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 (1)
林渺在底艙點燃大火,身子“轟……”然撞穿甲板,掠上已經混亂不堪的甲板之上。
甲板上四處是水,一些魔宗殺手身上着了火,急得直跳入江水之中,另外一些人急于救火,但是水越潑上去,火蔓延得就越快,還有許多人被那炸開的酒壇碎片射中,痛苦地呻吟着。
甲板之上的情況豈止一個“亂”字能道盡?有些人想躲入底艙,可是底艙也同樣着了火,大船之上,便像到了世界末日一般。
林渺出現在甲板上,立刻有人飛撲而來,這些人都恨不能扒了林渺的皮,抽他的筋,食其肉。
林渺“哈哈”大笑道:“龜孫子們,滋味不錯吧?記住,這是報應,惹火了老子,讓你們沒好日子過!”
“哧……”林渺揮刀,那群撲上來的魔宗殺手哪能抗拒龍騰神鋒?不由刃折人傷。
林渺想到翠微堂三十餘口人的慘死,哪會手下留情?見人就殺!
這群魔宗殺手被大火一燒,鬥志盡失,根本就無心交戰,遇上林渺這鬥志如虹的煞星,自是擋者披靡。
“叮……”林渺連殺十一人,身上也添了三道傷之時,他的刀鋒終被阻住。
“又是你!”林渺微微吃了一驚,此人正是昨夜傷他的殺手頭領。
“是我,哼,昨晚沒殺你是我今生所犯的最大錯誤!”那殺手頭領冷肅地道,殺氣四溢。
“那不是你的錯誤,而是你沒這個本事!”林渺刀鋒一轉,不屑地道。
“嘯嘯……”林渺刀鋒才轉之際,那殺手頭領劍風已切出了數十道劍影,像一張大網般罩上林渺,劍速之快,只讓林渺也有些眼花缭亂。
林渺大駭,這才知道,這殺手頭領何以有此口氣,确實因其劍法有着神鬼莫測之勢。
林渺暴退五步,可是那道劍網依然如影随形,有若附骨之蛆,根本就不可能甩開。
“呼……”林渺一腳踏入火中,灼痛使林渺神經一陣抽搐,他不由暗暗叫苦,忖道:“要老子死,那咱們就同歸于盡好了!”
“來吧!咱們一起死!”林渺不理那席卷而來的劍網,雙手操刀,以一往無回的氣勢向那殺手頭領狂劈而去,他已不講究什麽招式,僅求與敵皆亡。他知道,如果退卻,同樣惟有死路一條,倒不如置之死地而後生,是以,他豁出去了。
那殺手頭領也吃了一驚,他自不想與林渺同歸于盡,劍風一轉,斜側拖過。
“轟……”林渺一刀斬空,甲板轟然裂開,而他倏覺腰間一痛,那殺手頭領以極為巧妙的手法,再在林渺身上留下了一道創口。
“轟……”林渺哪敢再停留?腳下用力,猛沉入底艙。
一陣熾熱的氣浪撲面而來,底艙盡是火,林渺暗自叫苦不疊,這叫自己害自己。不過,是火也沒有辦法,他暗呼道:“媽的,賭了!”神刀以無堅不摧之勢直擊向火焰底下的船底板。
“轟……”船底板應聲而裂,一股強大的水柱沖了進來,澆滅了林渺身上的火焰,更使他周圍的火勢頓滅。
林渺終松了口氣,此時底艙竟有數處冒水,艙中一邊是水,一邊是火,确實有意思。
“轟……”林渺頭頂的甲板爆裂而開,一抹劍光狂射而至。
林渺心道:“媽呀,陰魂不散,老子現在可不想惹你,也算老子惹不起你,先失陪了!”想着身子橫移而出,直撞向底艙的內舷板。
“轟……”林渺的身子破板而出,但覺一道黑影迎面掠來,他想也沒想,揮刀便擊。
“阿渺……”蘇棄大喜,在這要命的時候,林渺卻打橫殺了出來。
那身着黑色披風之人正欲一舉擊斃蘇棄,卻沒有料到大船舷壁倏地爆裂而開,竟殺出一人來,而且殺氣之重,氣勢之烈,絕不容小觑。
“轟……”林渺只覺得虎口一陣發麻,身子打橫飛出,還沒來得及反應過來,便“撲通……”一聲掉入水中。
那身着黑色披風之人也不好受,身子橫跌,撞到舷板之上,也墜入水中。林渺的功力之高,竟不在他之下,這讓他吃驚不小。
身着黑披風之人才落水中,驀覺一股水柱直沖而上,眼前一片白茫茫,什麽也看不見。
“去死吧!”白才就等這一擊,在那人一冒出水面之時,他便自船下潛出,輪斧狂劈。
“哼……無知小兒!”那人根本就不看,揮拳準确地擊在斧刃之上。
“叮……”大斧對那人居然毫發無傷。
白才的身子反被震得彈出水面,“嘩……”地落到蘇棄身邊。
“快躲!”蘇棄一把拉住白才沉入水中,才沒入水中,便覺頭皮一涼,頭發竟被削去兩大片,而他們所處水面之上耀起一抹亮麗的劍花。
林渺心道:“媽的,這兩個狗雜種還真狠,再加上一個我只怕也是白搭,還是快走為妙!”想到這裏,不由向不遠處浮出水面的金田義呼道:“撤!”喊完他便沉入水中,再出現時已距大船七八丈之遙了。
白才和蘇棄也自水底潛到大船七八丈之外了。
大船的船體已漸漸傾斜,甲板上的人卻沒有多少,想必已跳水逃生了,有些則已被殺,也有幾個被燒死,還有的落水淹死,但大部分都跳水逃生,大船只剩下水火煎熬不堪負荷的殘殼。那殺手頭領及身着黑色披風者都在水中,見林渺等人溜了,皆恨得咬牙切齒,破口大罵,但只換來林渺諸人的“哈哈”大笑,他們哪會在意對方的詛罵?
其實,想起來也好笑,昨夜與林渺交手的那殺手頭領雖然兇狠,但剛才那狼狽之狀讓林渺極為想笑,衣服頭發都被火燒焦了,但還要倉促阻擋林渺的殺戮。林渺當然知道,這些是剛才那殺手頭領欲将酒壇擊入江中,卻被林渺火箭在空中把酒壇引爆,這才燒得他焦頭爛額,可是他還要兇巴巴的,怎不讓林渺感到有趣?
大船緩緩地傾斜,那身着黑色披風之人與殺手頭領卻又爬上了大船,掀下幾塊木板,擊斷一根巨桅,抛入江中,再掠上大桅,順水飄了數丈,再抛下手中的木板,借以點足,向岸邊掠去。
林渺不由得吃了一驚,這兩人的輕功确實可怕,竟可借幾塊木板墊足躍上岸去,相比較起來,他可還差上一個檔次,也暗自慶幸沒與這兩人糾纏下去。
蘇棄和金田義及白才亦為之駭然,蘇棄嘗過那身着披風之人的厲害,深切地體會到那人的可怕。不過,他慶幸林渺的妙計,居然使得這麽多魔宗殺手灰頭灰臉,損兵折将,還損失了這艘大船,他确實不能不佩服林渺的勇氣和智慧。
順水飄流,幸虧白慶四人的船在下游接應,見幾人落水,立刻便調轉帆,再使之逆水而上,以接應林渺四人。
楊叔、白慶諸人在船上将大船上發生的一切都看得清清楚楚,包括林渺的船只被射得像只大刺猬,然後被撞得粉碎,還有那漫天的大火,那自天空中灑落的火苗及那驚魂動魄的爆炸,他們做夢也沒有想過僅只十幾壇酒便有這麽大的威力,就可以打得對方落花流水。
僅以林渺四人之力,便将對方六七十人打得落花流水,這是一個奇跡,使得楊叔諸人像是置身夢中一般,但他們卻知道這絕不是做夢,而是事實,絕對真實的事實。
遠處船上的鐘破虜等人,看着林渺擊穿大船的破浪板,殺上甲板,他們在桅杆上還可以看到林渺在大船的甲板之上橫沖直撞,殺得對方一塌糊塗。後來,又遇上了那殺手頭領,這一切只讓他們看得心神激蕩,血湧如潮,都恨不得插上雙翅飛上大船與林渺諸人一起痛快大戰一場。
看到精彩之處,楊叔和幾名家将都興奮得手舞足蹈;看到驚險之處,他們又不由得為林渺四人捏了一把冷汗,但是他們從未見過比今日這一場厮鬥更精彩、更漂亮的戰局了。
整個過程,他們都沒有參與,在旁觀看的那種感覺也是那般刺激,那般激動人心,就像是在看一場精彩絕倫的表演,主角當然是林渺四人。直至大船之上滿是大火,并漸漸沉沒,楊叔諸人不由得歡呼,看着那些落入江水之中的魔宗殺手,他們也大呼痛快,對有些浮出水面的,還可以做做箭靶子。
湖陽世家的家将們對魔宗殺手都恨之入骨,就因其對翠微堂趕盡殺絕,是以他們絕不留情,這使得那些能活着上岸的魔宗殺手并不多。這場戰鬥可以說是大獲全勝,林渺諸人一個都沒有損失,這不能說不是一個奇跡。
林渺四人被拉上船,一個個都累得不想動一根指頭。雖然是順流而下,但大船距楊叔諸人的船少說也有裏餘路,而剛才那一陣拼殺,也使幾人耗力不少,再游這麽長的一段距離,差點沒虛脫過去,而林渺又拿着十餘斤重的龍騰,這使他的形狀狼狽之極。
林渺的眉毛頭發都被火燒焦了,特別是褲子,被燒得破破爛爛,腰間的傷口還在滲着血水。
蘇棄和白才也受了些內傷,雖非致命,但掙紮着爬上船,已虛脫得只知道大口喘氣和嘔江水,他們也不知道喝了多少口水。白才的大斧頭丢了,金田義的劍也丢了,只林渺死死地抱着刀,也只有他樣子最為狼狽,因為就他上了對方甲板,受過火燒,這副尊容像是自找的。
“阿渺,真有你的!”楊叔大力地擠壓着林渺的小腹。
“哇……”林渺半天才吐出一大口清水,良久才緩過神來,苦笑道:“只差一點沒去見老爹了!”
“這下我們算是服了!”白泉幾人也擠了過來,豎起大拇指贊道。
“服我這老半天才吐出這麽點清水?”林渺沒好氣地反問道。
衆人一愕,随即不由得都笑了,白慶也為之莞爾地道:“阿渺此次立下了大功,回去後,定讓老太爺重賞!”
“是啊,阿渺是我們的驕傲,魔宗的人還從來沒有吃過這麽大的虧!”楊叔興奮地道。
“是啊,早知道這樣,剛才也算上我一份就好了!”鐘破虜有些懊悔地道。
那群家将不由得都羨慕起白才來,他居然有幸與林渺一起參加如此精彩的戰鬥,雖然受了傷,可是衆人仍是羨慕不已。
蘇棄和金田義半晌才緩過氣來,蘇棄喝的水可不少,最後要不是金田義拖着,只怕還上不了船,不過并無大礙。
“阿渺怎知我們船頭有這些火箭和桐油呢?你從未上過我們的船呀!”白慶有些狐疑地問道,他實在想不透其它的原因。
“是啊,你的船上似也準備了這些東西,可是我們是一起上船的,你當時并沒拿什麽,怎會出現這些東西呢?”楊叔也大為不解地問道。
林渺懶得連一根指頭都不想動,由任白泉他們為其松筋活骨,包紮傷口。
白泉諸人對林渺的敬服是沒話說的,是以極為細心地為其松筋活骨。
林渺享受着這額外的舒服,高深莫測地笑了笑道:“我早就料到這些人絕不會甘心讓我們走,一定會來追擊我們。因此,我不能不防,他們要追來,自然會是在水路,因為水路好走,又輕松易追,于是我便讓趙勝将軍為我準備了這些,而他故作神秘地将東西搬上船,只是不想義軍的其他将領對他起疑,因此沒跟大家說,而我也沒時間解釋,反正這又不是什麽大不了的事,我也便沒在意,要用的時候再說也不遲,就這樣了!”
楊叔和白慶恍然,卻明白義軍搜船只是個借口,放東西才是真的,不過當時楊叔和白慶正在與衛府的人說話,并沒有留意這些,卻沒想到這是林渺一手安排的。
“當然,叫趙勝将軍做得隐秘一些是我的請求,因為誰能料碼頭之上便沒有魔宗的奸細呢?為了讓魔宗大意,能殺他們一個措手不及,我便只有當時不作解釋,相信這也可以理解!”林渺又道。
白慶有些異樣地笑了笑道:“你做得很對!”
白泉等家将對林渺的未蔔先知更是欽佩不已,這一切仿佛都在林渺的計算之中,這才有此刻的勝利,他們對林渺的智慧不由佩服得五體投地。
楊叔也點頭贊許。
“但你又怎能斷定他們就會追來呢?”白慶仍有些惑然地問道。
“昨天我們已看到翠微堂內被翻得一塌糊塗,可以斷定這群人一定是在找一件很重要的東西,而後來他們殺了白堂主,可以想到這東西與白堂主有關,奇 -書∧ 網因此他們殺了白堂主。但我可以肯定,他們在白堂主的身上根本就沒有找到任何東西,因為我們為其清洗、包紮傷口之時,根本就沒有發現白堂主身上有東西,而那兇手殺了白堂主到他逃脫不過數息時間,根本就來不及搜尋,事實上就算搜尋也沒有用,于是他們最大的懷疑便是我們,如果他們認為我們拿了那東西,就一定會自水路追來,這是很明顯的,所以我才會防患于未然!”林渺分析道。
楊叔似乎松了口氣,林渺并沒有說出白橫懷中有東西的事。不過,到目前為止,他還弄不明白這些東西有什麽用處,只是幾個藥瓶和一本沒有半個字的小冊子,這又藏着什麽秘密呢?又有什麽秘密好藏呢?他不由得望向蘇棄和金田義,因為金田義和蘇棄也知道這件事。
蘇棄和金田義裝作什麽也沒聽到般靜靜地閉着眼睛,享受着家将們給他們松筋活骨的感覺。
楊叔稍稍放心了一些,白慶卻望着林渺的眼睛,半晌不作聲,似是在審視着林渺的話是真是假。
林渺也不移開自己的目光,與白慶對視了半刻,白慶自己移開了目光,因為他在林渺的眼睛裏找不到半點端倪。
“我們這一路上必須小心!”林渺深深地吸了口氣道。
“哦?”白慶和楊叔同感訝然。
“魔宗的高手确實可怕之極,剛才那兩個渡江而去的人武功已達到了出神入化的境界,只怕我們難是其對手。那身着黑色披風之人的劍法太可怕了,快得讓人無暇應接,我只見過殺手殘血有如此快的劍!”林渺肅然道。
楊叔的臉色微變,剛才他也看到了那人與蘇棄交手的威勢和渡江而去的身法,他們之中确難有人能與之堪比。
“那家夥的功力渾厚,我竟連他一招也接不下!”蘇棄有些慚愧地苦笑道。
楊叔和鐘破虜都吃了一驚,他們明白蘇棄的底細,雖然蘇棄不能算是一流高手,但身手絕對不弱,若說連對方一招也接不下,那可想而知對方的武功會有多可怕,這便是說林渺的話并非危言聳聽。
“依我看,在前面,還很有可能會遇上他們,他們此次雖然慘敗,但不會善罷甘休的。”林渺提醒道。
“我們走的是水路,速度比他們快,而到了雲夢澤之中,他們只怕根本就找不到我們了!”楊叔安慰道。
“這倒也是,由此到雲夢澤惟水路最近,除非他們再去找一艘三桅大船,可是那也得重回竟陵,重回竟陵再追來,時間上卻趕不及。因此,在前方我們不可能會遇上他們!”白慶附和道。
林渺伸了個懶腰,笑道:“但願,我可不想再遇到那兩個煞星,只怕到時候又要抱頭鼠竄可就不妙了。”
衆人不由得為之莞爾!
江上往來的船只不多,皆因上游的戰事正烈,是以這些日子來,并沒有多少船只向竟陵出發。
是夜,林渺諸人便已到了雲夢澤地域的邊緣,不過并未停航,只是點亮了風燈。在靜夜之中,并不甚舒服,江面之上的蚊子極多,讓人驅趕不絕。
江兩岸也無村莊和小鎮,因此不能上岸。當然,白慶諸人也是不想讓魔宗的人追上來,是以夜裏也依然讓船兒順水飄流,以眼下的行程,明天上午應可深入雲夢澤。
衆人便在船上吃了一些幹糧,再喂了喂馬,也便輪流休息了。
半夜,林渺突感船身一陣巨震,船艙之中的一些東西“嘩啦啦……”地直滾而來,他立刻驚醒。
“發生了什麽事?”楊叔似乎早已醒了,不由得急問道。
林渺和衆人都醒了過來,船身卻似在打轉,那風燈不住地晃悠。
“怎麽會這樣?”林渺吃了一驚,問道。
“不知道,可能是觸到暗礁了,艙底漏水了!”白泉驚呼道。
“啊!快,快拿東西堵住!”白慶也急了,拉了身邊的薄被便向那漏水之處堵去。
“船行不了,底下有東西!”白泉和幾名家将用力地劃船,但船卻毫不動彈,只是在原地打轉。
“我下去看看究竟是什麽東西!”白才急道。
“好大的漏洞,快拿衣服來堵!”白慶急道。
林渺也急了,船艙之中只在這片刻間便湧進了半尺深的水,不用說,也知道那漏洞極大。
“白才,小心些!”楊叔提醒道。
“我知道!”白才将一根分手刺咬到嘴中,躍入江水之中,經過這麽長時間的休息,他的體力已經恢複得差不多了。
“是什麽東西,居然将船底頂穿這麽大的洞!”林渺一看也吃了一驚,那漏洞幾有水桶般大,不過所幸那幾塊木板雖裂開了,但并未脫散,擋住了那噴上來的水柱,使水只能自板縫之間湧進來。
“不知道,船底有硬物,很大的硬物!”白慶回應道。
衆人手忙腳亂弄了一氣,衣服、被單全都堵在漏洞邊,這才使湧入船艙中的水變小了。
蘇棄和鐘破虜忙用盆子、桶子将艙中的水舀出去,兩匹戰馬不安地低嘶着。
“嘩……”白才破出水面,叫道:“水底下好像是一只大船的巨桅,我們撞上了它!”
“什麽?大船的巨桅?你有沒有搞錯?”楊叔訝然問道。
“應該是,我感覺到這不是礁石,而是一根粗大的木柱!要是暗礁的話,只怕船已經廢了。”白才再次重複道。
“這裏怎會有這樣一根巨桅呢?難道底下有沉船?”白慶惑然問道。
“我想應該是,我們的船頭被翹了起來,定是撞到了沉船之上。”
“你再去看看!”白慶立身而起,走上船頭道,話音剛落,便聽“咔……嚓……”船頭底板竟再次斷裂,一股水柱疾湧而上,破船而入的還有一截幾有三個碗口那麽粗的木樁。
“啊……真是大桅,快堵上!”白慶一看,哪裏還懷疑白才的話?不由得急了。
“沒用了,我看必須把船拖到岸上去修,否則,只怕難以繼續前行了。”白才無可奈何地道。
楊叔等幾人想也不想便把衣服脫下,死死地按住破洞。
“阿才,把大桅斬斷,我們便将船劃到岸上去!”林渺也有些急地道。
“這可不行,在水裏要斬斷這巨桅,根本就不可能,除非以巨力震斷,或以鋸子鋸斷!”白才無可奈何地道。
“我來!”白慶扭頭望了一下那又湧入的半艙江水,毅然道,說完光着膀子躍入江水之中。
半晌,船體一陣巨震,竟向下游動了起來,但這一巨震使得楊叔幾人辛辛苦苦堵住的漏洞又裂了開來,不僅裂開了,而且連旁邊的幾塊底板也開始漏水。
林渺不由得苦笑,聳聳肩道:“這下玩完了,弄巧成拙!”
衆人都知道白慶震斷了巨桅,但是巨桅已與小船連起來了,巨桅受力,怎可能不影響船體呢?也便是說白慶的掌力有一大部分是由船體承受了。因此,這漏洞自然是更大。
“夥計們,快動手吧!楊先生和金先生便按住漏處好了,蘇先生和鐘先生趕快舀水,其他人跟我來用力劃船,無論怎樣都要靠岸!”林渺說完,光着膀子操起大槳在船尾一撥。
船兒晃晃悠悠地便調了頭,白泉諸人也急了,立刻齊心劃槳。
小船在六人一齊出力的情況之下,雖然殘破,但卻仍速度很快。
白慶和白才便附在船邊,楊叔和金田義按住那大漏洞,蘇棄和鐘破虜拼命舀水,使船艙之中湧入的水始終不會增多,但想減少也是不可能。人,總會有疲憊的時候,是以此刻林渺諸人惟一的願望就是趕快靠岸,然後再休整船身。在這前不着村後不着店,甚至是荒無人煙的雲夢澤之中,想去另外找一只船,那簡直比造一艘船還要難。
江邊一片黑暗,夜色無邊,也不知道距岸邊究竟有多遠,但林渺等人卻不得不奮力劃槳,反正河水的兩岸皆雲夢澤的地域。
沔水将雲夢澤分成兩半,僅通過雲夢澤的河段便有數百裏之長。
雲夢澤素有中原第一大澤之稱,延綿千裏,南面直抵洞庭湖,西面抵達南郡,東面臨近江夏,緊傍江水,面積之大,還沒有人能夠完全探測,之中許多神秘的地方,根本就不是人們所想象得到的。在數百年前的戰國時期,這裏被人們視為死域,沒有人敢深入其中。直到高祖劉邦在此地圍獵,用計除掉楚王韓信之後,世人才逐漸認識了這片死域般的沼澤地,但是裏面究竟潛藏着什麽樣的秘密呢?沒有人能知道。
人類的繁衍使得陸地之上許許多多的神秘之地逐漸萎縮、減少,真正沒有人煙的神秘之地越來越少。森林的減少,猛獸的減少,一切的一切都逐漸裸露在人類的面前,但是在這延綿千裏、方圓幾有數千裏的雲夢澤,始終林木避日遮陽,終年難見陽光,就是在這種沼澤之中,人們才永遠摸不清其最深入的秘密。
終于,林渺諸人看到了江畔所在,那是一片漆黑的林木,無法看清在江畔究竟有些什麽。
林渺諸人仍拼命地劃槳,衆人的心情也平靜了不少,至少他們不用自江心游泳上岸,不用擔心船上的幹糧和食物丢失了,也不用再去紮木筏離開這個鬼地方。
“白才,小心!”林渺眼尖,突地發現水下似乎有一串奇怪的波浪,更有一大暗影橫過,雖然燈光暗黃,卻尚能看清水面粼粼的波光。
白才一驚,不解地問道:“什麽事?”驀地似有所覺,尖叫一聲,身子猛地竄向船上。
林渺一看吃了一驚,“呼……”地伸出大槳,狂掃而出。
“砰……”白才身後自水下掠出的一道黑影“嘩……”地一下被掃出丈餘外水中。
燈光之下,楊叔諸人差點傻眼了,他們看清了那東西猙獰的面容,竟是一條幾有一丈長如蠍蜴一般的東西,張開的嘴竟有數尺,寒光閃閃的鋸齒形牙齒有種說不出的兇殘。
白慶也慘哼一聲急速翻身上船,但鞋子卻掉了,腿上留下兩道長長的血槽,河面之上立時泛起一陣血花。
“水中有怪物!”林渺驚呼。
白慶和白才兩人上船,使得本就晃悠不穩的船身差點沒傾翻。
“小心,穩住船,快舀水!”林渺驚呼。
蘇棄和鐘破虜也看到了剛才的一幕,是以吃了一驚,竟發起呆來,經林渺提醒才發覺船中已積水近尺,正要傾沒,怎叫他們不驚?
“快幫忙!”林渺向白才呼道,他拼命地劃槳。
白才驚魂未定,忙也幫着舀水,而白慶則堵漏。
“我們要快,否則只怕今天會死在這裏了,船一沉,這些怪物便會分我們的屍!”林渺急促地道,他也看清了那追襲白才的怪物的形狀,往日他從未見過這種東西,那兇殘的眼神,那貪婪的大嘴,那鋒利的牙齒,無不讓人心寒,他可不想死!
“把馬兒扔下去,以減輕船體的重量,否則我們只怕到不了岸!”白慶吼道,他的腳上留下了兩個深深的齒印,如果不是林渺先提醒白才,他早已有警覺,只怕這條腿就會報廢了。
“這怪物名為鱷魚,我以前聽人說過,在丹陽時我見過這東西的屍體!”白才一邊舀水,一邊驚駭地道。
“鱷魚?這是一種什麽東西?”鐘破虜訝然問道。
林渺也訝然道:“我在《爾雅》中見到過這個名字,原來就是這種模樣。”
“《爾雅》之上有這個名字嗎?”楊叔對林渺的話也大感訝異。
[注:《爾雅》是我國現存最早的一部較集中地反映了先秦至漢初學者對生物的分類觀點。其中記載的動物有三百餘種,将其分為蟲、魚、鳥、獸四大類。蟲類相當于無脊椎動物,魚類相當于魚綱、兩栖綱和爬行綱……有許多內容符合于近代的分類體系。書中還給出了一些定義,如“二足而羽謂之禽”,“四足而毛謂之獸”等,雖然《爾雅》是一部訓诂著作,但其中有關生物的分類與描述,基本上體現了自然分類原則,對後世生物分類學的發展産生了深遠的影響。]
“上面只提到過一次,但是卻沒有什麽描述,其它的東西都寫得很詳細,所以我對這沒有描述的東西記得倒是很清楚。”林渺無可奈何地道。
“船要沉了!我們必須抛馬!”白慶急道。
林渺嘆了口氣,他知道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情,在危急的時候人只知道保存自己,其它的根本就不在意,只有在需要馬的時候,才知道馬兒是多麽重要。
“嘩……希聿聿……”白慶毫不憐惜地将一頭戰馬掀入水中。
“希聿聿……”戰馬竟沒有沉下去,在水面之上浮動了幾下,然後慘嘶起來,不住地掙紮,燈光之下,林渺可以看到許多黑乎乎的東西不斷地向那匹戰馬快速爬動,更有一張大嘴已經咬住了馬脖子,戰馬不住地掙紮,但卻很快沉入水中。
“這裏的水不深,不要抛馬!船沉不到底,只會擱淺!”林渺大喝,衆人看着剛才一幕,一個個都汗毛直豎,目瞪口呆。
“向前劃一些!”林渺劃動着大槳,但劃動的已經不是水,而是泥漿,滲入船中的水也極為渾濁,總算已經靠在淺水的岸邊了。
林渺放下槳,掀開船頭甲板,在衆人驚愕不解之中,抱起一壇桐油,喝道:“蘇先生,準備火箭!”
蘇棄此刻明白林渺的意思,忙燃起火箭搭在弦上。
林渺望了望那鱷魚仍不斷湧去的地方,望着那片滿是血水的泥水,猛地抛出桐油壇。
桐油壇飛臨那片地方的上空,金田義“呼……”地甩出一柄小刀,準确地擊碎大壇子。
“啪……”壇子應聲而爆,桐油向那片滿是鱷魚的地方灑落。
“呼……”蘇棄的火箭立刻射出。
“轟……”桐油見火即燃,水面之上火焰沖起三尺餘高,火勢随桐油擴散,迅速擴散。
“劃船!”林渺又大力地劃動着已經快擱淺的船,使之又前進了數丈。
“呼……”那片地方如炸開了鍋一般,衆鱷驚散四處亂竄,場面一團糟,有的潛入水中迅速逸走。衆鱷你擠我,我擠你,有的背上着了火卻因足下踩着同伴而無法潛入水中,燒得不住地扭曲。
“這火對付不了它們!”楊叔無可奈何地道。
林渺也無可奈何地聳了聳肩,道:“這東西太可怕了,可是我們沒有別的辦法了,但願它們不要來攻擊我們這艘破船已是萬幸了!”
衆人不由得想起那匹馬被分屍的場景,一個個都毛骨悚然,想到換作不是戰馬而是自己,那将會是怎樣一種場面呢?
“那我們該怎麽辦?”楊叔像是也失去了主心骨,問道。
白慶一時也無語,望了望那不知深淺的泥沼,不知道該如何是好,他腳下的傷口仍痛,也因為那群兇殘的鱷魚而寒了膽。
“我們等天明吧!”林渺嘆了口氣。
楊叔諸人也知道,這是沒有辦法的事情,在這黑暗之中,誰也不知道這泥沼之中究竟會有多少鱷魚在等候,如果貿然下船,只怕難逃一死,即使是武功再高又如何?
白慶極為無奈,他也不想這樣,可是這卻是沒有辦法的。
“小心……”林渺突地喊了一聲,手中船槳“呼……”地一下送了出去。
衆人吃了一驚,只見一張森然大口已在楊叔的身後張開,像一個挂滿冰柱的溶洞。
楊叔并沒有看到,但白慶已伸手極速拉了楊叔一把。
“咔……”船槳自楊叔身邊穿過,準确地紮入那張幾有兩尺大小的巨口之中。
“喳……”那張大口“轟”然而合,竟一下子将船槳咬成兩截,然後“嘩……”然退入泥沼之中,激起漫天的泥漿。
林渺愕然地望着手中只剩下五尺多長的槳柄,心下駭然,如果剛才不是木槳,而是手臂或是腿,那會是什麽後果?
“大家分開小心戒備,休要太過靠近船弦!”白慶也驚出了一身冷汗,呼喝道。
林渺回過神來,望了望那與船舷只有不到兩尺高的泥沼,湧出了從未有過的恐懼,那剩下的一匹戰馬也極為不安地低嘶着,它也感受到了來自死亡的威脅。
船艙之中積有近尺深的水,但所幸此刻已經擱到了實地之上,船底的破洞深陷在淤泥之中,也不會有多少水滲進來。至少,在船艙和甲板之上是一片稍微安全的地方。
蘇棄諸人心中也極為緊張,那堆水上的火焰燒得差不多了,似乎所有的鱷魚在頃刻之間逃得無影無蹤,泥沼上面一片寧靜,根本就看不到有任何危險的存在。四面的泥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