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 難題
“怎麽了這是?”祁蓁蓁笑道,“小将軍打了勝仗還不開心?”
祁瑞恒被她逗樂,想笑又覺得不對,嘴角抽了一會兒,輕咳一聲,表情嚴肅下來,“我在太守府,聽說了沈氏的事,還見到了她的父母。”
祁蓁蓁這才意識到,她這些天忙着曬草藥,都沒關注沈若晴的處置問題。
祁蓁蓁納悶道,“他們來給沈姑娘求情?”都過了二十多天了,還沒處理完畢?
祁瑞恒冷冷一哼,“綁架公主是死罪,皇姐留她一條性命已是仁慈,還敢來求情?”
祁瑞恒少見有這樣的怒氣。
祁蓁蓁看向他。
十四五歲的少年,正是瘋長的年紀。一段時間不見,這人又長高了一些,因為出入沙場,眼睛裏也多了一些堅毅。尤其是發怒的時候,整個人看起來都冷硬了不少。
“恒兒說得對。”祁蓁蓁淺笑,“許琢是怎麽處置沈姑娘的?”
祁瑞恒沉着臉,眼神一動,想起許琢囑咐不要将此事告訴祁蓁蓁,便道,“已經處置好了,皇姐不必憂心。”
這是不願告訴她了?
想想之前顧珣也是這樣,祁蓁蓁忍不住腹诽:男人,呵呵。
“你怎麽想起曬草藥來?誰要用麽?”祁瑞恒看着院子裏的大籮筐小簸箕,非常不解。
祁蓁蓁微微一笑,“以後再告訴你。”
祁瑞恒,“……”
既然沈若晴父母已經來了,少不得要來找祁蓁蓁求情。祁蓁蓁做好了準備,結果沈家兩老一直沒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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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祁蓁蓁只能自我解惑,猜測一定是許琢處理得十分令人滿意。
麻煩不來找她,她也不會自找麻煩,于是專心曬草藥。
許琢打了個噴嚏,猜測自己興許有些着涼。
他看向沈若晴,平靜道,“你當真堅持要等大将軍回來處置你?”
連續多日失去自由讓沈若晴臉色有些難看,語氣也有兩分強硬,“我堅持。”
“大将軍與公主殿下伉俪情深。我謀利益,他講情義。若他回來,只怕處治會比我嚴厲得多。”
“我知道,你已經跟我說過幾遍。”沈若晴冷道,“我堅持。”
“好罷,”許琢幽幽嘆息,低聲道,“看你我同是天涯淪落人,又相識一場,我便給你這個情面,讓你再見他一面。”
沈若晴臉色稍緩,“多謝。”
“你好生休息。”許琢轉身,再度嘆息,不是為沈若晴,而是為了自己。
他為了顧珣那龐大的軍費糧錢,真是太不容易了。
沈若晴糾纏不休,以及他拿顧珣賣了人情将來好換錢的事,絕對不能告訴祁蓁蓁!
到時候跟顧珣商量,讓顧珣悄然又麻利地令沈若晴死心,再把沈若晴的大部分家産拿到手,這事就妥了。
大部分家産換人命,沈家也不虧。
祁蓁蓁斟酌一番之後,派了一隊人馬帶好工具,去未經戰亂的甘州又弄回好大一批绛蓬。
與此同時,顧瀾的鹽竟然也運到了!
祁蓁蓁喜不自勝,沉浸在偉大的賺錢事業中。
顧珣這次出征,臘月初才回來。
“年前都不打仗了。”顧珣眉眼帶笑,溫柔地摟着祁蓁蓁,低聲道,“我們好好過年。”
久別重逢,祁蓁蓁心裏原本是高興的,但想到臨行前兩人發生的不愉快,故意矜持着臉道,“你這幾晚去書房睡。”
“嗯,為何?”顧珣不解。
祁蓁蓁拿眼瞟他,不說話,顧珣回過味來,失笑,“你怎地如此記仇?”
不說好話哄還敢說她記仇?
祁蓁蓁面無表情推開他的手,“這樣愛記仇的我,主動遠離你,豈非好事?”
顧珣又把她扯回懷裏,胸膛掙出笑意,“不好,舍不得。”
祁蓁蓁臉一紅,心一軟,說不出話了。
她這剛心裏熨帖了,結果過了幾日就再度腹诽:男人的嘴,騙人的鬼。
原因是顧珣終于看不過盛寧帝那邊對邵夙的一敗塗地,大好寧州盡喪蠻人之手,于是計劃帶一部精銳,繞道去肅州,從肅州攻打寧州的邵夙。
對上邵夙與對上盛寧帝的軍隊不可同日而語。邵夙人長在沙漠草原,高大剽悍,骁勇善戰。現在又是深冬,沙漠草原萬物凋零,正是糧食缺乏的時候,邵夙為了吃喝住的生計,一個個都殺紅了眼。
而且因為對抗蠻人與收服州縣不一樣,私底下的陰謀用不上,顧珣一個謀士都不帶。
祁蓁蓁連使性子都不願了,給顧珣套了兩件厚夾襖,還想給他套一件夾棉背心。
顧珣不樂意,按着她的手,道,“穿厚了不方便。”
“不行!”祁蓁蓁一急,眼睛都紅了,“我曾夢見你這裏中了一箭。”
她伸手按住他胸口。
書裏顧珣四月末去攻打邵夙,當胸中了一箭,雖不致命,但也将人吓得夠嗆。
瞧見祁蓁蓁染上了霧氣的眼睛,顧珣心一軟,微微嘆息,“好,我聽你的,不要擔心。”
祁蓁蓁幫他穿好铠甲,又不放心地囑咐,“要小心,塞外幹燥寒冷,注意身體。”
“我知道,等我回來。”顧珣摸了摸她的臉,轉身投進茫茫大雪裏。
祁蓁蓁還是沒來得及和他說祁瑞恒的事。
顧珣走後沒多久,趙秉心久違地來到祁蓁蓁宅子裏。
他穿了一件藏青色的鬥篷,邊上有絨毛,身後是落滿雪的庭院,更襯得他眉目清弱。
“公主。”他依然是板板正正地給祁蓁蓁行了個禮。
祁蓁蓁微微一笑,“先生怎有空到這裏來?快請坐。”說着親手給趙秉心奉茶。
“趙某愧不敢當。”趙秉心一本正經推辭。
祁蓁蓁笑着,仍把茶杯遞到他身前,“一日為師,終身為師。學生給老師敬一杯茶也是應當。”
趙秉心這才接了,坐到桌邊,淺淺喝了一口,神情沉郁地看着祁蓁蓁。
祁蓁蓁歪頭看了看他,主動道,“先生可是想對我說,上次未曾出口的事?”
“确實如此,”趙秉心嘆了口氣,低聲道,“大殿下來到軍中,固然更能讓大将軍師出有名。可你是否想過,待他日功成,那個位子,由誰來坐?”
祁蓁蓁臉色一凝,果然祁瑞恒的問題,造成的影響已越來越大。
趙秉心最初是顧珣收服的,如果是那時,祁蓁蓁敢确定,趙秉心對于舅甥兩誰坐那個位子他無所謂,只希望能盡早穩定局勢,還百姓太平日子。
但是經過這段時間,他的心緒是否有變化?如果祁瑞恒也是他的學生,或者說祁瑞恒刻意接近他,他是否會緩緩偏向祁瑞恒?祁蓁蓁摸不準。
還有追随顧珣的許琢與孫勇,以及其他祁蓁蓁未正面打過交道的人呢?他們對這個問題,又是什麽态度?
無論如何,祁蓁蓁至少知道,百姓安樂在趙秉心心中的地位很重要。
趙秉心既然在意這個問題這麽久,可見思緒深受其擾,不妨先穩住他。
于是祁蓁蓁道,“我想過這個問題,因為恒兒問過我。當時我無法回答他,現在我也無法回答您,不妨等顧珣回來,讓他們舅甥對談。”
趙秉心手握茶杯,垂眉不語。
祁蓁蓁展露一個從容的笑容,“但我可以回答您,從小處講,血濃于水;從大處講,我與大将軍,會盡力保全百姓。民為重,社稷次之,君為輕。”
趙秉心微微動容,擡頭看了看祁蓁蓁,放下茶杯,起身深深行了一禮,“公主眼界,不輸于世上任何男子。”
祁蓁蓁被誇得羞赧——她這不過是拾古人牙慧,耍的小心思啊!
趙秉心确實被祁蓁蓁喂了一顆定心丸,喝完一杯茶便走了。
正月二十八,盛寧帝趁顧珣與邵夙周旋的空檔,竟然派大軍前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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