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1）

初冬晝短夜長，還不到六點，夜色降臨，一一亮起的街燈與城市霓虹驅走了黑暗，為繁華城市帶來不同的風情。

俞皓琛因為收到莫祈晴傳來的圖片，整個人陷在說不出的複雜情緒當中。

相片裏的長方型物體有個觀察窗，上頭有着兩條線……他的心跳有點快，快到他整個人無法做出任何反應。

他擡起頭，出聲喊住已經開完會、正準備走出去的制作人宋胤烽。“小宋，兩條線的意思是……”

答案是肯定的，但因為他太過震驚，極需要第三人幫他确認。

宋胤玮推了推眼鏡，溫文爾雅的臉充滿疑惑。“什麽東西兩條線？”

他把手機裏的相片秀給他看。

宋胤玮上前将相片看清楚，微微挑眉，問道：“喔！原來是這兩條線……你不知道？”

“知道。”

“知道還問？”表情還憨憨的，要是讓其它工作人員看到他們當家的氣象先生露出這款傻樣，不知會有什麽反應？

“我想确認我的認知有沒有錯。”

宋胤玮拍了拍他的肩。“沒錯！恭喜，這麽快就鬧出人命了。”

他要當爸爸了！俞皓琛扯開愉悅明朗的燦笑。

宋胤玮看着俞皓琛臉上藏不住喜悅的笑容，心隐隐被牽動，想起過往與妻子的回憶。

俞皓琛一得到答案，馬上打電話給莫祈晴，奇怪的是，她的手機響了很久沒人接，跟着轉進語音信箱。

他疑惑蹙眉，按理說她傳了相片給他之後，應該會迫不及待再發些什麽訊息給他，或者是等待他打電話給她，怎麽可能會不接聽電話？

想要與她一起共享喜悅的情緒，讓他的心情有些焦躁，他又試打了幾次，手機竟然變成撥不通的狀态。

為什麽？俞皓琛的思緒轉得飛快，随即開口說：“小宋，離播報氣象還有一段時間，讓我請半個小時的假。”

宋胤玮回過神。“請半個小時的假？”

“我去我老婆的捏塑教室一趟。”

看着向來沈穩淡定的俞皓琛露出這樣急切的神态，他也開始對這個改變俞皓琛的女人好奇了起來。

宋胤玮聽說過俞皓琛老婆開的捏塑教室就在附近，他微笑道：“今天沈奇請假，晚點要用的數據你如果應付得來就去吧！”

“可以！”

他還有一個小時，請假半小時，趕回來時應該還有半小時的時間确認等一下要播報的內容……或許會有點趕，但應該夠用了。

心思一定，他飛也似地沖出會議室，往莫祈晴的捏塑教室奔去。

雖然只是不到十分鐘的路程，俞皓琛卻因為心境的轉變，覺得漫長而難熬。

好不容易來到捏塑教室，他卻發現鐵門早已拉下。難道是回家了？

他再次撥打莫祈晴的手機，依舊沒通，這狀況很不尋常。

因為兩人感情愈來愈好，他若有空檔，會利用手機的通訊軟件和她視訊或聊天，所以她會讓自己的手機維持在充飽電的狀态，免得他找不到她。

這樣異常的情況讓他有些不安，急忙打給母親以及岳母，都得到相同的答案——沒人知道她在哪裏。

他找老婆的行徑引起長輩的驚慌，費了番工夫解釋、安撫的同時，他突然想起，祈晴有給過他教室的備分鑰匙。

原因是怕他再遇上臺風或其它沒辦法回家的狀況，可以就近到教室的二樓休息過夜。

找出鑰匙正準備開鎖，卻發現鐵門并沒有上鎖，他想也不想地拉開鐵門，卻感覺到一股力道猛地襲來，将他推出門外。

那突襲的力道不小，他踉跄地連退了好幾步跌坐在地。

“該死！”他顧不得痛，只想着是不是有小偷進教室想行竊？而祈晴不知道還在不在教室裏？

俞皓琛憂心地起身想要沖進教室，但出現在門口的身影卻讓他體內的血液在瞬間凝結——

是沈奇！而且祈晴被他挾持在懷裏，看起來好像暈過去了？

長長的頭發掩去了她大半張臉，讓他看不清楚她的模樣，剎那間，他內心的憂慮被巨大的憤怒給淹沒。

“沈奇，你到底想幹什麽？！”

他目光冷肅地瞪視那個望着他猛掉眼淚的男人，既痛心又憤怒，氣他不愛惜自己，氣他傻到因為得不到他而做出傷害其它人的事。

如果祈晴真的因此出了什麽事，他會自責內疚到死……

沈奇完全沒料到俞皓琛會出現，看着眼前那張令自己眷戀無比的憤怒俊顏，他哽聲開口。“琛哥，我是真的——”

“你別做傻事！”俞皓琛表情冷峻，語氣堅定地打斷他的話。

他的無情讓沈奇淚流滿面，哪怕自己的行為讓心愛的人絕望，他還是極力地緊抓住最後一絲希望問道：“琛哥，如果我和莫祈晴死了，誰會讓你比較傷心？”

執着成癡，當癡念變成不顧一切的偏執，到最後入了魔，便萬劫不複了。

俞皓琛沒響應他的問題，奮力一搏地沖上前抓住他持刀的手甩向一旁，沈奇一時疏忽被他扯開，連同被他脅持的莫祈晴雙雙倒地。

看見昏迷不醒的妻子倒下，俞皓琛長臂一伸，将她緊緊地攬入懷裏。

眼前的這一幕，讓沈奇的整顆心難受得像要被赤騰騰的妒火給燒到爆炸。

俞皓琛的心意很明顯了，那他呢？

心痛到快要爆炸的痛苦，讓他彷佛瞬間被抽走了靈魂，恨恨地瞠大雙眼，瞪着獨占俞皓琛的莫祈晴，無聲地舉起手中的瑞士刀朝她刺去。

俞皓琛驚見沈奇的動作，直覺轉身護住妻子，立刻感覺到一陣劇痛，刀子就這麽直直地刺進他的右肩。

看着鮮血由他的襯衫迅速冒出，沈奇猛然回過神，還來不及有所反應，便被突然急沖而入的兩個警察制住。

茫然若失的沈奇沒有反抗，一雙眼卻始終死死盯着俞皓琛。

俞皓琛所有的心思都放在妻子身上，當他忍痛擡眼時，看見的是沈奇被铐上手铐帶走的背影，他這才松了口氣，緊繃的神經瞬間松懈。

隐隐約約中，他聽到救護車的聲音由遠而近，周遭充斥着吵雜的人聲，似乎在說着先前聽到捏塑教室的動靜才報警的經過。

詳細的內容聽不明白，他雙手依舊緊緊抱着莫祈晴，在她耳旁輕語。“晴，沒事了，我們都沒事了……”

“晚安您好，因為強烈大陸冷氣團報到，明日北臺灣的氣溫會明顯轉涼。清晨受到輻射冷卻效應的影響，氣溫恐怕會下探十度，請各位觀衆要做好保暖的工作……”

聽着電視傳來播報氣象的聲音，莫祈晴想醒來，卻像被囚在一片無止境的幽黑當中，無論她如何掙紮就是無法清醒。

已經到了晚間氣象的時間，她要起來看氣象預報，看他在熒光幕前專業沈穩的報導。但那聲音聽起來為什麽不是皓琛的聲音？難道現在播的頻道不是第一電視臺？

氣象預報只有短短幾分鐘的時間，她要趕緊起來把電視轉回第一電視臺，不願錯過看見俞皓琛的時間。

但她醒不過來，耳邊除了氣象播報員的聲音，還夾雜着沈奇的威脅。

他說他要殺了她，然後整容成她的樣子，讓他可以與他心愛的男人長相厮守，讓他的愛情開花結果。

不……她不要死！不要俞皓琛被這樣可怕的愛情擁有……不要……

“琛……救我……不要……我不留字條……寶寶……唔……好痛、好痛……”

俞皓琛與莫祈晴被送進醫院後，被分開做個別治療，他的傷口縫了五針，做了簡單的包紮後便回到她身邊，并向急診室的值班護士詢問她的狀況。

護士傳達醫生的診斷，證實莫祈晴懷孕了，身體的傷都只是皮外傷，并無大礙，但因為撞到頭，為了安全起見，必須留院觀察是不是有腦震蕩的現象。

俞皓琛徹底松了口氣，一直守在她的病床旁沒有離開，卻看到她眼角不斷冒出眼淚，嘴裏哭喊着他的名字，說着一長串飽含着強烈恐懼的淩亂字句。

他的心被揪得發痛，輕拍她的臉。“晴……醒來，你在作惡夢，那只是夢，你快醒來。”

俞皓琛連喊了好幾聲，才讓她睜開眼看着自己。

看着她一臉茫然的模樣，他俯身在她冰冷蒼白的唇瓣印上一吻，才啞聲輕喃。

“我在你身邊，對不起，讓你受苦了……對不起……”

感覺他熟悉的氣息将她密密籠罩，溫柔的吻，唇上的溫度，聲音裏濃濃的愧疚，莫祈晴恍惚的思緒總算被拉回。

她眨了眨眼，摸摸他的短發，想再擡高另一手抱他，卻忘了右手手背被沈奇給踩傷，痛得她倒抽了口氣。

“怎麽了？很痛嗎？”

看着他清俊臉上擔心害怕的表情，她搖頭。“不痛。”

“怎麽可能不痛？”

這傻女人，在他面前總是刻意隐藏會讓他擔心的真實感受，不痛、不麻煩、沒關系……卻不知，那無所謂的語氣卻是世上最纏黏的線，細細地捆住了他，牽動着他的情緒，惹他心疼也讓他心憐。

她扯扯唇，專注地望着他。“只要能再看到你，得到你的關愛，什麽痛我都可以忍受。”

心頭暖烘烘、甜蜜蜜的，他抵着她的額頭，輕斥道：“傻子！”

她滿不在乎地笑，想起自己所經歷的一切，心頭浮現許多疑問。“沈奇呢？後來發生了什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