之眼的信徒估計不會歡迎你的到來，你可要小心些呀。”
這一路上，他越來越欣賞卡珊，這個女孩一點也不婆婆媽媽，讓人感到很寬心自由。
若是換成安傑麗娜的話，定要一天十遍拷問他和淑娜到底怎麽回事。
“放心吧，安姆的沃爾佐大主祭一身光明聖力浩瀚如海，護教海龍騎士團中高手如雲，走過這一段水路就好了。”克裏斯廷露出淡淡的微笑，道：“再說我也不弱呀。倒是你，不要忘記對我的承諾呀。”
“放心，辛比亞的事情一完，我就去南方。”瑭雷心中暗笑的道，他早已答應盧山達在南方傳播晨曦教義，可是一直出工不出力，這回正好兩個承諾一起實現。
見克裏斯廷站在船頭，一對美目仍然注視着他，瑭雷脫口而出道：“米歇爾他們說不定還在一旁虎視眈眈，真想護送你到安姆，記得打不過就跑呀。”
此刻的他想到什麽就說什麽，沒動任何雜念，這種真摯和單純在他身上已經許久不見了。
“哎呀呀！忘了一件重要的事情！”
克裏斯廷忽然想起什麽似的，一轉身跑回船艙，不一會的工夫，手持一張金光閃閃的角弓回到甲板上。
淑娜的目光立刻被那修長的角弓所吸引，流線型的弓背上，纏着緊繃的烏黑弓弦，給人力量與技巧完美結合的感覺。
“淑娜小姐，這是給你的。”克裏斯廷調皮地擠了擠眼睛道：“我發現，你沒有帶弓耶。”
淑娜立刻歡呼一聲跳上甲板，一臉感激的伸手接過角弓。
瑭雷則面色呆滞的立在當場。
精靈一族對弓箭有着不同尋常的熟稔，或者說這是一種天賦。
瑭雷相信手持良弓的淑娜戰鬥力會飙升……只是他怎麽也想不通，淑娜到底哪裏露出了馬腳。
他想着心事，目送克裏斯廷的座駕漸行漸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