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親愛的，信徒

寒風來回呼嘯過窗前已許久，淺曲望向窗外的夜色也是許久。

她看向一直在床上打坐入神的女子，卻也是皺眉。此時她可以離開女子的身體，而在她周圍走動，當然還只是個幽靈的姿态。

估計過了好幾個小時，那個小少年跪在那個冰冷的殿內，夜裏這裏的風雪更盛。看着這沒停過的雪，淺曲也是感到一絲絲冰冷。何況那個白衣小少年……

唉……什麽樣的師傅就有什麽樣的徒弟了……

淺曲不禁嘆氣。

又約莫過了一炷香的時間，在床上始終不動的女子，緩緩睜開了眼看向窗外，已入夜的天色。

起來吧，去拯救你的小徒弟。他還小，不懂事，不練就不練嘛。

淺曲纏繞在女子身邊加油打氣↖(^ω^)↗。

女子果真起身了（？！），她随手披上一件印着點點紅梅的披風，拿起傘。又是施展輕功，向着宮殿飛去。

慢一點啊！！！淺曲反應不過來的跟着女子在半空中跳躍。（恐高信不信啊啊啊啊）

終于到了殿內，女子拾級而上，入了殿內。

果真，在殿內昏黃的燭光下，那一身白衣盛雪的少年，正挺直了背，跪在大殿內，一聲不吭。

女子收了傘，悄無聲息的行到少年身邊。

“師傅……”

原本高傲着頭顱不肯低下的少年見到來人，便是如同霜打過的茄子一般，不肯看向女子。

連聲音也低了幾分。

“可想通了？”

女子也不為難他，只是低了頭看着地上的少年。

“師傅。沒有什麽不對的。人都有選擇的權利，與淘汰他人的習慣。這套劍法着實不适合我練，所以我不要它。師傅認為這有利于我，可我卻又認為它不适合我。師傅，你就讓我一下吧……我想祖師爺也沒為難過你，師傅……”

少年扯扯女子的衣裙，甚有些讨好的意思。

“冥頑不靈。”

女子退後一步，冷眼看着少年。

“師傅，你別生氣。我錯了是我錯了……可劍法，我是真練不了，師傅。”

“你練不了那套劍法，可有什麽原因嗎？”

意識到少年對此事的固執，女子感到不對勁的開口問道。

“…………”

很意外的，少年保持了沉默。

“師傅，我只是想在你身邊。哪都不去的……”

少年過了許久終于開口，看向女子的眼神充滿期盼。

“你跪着吧。”

女子轉過身去，将他的眼神藏在身後，淡淡的道。

“是……師傅。”

少年藏不住的失落，低下頭。

随即，一件溫暖的東西落到自己的身上，少年訝異。

這是……師傅的披風……

少年看向女子離去的背影又是燃起了希望。師傅！

還是個好師傅，雖然冷了點，但還是疼徒弟的嘛……淺曲在心裏贊道，如果不讓他罰跪就更好了。

夜漸漸深了，雪還在繼續下着。連着淺曲也有些睡意，打盹的時間看了眼依舊站在窗前看着湖面的女子。

心嘆搖頭，便入了夢鄉。

“咚咚咚…………”

十二鐘聲在深夜響起，女子覺得時間到了，該是休息的時候。可心裏總有什麽放不下。她轉過身望着大殿的方向。這頑徒，有什麽事放不下的？

己過幾番思索，她還是拿起傘出了門。

推開大殿的門，冰冷的氣息彌漫在整座大殿。而在大殿中央，那個小小的白衣少年正蜷縮成一團在地上，瑟瑟發抖。

見狀，女子加快腳步走到少年身邊。

“師傅，我錯了，你不要生氣……徒兒知道錯了……”

女子彎腰查看少年的情況，卻聽到少年嘴裏念叨着什麽，她更接近一些，俯身想去聽清楚內容。

“師傅……我冷……師傅……”

睡夢中的少年睡得極不安穩，雙手環抱着自己的身體仍在發抖，臉色也漸漸蒼白，唇顯得紫黑色。

女子看到少年如此情況，瞬間明白了。當下抱起少年就往殿內另一邊走去，那裏是他的房間。

幾乎是用踹開大門的速度，女子抱着少年走進屋裏，環視四周房間的簡陋，女子又是轉身離開房間，抱着少年往湖中央的木屋飛去。

待到了木屋，女子快速脫掉少年身上的衣物，只剩下裏衣就把他塞到自己床上，被子一蓋。完事！

做完一切，女子似乎還覺得那裏不對勁。她又從門外打來一盆熱水，拿着毛巾細細的給少年擦了臉和手。

便覺得，好，什麽事也弄好了。

女子便是無事可幹的坐在床邊，看着少年漸漸平緩的睡顏。

不知不覺，他就已長這麽大了……

指間撫上他的眉眼，她不禁嘆氣。當年那個小小的孩童也終是長大了……

“師傅，是不是長大後徒兒就不可以跟在師傅身邊了？”

“那徒兒不要長大了，師傅你不要趕徒兒走。”

“傻徒弟，這世上哪有不散的宴席。”

她是這麽對着他講，因為她的師傅也曾這麽教導她，這世上沒有什麽東西是不會離開自己的。

但卻讓他紅了眼眶，委屈的低頭。

“娘親……不要走……”

睡夢中的他似乎做了可怕的夢，伸出雙手似乎要抓住什麽。

“不怕。師傅在這。”

女子握住少年的手，輕聲的道。

“娘親……娘親……”

他緊緊的抱着女子的手，像極了溺水的人抓住的浮木，生怕離去。

“師傅在這……”伸出手去碰觸着少年的額頭，輕輕的撫摸。女子用着年幼時，師傅曾哄着自己的方式哄着自己的徒弟。

果真有效，他的夢呓漸漸消失，只是抱着女子的手不肯放。女子嘆氣，也随着他。

只是，她心中也在疑惑。

娘親的溫度……是怎樣的？

是很香的味道，甜甜的。在半睡半醒中，他聞到了這樣的味道。于是他緩緩睜開了眼，映入眼簾的是他以為看到了天仙，一頭墨發散落在床上，完美無瑕的面容，緊閉着的雙眼，微微動着的唇。這是個好看的女子，白皙的皮膚，身上還有甜甜的味道，更重要的是，她的身上有着自己熟悉的味道，好溫暖……感覺就是娘親的溫度……

少年想起了自己的娘親，不免看着女子發起了呆。

嗯？這個人怎麽看起來好熟悉？少年湊近了睡夢中的女子，細細研究。

這不是？！！自家師傅嗎？！！！！

少年于是連滾帶爬的滾下了床榻。

“嘭咚嗒……”

淺曲表示是被一陣雜音所吵醒的，一醒來她就看着少年披頭散發，衣不蔽體的坐在地上看着床上人發呆。

嗯？這小子怎麽了？怎麽會在這裏，還……

淺曲看着少年的衣不蔽體。

喂喂喂…………

“嗯？”

被如此大的聲響吵到，床上的人也醒了過來。

“師傅！請恕徒兒不敬！徒兒也不知道怎麽會出現在這裏，請師傅不要生氣，徒兒知錯了！！”

聽到自家師傅的聲音，少年自知大難臨頭，他馬上朝着自家師傅跪下五體投地。

“說完了？”

女子從床上坐起，指間撩起層層紗幔，還帶着睡意的聲音響起。

少年不敢擡頭看女子。

“那就下去吧。不要擾了為師的清靜。”

“是。”

得了恩寵，少年又是連滾帶爬的抱着自己的衣服，跑出自家師傅的房間，活像做了虧心事一般。

淺曲搖搖頭躺回去繼續睡。

女子也是放下紗幔，躺回繼續睡。

獨留下少年一人在門外靜靜……

可這次入睡，淺曲睡得極不安穩。她在夢裏夢到了現代，現代的朋友，季華，還有他。

頻頻閃現的人影，沖她笑的一派溫和。

“曲奇，回來吧。”

“曲奇，等我回去。”

原本只有一個人的場景裏卻突然又插入了其他對話。

“你已行了及冠禮，按理該是你下山歷練的年紀。你準備一下，明天跟着你的其他師兄弟下山吧。”

“師傅……”

“歷練過程中，不能亂使用武功，不到迫不得已之時絕不能使用。與人交流之時要有耐心。”

“師傅，我還是不想下山。我想……”

“下山歷練是本派的慣例，師傅也不能替你省掉。早日回來吧。”

“好。師傅，我會早日回來見你的。”

“去吧。切莫惹是生非。”

“師傅，我真走了。你要保重。”

“……”

“師傅……”

“…………”

“如果早就知道讓你下山會變成今天這種局面，為師便不會讓你下山了。”

“師傅。”

“罷了，當初種下的因今日的果。為師認了，如今你下山去吧，莫要再回來了。”

“師傅，我只想來看看你。”

“我們的師徒關系，到如今就斷了吧。對你我都好。”

“不要！師傅！”

“我不知道我會給師傅帶來如此大的災難，害她一世不得安寧。她不應該知道這世間的真相，在那永遠下着雪的後山裏，與世隔絕。我讓她落了這凡塵，為我染上血腥。我殺同門，背叛師門，盜取鎮派之寶。犯下如此大逆不道的罪行，活該落的個衆叛親離的下場。可是我沒想到的是…………”

男性醇厚的嗓音低沉的自述着什麽，讓淺曲聽得心裏格外難受。

這聲音熟悉的讓淺曲頭疼像有什麽在撞擊着自己的腦袋。

“自打我拜她為師那一天起，我是真的有想過就這樣跟着她，不去想那些血海深仇的。可命運終究沒放過我，我始終逃不過它的魔爪。我還想喚她一聲，師傅。”

腦海中的背影漸漸清晰，削瘦的身子，一身白衣，不染塵埃。是個背着劍的男子。淺曲覺得他很熟，像極了當年那個白衣少年。

難道…………

他站在雪地裏，落了一身的雪，墨發飛揚卻無動于衷。他始終背對着淺曲，淺曲只能看到他的前方。

依舊是那位面若桃顏，卻似冰雪的女子，模樣還是當年。只不過她此次左手未執那把朱青色的傘，而是一把銀白色的長劍，她漸漸走到青年面前。

兩兩相望竟無言。

“我沒想到，他竟然還敢回到這裏！”

“我沒想到，師傅竟然會對我出手！”

“呵！”淺曲不免倒吸一口冷氣。

“噗嗤……”

雪地上綻放朵朵紅梅。他似乎感到不可置信，眼神充滿詫異猛然看向面前女子。

她一如既往的面無表情，連刺入胸口的劍都不曾抖動。

眼神冰冷如霜。

胸口的疼痛也不過如此。

“我以為，師傅你會明白我的。”

他動了動嘴唇，卻沒有說出這句話。任着她拔出劍，自己躺倒在地。

等到這一刻，淺曲終于看清了那張臉，她不由得驚呼出聲。

“不要！！！！！！”

橘子寄語:╭(°A°`)╮我也想說不要。可惜不能牽扯太多關于這篇文，是劇透啊劇透。（還是等下一篇文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