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 Chapter 44

小型輔助機器人在廚房裏忙忙碌碌，将出鍋裝盤的食物放在标有編號的保溫盒子裏，又将保溫盒子挨個摞在推車上。

電子屏上的菜單基本上已經全部出完了。

我舒了口氣，擡手擦了擦額上冒出的細汗。

LUNCH RUSH先生倒是不是很滿意的樣子：“花的時間有點久了。”

诶，意思是我拖後腿了嗎？！

他又擺擺手說道：“不過廚鬥小姐第一次做這個，已經很不錯了。這個工作就是需要争分奪秒快手快腳。”

他走過去，小機器人們讓開，他便把手搭在了推車上。

“要不要跟我一起去送飯呀？”LUNCH RUSH先生側過頭看我，“病人的反饋也是很重要的哦。”

“咦？我也可以一起去嗎？”我擦了擦手，跟上了LUNCH RUSH先生的腳步，“那我就一起吧。”

對于作為普通老百姓的我來說，英雄這種人，其實離我很遙遠。

電視上總是有英姿勃發、制裁敵人的英雄錄像放出，在我眼裏，他們總是自信的、笑着的、似乎誰也無法打倒的樣子。

但這裏是醫院，是治療受傷的英雄們的地方。

總是帥氣而英姿飒爽的英雄們，拖着殘破的身軀，或坐或躺地呆在病房裏。身上幾乎都纏着繃帶、裹着紗布。

還有些有家人來看望的，家人坐在床位微微啜泣着，而受傷的英雄卻反過來要溫聲細語地安慰。

“英雄也不是那麽容易的職業啊。”

LUNCH RUSH低聲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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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夠戰鬥在最前線，有這種勇氣和覺悟，已經是很不容易的事情了。”

“嗯。”我喃喃地應了一聲。

LUNCH RUSH先生頓住了腳步，忽然轉身對我說：“就到這兒吧，說起來我倆還沒吃飯呢，能不能麻煩一下廚鬥小姐呢？”

“……？嗯，是沒問題啦。”

我探頭往前一看，發現不知不覺已經從頂樓下到七樓了，是勝己所在的樓層。

“呃，我是怕你尴尬。”LUNCH RUSH先生撓了撓臉，“如果你們已經和好了的話……”

“不不不，多謝您！”我轉身就跑。

我乘着電梯又回到一樓的廚房，開始煮面條做我和LUNCH RUSH先生的午飯。

邊煮還邊走着神。

直到鍋裏的水撲了出來，哐哐地頂着鍋蓋，我才猛然回神，伸手去揭鍋蓋。

指尖被滾燙的水汽蒸得一疼，我條件反射地縮回了手。

而從旁邊伸過來的少年結實的胳膊，輕松地将鍋蓋拿起。

勝己的聲音淡淡地響起：“我看着你盯着這個蓋五分鐘了，它上面是長花了嗎？這麽好看的？”

……

你是什麽時候進來的？！

我一臉驚悚地瞪着他。

他表情平靜，穿着病號服，胳膊上纏着繃帶，臉側也貼着一塊紗布。

“發什麽呆？”他說道，“面要糊了。”

我嘶了一聲，趕快把面撈了起來，邊撈邊問：“你來幹嘛？”

“……”他瞥了我一眼，好像我說了什麽很令人無語的話一樣，不過他還是耐心地解釋了，“你不是在這裏嗎？”

我瞪大眼：“你怎麽知道我在這裏？”

勝己哼了一聲：“你做的飯，我嘗一口就能知道。”

他說着，伸手關掉了火，在椅子上反坐了下來，雙手搭在椅背上。

我注意到他坐下的動作有點僵硬，想起光己阿姨說的他似乎是腰部受傷，還沒好全，忍不住有點心疼，埋怨他：“你不是傷還沒好嗎？瞎跑什麽？！”

勝己的表情凝滞了一瞬，他将下巴埋在胳膊間，嘟囔：“誰那麽多嘴啊，什麽亂七八糟的都跟你說。”

頓了頓，他又一臉無所謂的樣子：“好得差不多了。”

我将面撈進放好作料的碗裏，拌了拌，皺眉道：“我看看？”

勝己撈起袖子，露出綁着繃帶的手臂：“看看看看，是不是好得差不多了？”

我疑惑地問：“不是說你傷的是腰嗎？”

“……”勝己看起來要窒息了，“誰他媽的怎麽這麽嘴碎怎麽什麽都跟你說啊？！”

我覺得你親愛的母親大人要是聽到你這麽吐槽她，可能會打爆你的狗頭。

我盯着他沒吭聲。

勝己幹咳了幾聲，聲音又低了下去：“還好吧，快長好了。”

“我以為有傷口的話至少不應該亂跑？”我不贊同地看着他，“你這麽大人了，還不聽醫囑的？”

“……還不是因為怕慢一步你又跑了。”勝己移開視線，哼唧着說。

……

對哦！忘記了，我倆還在吵架呢！

靠！

想起這個茬來，我立刻端起碗，轉身要去找LUNCH RUSH先生。

勝己見我轉身，幾乎是瞬間從椅子上蹦了起來，擋在了我面前。

等他擋住我後，他才發出輕微的嘶聲，放軟聲音：“有話好好說，有話好好說，別不理人啊你。”

“你還好吧？”我嘆了口氣，放下碗，又皺起眉擔憂地問，“我去給你叫醫生？”

“不用！”

“我看看。”

我走上前，扯住他寬松的病號服衣角，叮囑他別動，掀起了他的衣服。

“……”勝己舉着雙手，一動不動，“從前你都不敢掀老子衣服的……”

我沖他翻了個白眼。

他的腰部果然纏着一層一層的繃帶，有股淡淡的藥味，看起來有點滲血。

“還是讓醫生來看看！”我拖過椅子，讓他坐下，“你在這呆着，我去叫醫生。”

“喂，別慌，這個血跡是剛換上的時候沾上的。待會醫生就來換藥了。”他拉着我的手腕，“你緊張什麽勁，我還死不了呢。”

“……還不如死了呢。”

我真是快被他氣死了，傷勢比我想象的還要重，偏偏他還一副輕描淡寫的模樣。

還特麽到處亂跑！

勝己又扶着椅子慢吞吞坐了下來。

他看着我，似乎在想要跟我說點什麽。

我懶得理他，問他：“我送你回病房？”

勝己一臉戒備：“不回。回去你立馬扔下我就走了，你以為我不知道你什麽心思？”

“……那你想幹嘛？”

“我們聊聊。”他伸手過來拉我的手，“別甩，我疼。”

“……”

我瞪着他，還是沒忍心把他的手甩開。

算了，就當是被狗摸了。

“要說什麽？”

勝己清了清嗓，表情有點小心翼翼的味道：“那個，關于我倆吵架的事情。……我認真地反省過了，我也不知道該怎麽說才能讓你消氣……雖然這麽說有點像推卸責任，我确實打算假期的時候去實習，但是是打算先陪你幾天的。那個牛仔褲的實習聯絡我也是當天才收到，臨時決定去的……你就不要因為這個事情跟我生氣了……”

我看着他：“是不是以後這種事情會經常發生？”

“……”他沉默了一會兒，大拇指輕輕摩挲着我的手背，良久，才點了點頭，“嗯”了一聲。

我深吸口氣，又緩緩吐出，努力讓自己心平氣和地跟他說話。

“勝己，我知道你有自己的理想和抱負，我很敬佩你，也不想幹涉你。”我咬了咬唇，“但是如果作為戀人來說，我還是更希望對方能夠經常陪伴在我身邊。你因為學校政策無法出校跟我見面這一點我可以忍受，但是明明是假期，你也不能陪在我身邊，我要一個看不見摸不着的戀人又有什麽意義呢？“

勝己磨着牙，抓着我的手倏然收緊：“老子當然知道啊。但是不管怎麽樣，老子也不能放棄夢想，安心享受眼前的安逸啊。”

“……所以說，勝己找個能理解你的女孩子不就好了。”我有點委屈，小聲拖着哭腔，“這樣的話兩全其美。”

“兩全其美個毛啊？！老子喜歡的是你！這點本來就是無法改變的！”他暴怒起來，聲音炸開，“一邊是我一直以來執着的理想，一邊是我一直喜歡的女孩子，老子已經盡全力在做協調了……但是啊，但是……總是會有沖突的時候啊！”

“所以在沖突的時候就要我做出讓步嗎？”

我看着勝己，抽了抽鼻子，問道。

他忽然安靜下來，凝視着我半晌，松開了我的手。

他将頭埋進胳膊間，聲音有點壓抑。

“你就那麽想跟我分手嗎？”

頓了頓，他又繼續說。

“是，我希望你能理解我，做出讓步。”

我還來不及說什麽，他的聲音又再次響了起來。

他也不看我，只将整個臉埋在臂彎，聲音又啞又悶。

“我知道這樣是委屈了你，也知道你沒有義務為我堅持的事情做出讓步。如果跟別的男人交往的話，他能夠經常陪你，這點我确實做不到。”

“但是啊！但是啊！”

他忽然擡頭，布滿血絲的紅眸緊緊盯着我，壓迫感十足。

“我會比你身邊所有的男人都要優秀！會比所有人都更愛你！也許我只有百分之五十的時間來陪你！但是，在短暫的相處的時間內，我會百分之二百地對你好的！”

他盯着我，聲音有點抖：“即使這樣，你也想跟我分手嗎？”

……

我被吓到了。

在我回過神來的時候，淚水就已經不受控制地從眼眶滴落下來。

我伸手擦着眼睛，發現眼淚越擦越多，根本不受控制。

而勝己坐在我面前，手擡起似乎想替我擦一擦，又隐忍地縮了回去，安靜地等待着我的回複。

“我們本來就已經分手了。”

我嘟囔着，看着視線裏已經模糊的勝己。

勝己的表情放空，他低下頭，靠着搭在椅背上的胳膊，喃喃地“哦……”了一聲。

他将臉埋進臂彎，不再吭聲了。

我抽了抽鼻子，擦掉最後的眼淚，視線也清明起來。

“LUNCH RUSH先生邀請我去他的事務所做英雄助理，雖然我還沒有回複，但是我剛剛考慮了一會兒，覺得我大概是不會答應的。”

勝己一動不動，好像死了一樣。

“這幾天，我确實深刻地知道了，英雄的辛苦和努力，也非常感謝這個社會有英雄的存在。所以我理解勝己強烈的想成為英雄的心。”我低聲說道，“我确實因為勝己的原因，有過想要嘗試成為英雄助手的想法。但是果然還是不行……我果然只是适合‘普通民衆’的角色。”

我看着面前的勝己，遲疑地伸出手，摸了摸他的腦袋。

“但是托這幾天的福，我了解到勝己的夢想确實是偉大的、令人敬佩的、值得你拼盡一切努力去争取的。”

勝己僵了僵，緩緩擡起頭來看着我。

“我願意做出讓步。”

我的淚水又湧了出來，但我還是閉上眼，低頭親吻了勝己。

“這是為了我喜歡的勝己，我僅能做的支持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