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啓程】

三日後,境主殿的主人換成了傳說中“隐退”已久的夜氏前族長,新任境主則不知去向。

此事被勒令嚴格保密,萬不能傳出妖王宮分毫。然而天下沒有不透風的牆,不消半日,西境之主已然知曉夜讕離開了北境。

“這大笨蛟還真敢走。”笙玖坐在殿中高椅上揉着生痛的額角:“老不死的本就難對付,他這一走,豈不是将北境的掌控權完全交了出去!”

疏雨立于一側沉思了片刻後,低聲道:“境主,以屬下愚見,北境之主應是有非走不可的理由。”

“非走不可……”笙玖神色一凜,腦門頂上嗖地竄出一叢火苗:“糟,這大笨蛟莫不是往人界去了,白巫老頭的話他也敢信?!”

疏雨詫異道:“北境之主去往人界了?在這個時候?”同時不忘伸出翅膀替她扇滅越着越大的火苗。

笙玖沉默,并未做絲毫的解釋。之所以給夜讕那根鳳羽,不單是為了方便他跟白巫族長聯系,還為了竊聽。雖說這種做法不太光彩,但夜讕也不是個傻子,敢直接用羽毛跟白巫族長談話,等于擺明了告訴她——想聽就聽。

而通過這些天對他倆的對話的分析,夜讕身上的封印已愈發棘手。白巫族長自始至終就推薦了兩個辦法,去人間或者食妖。這倆無疑都是馊主意,只不過食妖更馊了些。

“白巫的人最近有什麽動向嗎?”笙玖的腦袋頂上在冒煙,如同一只精致的香爐一本嚴肅地問道。

疏雨終于沒忍住笑出了聲:“倒是沒什麽大的動向,在林中安置了一些簡單的住所,大有定居下來的意思……境主,您是不是要突破了?怎火焰這般旺盛。”

笙玖拍了拍腦袋,洩氣地癱在座位上:“十年前我就要突破了,結果拖到現在也沒個動靜。我這腦袋頂上的幾根毛隔三差五就要燒掉一根。真按着大笨蛟說的話去了,成了禿毛的老鳳凰。”

“境主,時機不到罷了。”疏雨見她情緒不佳,不禁有些後悔自己的多嘴。

幸而笙玖不是喜歡悲春憫秋的性子,拍了拍頭上仍舊茂密的頭發,沖他狡黠一笑:“疏雨,本境主将那白巫族長調查了一番,你猜我發現了什麽好玩的事?”

“境主請講。”疏雨上前兩步,俯身仔細聽着。

笙玖伸出手指比劃了一下:“白巫全族上下,沒有一個是純血的妖,全是人族換了骨相!想來應是用秘法重塑了肉身,但神魂依舊是人族的。”

疏雨驚愕:“重塑肉身?!人族如何重塑成妖族的肉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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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秘法能做到。”笙玖拿起案幾上的果子,咬了一口又丢了回去:“人變妖,有過先例。古卷記載,曾有修士食妖族內丹,走火入魔堕為邪道,結果引來了天罰,魂飛魄散。但,不得不說,食用妖族內丹,确實可使人族迅速化成妖族……只要能躲開天罰。”

“天罰是躲不開的吧。”疏雨一臉茫然,指了指房梁說道:“若天罰都能躲得開,還有什麽天道?”

笙玖冷笑,赤色的眸子微微閃着光:“巧的是,在本境主幼年時,人界曾降下一次龐大的雷劫,足有九九八十一重。人族修士本以為是有人證道飛升了,誰料天罰散去,未見有聖人飛升。這次雷劫便成了史書卷冊中的一個“謎團”。”

疏雨圓瞪着眼一句話都說不出來,又聽笙玖繼續道:“更巧的是,同年,妖界多了個白巫族,而夜家也多了個夜讕。疏雨,你忘了嗎,夜讕是老蛟從外頭帶回來的,說是他兒子的外室子。然而,你看咱妖界誰會在乎什麽外不外室?!就連我那花心爹都娶了一大把的媳婦,從鳥族到狐族,海陸空應有盡有。我那不知名姓的兄弟姐妹遍地走,只不過就生出我一只鳳凰罷了。”

疏雨蹙眉,雖這般講究已過世的族長不太好,但這畢竟是事實,便微微颔首附和道:“确實。再者北境之主天賦聰穎,神魂強大,生下來就該養在主家裏。老蛟老奸巨猾,怎會任他流落在外?這說不通。”

“而且,我始終查不到夜讕的生母是誰。”笙玖目光微深,細指點在下巴上輕聲道:“夜讕也查過,但夜家內部好像只有老蛟知道真相。偏偏他又不肯說,每次都是敷衍地搪塞過去。按道理,能生出夜讕這麽強大的孩子來,他的母親必定是一位純血大妖才對……為什麽一定要守口如瓶?”

“境主,屬下忽然有種猜測。”疏雨猶豫一瞬,終究還是與她附耳道:“既然境主懷疑一切從人界而起,那麽北方之主此番前往人界,會不會順道調查自己的身世之謎?”

“若是如此,瞞都瞞了這麽些年了,老蛟怎會不攔他。”笙玖越想越頭痛,又把剛剛咬了一口的果子拿回來繼續啃,鼓着嘴說道:“夜讕不娶我也好,我若跟夜家聯姻,這些爛事得煩死我。”

“老蛟不是善茬,境主不嫁就不嫁吧。”疏雨忍不住跟了一句,一擡頭,正對上笙玖探究的小眼神,忙避開視線伸手倒茶:“境主,喝點敗火的清茶……”結果遞過去的一剎,手指突然被她按住了。

“你說,夜讕此時在幹嘛呢?”笙玖的眼神帶着一絲莫名的挑逗,甚至拿出一根羽毛去掃他的鼻子,嬌聲問道:“也不知他身邊有沒有像你這樣,伺候得面面俱到的貼心妖啊?”

疏雨鼻子發癢,想打噴嚏卻很沒出息地不願意躲開,鼻翼一扇一扇地紅了臉。這時門外有妖來報,說是兔族新進貢了靈果。他忙沖笙玖一拱手:“境主,屬下去清點一番!”然後轉身逃之夭夭。

笙玖看着他落荒而逃的背影,無趣地将羽毛一扔,跌落在地上化為一叢火焰,快活地跳躍着。

“唉,我喜歡的,不待見我;喜歡我的,又不說……”她伸了個懶腰,盯着橙紅色的火焰咂着嘴:“難不成我這多情的美鳳凰,注定要打一輩子光棍了?老爹啊老爹,都說鳳凰對愛人忠貞不渝,你卻偏要反其道而行之。現在好了,你的花心報應到我身上了……”

……

“主人,你吃不吃東西啊?”前往人界的森林中,程雪疾緊緊跟在夜讕的身後,抱着小包裹小心翼翼地詢問道。

夜讕正在沉思,側臉上刻滿了冷漠,并沒有聽見他的詢問。程雪疾歪頭看了看,不禁忐忑起來,點着腳加快了步伐,生怕自己被落下。

曾祖沒有派手下盯着……離人界越近,夜讕越感不安。他知道,此行極為冒險。很可能不但沒有找到破除封印的方法,還得賠上多年來在北境建立起來的勢力。

但,事到如今,也只能以退為進。夜讕微微勾起了手指。他不得不賭一把,賭自己的幸運,賭他苦心培養的死士們不會被發現,也賭……

赫辛夷的忠誠。

正想着,前方攸地出現一個透明的屏障。穿過此處,便是人間。屏障猶如一面巨大的水鏡将兩界隔離開來,互不幹擾。妖界這邊依舊是茂密的森林,而屏障另一頭則是幽暗的小巷,不時隐約掠過幾道人影。

夜讕踏步向前,如往常一樣輕易地穿透了屏障。而他身後的小貓則慌亂地把包裹背到背上,拽住了他的衣襟,借力一跳,勉強越了過來。

人界的氣息一如既往的難聞……夜讕嫌棄地勾起了鼻子,剛要繼續往前走,掌心中突然多了一根冰涼的手指,試探性地撓了撓,繼而整只小手都握了上來,汗津津地發着抖。

“怎麽了?”夜讕方想起身後還跟着只小貓,忙低頭看了過去。

程雪疾微皺着眉頭,眼裏滿是惶恐:“主人……為什麽來這裏啊?”

“嗯?”夜讕不解地環顧四周,并未發現有何不妥:“這裏是人界與妖界的交接處,走這條路比較快。”

“哦。”程雪疾又将手攥得緊了一點,見夜讕沒有甩開的意思,便大着膽子把另一只手也伸了過去。兩只貓爪攥着夜讕一只大手,還沒能把它包住。

夜讕看向他一抖一抖的耳朵,擡手摸了摸略帶遺憾地說道:“可惜了,要摸不到了……”

“啊?!”程雪疾大驚,幹脆抱住了他的胳膊,并且迅速地将尾巴也纏了上去,迎着夜讕錯愕的眼神乞求道:“主人,您是要退貨了嗎?能,能不能別退?我其實恢複了一點妖力了,能為您效力的!”

“退貨?”夜讕一頭霧水,把盤在他胳膊上的貓舉了起來想問個究竟。豈料小貓咪弓起身子沿着胳膊迅速爬了上來,腦袋拱在他脖頸上讨好地蹭了蹭。

柔、柔軟的耳朵……蹭……蹭到下巴了!!夜讕頓時神情恍惚,胳膊僵在半空中一動不動,維持着這個“美好”的動作,一只鼻孔緩緩流出一行鮮血……

“主人您舊疾複發了?!”程雪疾差點被鼻血滴到腦殼上,頓時驚恐地松開手掉了下來。夜讕手疾眼快,将貓一把撈起,大義淩然地用袖子抹去鼻血,單手舉着貓鄭重道:“無妨,孤只要還活着,你就可以繼續蹭……”

“主人您難不難受,咱,咱回去吧!”程雪疾趁機指着身後的屏障試圖把他勸回去。結果身子一搖沒坐穩,咪地一聲栽了過來,慌忙用雙手摟住了他的脖子,尖耳上的絨毛正掃到了他的側臉上。

“咳……”夜讕只感自己心頭遭了一棒重擊,另一個鼻孔也冒了血,如遭雷擊般石化當場。

這時巷口經過幾位不知情的過路群衆,離遠了模模糊糊地瞥見一人側對着他們呆站着,不禁疑惑道:這傻大個抱着團被子尋思什麽呢?

作者有話要說: 夜讕舉着貓一動不動,許久後有人問道:

請問你們在cos某國自由xx像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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