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報仇

祁蓁蓁知道顧珣肯定已經知道了方才的事,回到家便做出了悶悶不樂的樣子,兀自回到卧室,癱在了軟榻上。

素蘭問她午膳的事,她恹恹道,“不吃了,沒胃口。”

素蘭疑惑問道,“公主這是怎麽了?”

祁蓁蓁沒回答,紅荔便在一邊将上午的事情倒豆子一般說了出來。

“竟然還有此事?”素蘭非常吃驚,“奴婢這便吩咐廚房給公主煮壓驚湯。”

素蘭從卧室出來,去了書房,給顧珣禀報了祁蓁蓁的狀态。

顧珣略一點頭,“我知道了,你去吩咐廚房,給公主煮壓驚湯。”

“奴婢這便去。”素蘭退下。

顧珣低眉,無意識盯着書桌一角,出神,半刻鐘之後,舉步出門。

顧珣進正廳前,遇到送壓驚湯的婢女,他伸手,淡聲道,“我來罷。”

“是。”

顧珣端湯走進內室,祁蓁蓁見他進來,站起,低眉順眼道,“夫君。”

“聽說你上午受驚,可好些了?”顧珣淡道。

祁蓁蓁正等着他問這句話,扯出一個心有餘悸的表情,道,“好些了。沒想到出門買首飾,也能遇見這般慘事。”

顧珣暗中觀察,嘴裏淡道,“日後出門,多帶個人手。”

“我知道了。”祁蓁蓁認真道,“今日那鬧出命案的正是寧國公家小公爺。既是将軍府仇家,我會多盯着,以免他被寧國公與蕭貴妃救出,逍遙法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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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珣深深打量着她,祁蓁蓁盡量坦然回望,心裏卻有些打鼓。

“既受了驚,喝碗壓驚湯。”顧珣将素花瓷碗遞到祁蓁蓁面前。

祁蓁蓁柔聲一笑,接過,“多謝。”

她拿勺子喝了一口湯,皺眉。這湯不知道什麽成分,味道怪怪的。

但顧珣親手捧來的,她總得給面子喝完。于是她埋頭苦喝。

顧珣看少女小口小口地喝湯,秀眉緊蹙,了無生趣的模樣,不由失笑,“若不喜歡,便不要喝。”他笑的幅度很小,微不可查。

祁蓁蓁立刻放下了勺子,轉頭無辜地看着顧珣,眼睛裏泛着光,仿佛在說:不是我不喝,是你阻止我的。

顧珣心一動。

紅荔将碗收走,祁蓁蓁拿帕子擦了擦嘴,道,“對了,我給你選了小物件。”

她打開包好的錦盒,遞到顧珣面前,軟聲道,“我想着,你應當有用得着的時候。”

顧珣低垂眉眼,看着盒子裏那玉白的扳指。

其實他有扳指,只是不習慣佩戴而已。他淡道,“我已有了。”

“啊?”祁蓁蓁面露幾分失望,道,“可我已經買了。你手那麽白,戴這個扳指很好看的。”

顧珣心再一動。這還是第一次,有女子當着他的面誇他的外形,驚訝程度不亞于那日她送他花。直覺得她當真是怪異又不知矜持。

但她的心意是好的。聲音又嬌又軟,叫人不忍心拒絕。

于是他伸手拿出那枚扳指,往大拇指上試了試,剛剛好。

“大小怎麽樣?”祁蓁蓁問着,擡手抓住他的手,想要看一看。

她這一動作純屬無心,顧珣卻頓住不動,也不說話了。

祁蓁蓁後知後覺發現,氣氛有點怪,收回手撓了一下頭發,道,“好像大小剛合适。”

手上輕柔的觸感消失,顧珣覺得心裏有一絲煩亂,放下手,道,“我去書房了。”

察覺到顧珣忽然不快,祁蓁蓁猜測,大抵是自己冒犯了,于是心虛地讨好,“您慢走。”

顧珣沒理。

當天下午,寧國公便攜夫人,帶着貴重的禮物,來到大将軍府求見。

顧珣聽到忠叔禀報,知道他們是來求見公主的,便讓他去禀告祁蓁蓁,由她決定見與不見。

祁蓁蓁的決定是,親自來到書房,扯出一個純良的表情,問,“夫君,寧國公求見,我們是見,還不不見呀?”

顧珣掃她一眼,淡道,“你自行決定。”

祁蓁蓁點頭,“好,那我便不見。”

顧珣看她,只覺得她樣子當真乖巧得很。

第二日一早,寧國公夫人又來。

祁蓁蓁再次以身體抱恙為由,并不相見。

下午,大理寺卿前來拜訪,向祁蓁蓁詢問兇案經過。

來的是大理寺卿,想必案件因為涉及皇親國戚,已經由京兆府上移給中央了。

顧珣也坐在一邊,祁蓁蓁不好再擺威嚴公主的姿态,只低沉地将事情以自己的角度說了一番,最後軟聲抱怨,“寧國公世子當是認識我的,撞了我也便罷了。當着我的面行兇,着實不把我放在眼裏。”

大理寺卿行禮道,“公主與大将軍放心,下官一定秉公辦理,還公主公道。”

祁蓁蓁道,“我知道蕭小公爺身份特殊,難免有人動心思。你既然說了秉公辦理,我便信你。”

她倒不是真的信任大理寺卿,這樣說無非強調,增加他的壓力罷了。

顧珣看了她一眼,垂眉,不動聲色。

大理寺卿離開大将軍府,一頭冷汗。

蕭貴妃不好得罪,但公主可是能将麗妃拉下馬的人啊!只能看道理在哪一邊了。

晚上,寧國公與夫人再度來到,賴在門口不肯離去。祁蓁蓁覺得閉門羹夠了,便答應見他們。

見之前,祁蓁蓁先去請顧珣。

顧珣不想去,她微笑着扯着顧珣往外走。

“既是求見你的,叫我來做什麽?”顧珣被少女拉着,目光落在被少女握住的手腕上。他腿長,少女腳步輕快,他卻走得十分悠閑。

為什麽叫他?當然是為了讓他看曾經的仇人被逼得狼狽低頭的樣子啊,為了讓他爽。

可有些事,說破并不好。

祁蓁蓁微微一笑,“夫妻本是一體,分什麽你我。”

顧珣聽了她的話,只覺得怪怪的,微微擰起了眉,卻沒有反駁,也沒有抽回手。

忠叔跟在二人身後,覺得自己的小主人,大概是遇到克星了,擔興許,是福星也說不定?

祁蓁蓁和顧珣在前廳站定,下人領着國公夫婦來到。

寧國公是蕭貴妃的胞兄,三十有五,正是盛年,國字臉,氣質嚴肅。夫人陳氏三十二三,保養得宜,看起來很年輕,但臉上都是惶急之色。

兩方人馬見禮,陳氏等不及,跪在地上,給祁蓁蓁行了個五體投地的大禮,“公主殿下,臣婦失責,沒有教好犬子,以至于這不成器的東西沖撞了公主。臣婦自知罪孽深重,特來給公主賠罪,請公主責罰!”

這人倒懂得以退為進。

“夫人請起。”祁蓁蓁連忙親手扶起了陳氏,幽幽嘆了口氣,給了她一個軟釘子,“我不過是被輕輕撞了一下,倒也無礙,談不上責罰。”

陳氏愣了一下,眼眶泛紅道,“公主大人有大量,都是我家那小畜生的錯,太不争氣了!”

寧國公接口道,“公主雅量非常,既不追究,能否請您在司法掌刑的幾位大人面前也表示諒解?微臣必當感激不盡,結草銜環。”

祁蓁蓁再度嘆了口氣,看向寧國公,“國公誤解了我的意思。我不過被無心輕撞了一下,無甚要緊,與國法綱紀比起來,不足一提啊。”

“這……”寧國公也愣住了。

祁蓁蓁既不生氣,也不松口,字字句句把自己摘出來,讓寧國公夫婦找不到角度攻破。

看他們着急生氣卻又沒辦法的樣子,祁蓁蓁反正是有點爽的。

她看向顧珣,顧珣依然面癱着一張臉,叫人看不出想法。

看小說的時候沒發現,這人這麽悶騷啊!

祁蓁蓁沒說出口的好意,顧珣是懂的;她與國公夫婦周旋的聰敏,他也看在了眼中。

于是他的情緒,再度有些複雜起來。

祁蓁蓁打發走了國公夫婦,還記得自己說過會盯着案子的事,隔幾日去拜訪一次大理寺卿夫人或者刑部尚書夫人,也不談案子,但明眼人都看得出她的目的。

顧珣從校場回來,聽忠叔禀報說公主邀了幾位夫人看戲。

他忍不住眉目舒展開幾分,心想這人倒是盡心。

戲臺子搭在了前院內,穿着青色褶子的正旦咿咿呀呀唱着,身段窈窕,眉眼妩媚。

祁蓁蓁看得昏昏欲睡,只覺得有如上刑一般。

顧珣前去書房,遠遠看了她一眼,見她這副模樣,不由失笑。

書房內,忠叔想了想,提醒道,“如今您與公主已分房多日,只怕繼續下去惹人懷疑。”

于是當晚顧珣回到了卧室。

祁蓁蓁正在燙腳,顧珣掃了一眼朦胧水霧中少女那玲珑而紅潤的腳,淡淡說道,“今日我睡這裏。”

“哦,好的。”祁蓁蓁也沒多想,繼續舒服地泡腳。

顧珣又掃了一眼少女的臉,終于确認,這丫頭真沒有一絲一毫該有的羞澀。

祁蓁蓁泡腳泡到盡興,擦幹水後盤腿坐在了床上。

顧珣已洗漱完,自顧自脫去外袍,挂在衣架上。

下人們都已下去,祁蓁蓁微微一笑,軟軟問道,“舅舅,您還選床內側嗎?”

“随意。”顧珣答道。

祁蓁蓁于是往裏挪了挪,笑道,“那我睡裏面了哦,您起得早,免得我攔着您了。”

“可以。”顧珣道。

古代夫妻,親密,但是也守禮。床上鋪着兩床被子,祁蓁蓁抖開自己那一床,又狗腿地抖開顧珣那一床,鋪好。對顧珣讨好地笑了笑,這才迅速鑽進了自己的被窩。

天氣越來越冷了,還是被窩舒服。

她好像漸漸習慣了這裏的生活,竟然沒有十分想念自己輕薄保暖的羽絨被,空調,以及wifi。

顧珣以為她會再同自己說些什麽,但是她沒有。少女大約在想什麽事情,眼睛不自覺地滴溜溜轉了一會兒之後,就睡着了。

顧珣吹滅燈盞,躺了下去,卻有些睡不着。

床上有香味,除了熏香,還有少女的發香,隐隐的,有一絲勾人。

這不對。

顧珣皺了皺眉,強迫自己靜下心來。

第二天顧珣照常上朝,祁蓁蓁吃過早膳後,忽然有些饞——許是因為頭晚想了現代生活,這會兒她有些饞紅燒雞翅。

抱着試一試的想法,她去往廚房,卻聽到兩個下人在一起聊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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