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想起當時陳松陪着他去相親的場景,時間才過去幾年,一切卻已經物是人非。

趙芳的病更嚴重了,她現在絕大部分時間都是不清醒的,常常認錯人。她嘴裏喊的最多的名字就是張立業,有時候是張南山,唯有張建國的名字她從來沒叫過。好像在她的人生裏,張建國只是一個微不足道的過客,甚至不值得在她心裏停留。

為了方便照顧趙芳,張建國搬回了老屋。他也不想面對沒有老婆孩子的空蕩蕩的新房,在老屋對他是一種解脫。

然而一天早上情況徹底失控了。

天還沒徹底亮,張建國就被一聲慘叫驚醒,那是張南山的叫聲,他一下子就喪失了睡意。

他跑到房間門口,一推開門,就看到床前的地板上滴滴答答流着血,張南山趴在床上一動不動,似乎在那一聲慘叫之後徹底失去了意識。

鼻腔裏充斥着血腥味,令人作嘔,床上的床單被血浸濕染上了紅到發黑的顏色。而趙芳站在床頭,手裏赫然是一把菜刀。她臉上的表情古怪猙獰,眼睛裏卻沒有情緒。

張煊赫和他們同住一屋,很顯然也被那一聲尖叫吵醒了,此刻被眼前的場景吓得嚎啕大哭。

當趙芳的眼珠子轉動鎖定張煊赫的時候,張建國感覺自己的心都停跳了。他生怕又出現其他不可挽回的事,沖上去劈手奪下了趙芳手裏的刀。

女人的力氣沒有男人大,張建國的舉動更是出其不意,趙芳的刀一下子就被搶走了。失去了刀的趙芳一下子發瘋了,她拿手指甲直直往張建國臉上撓去。張建國因為手裏拿着刀不敢伸手制服趙芳,只能轉動脖子左躲右閃。

趙芳則毫無顧忌,長長的指甲在張建國臉上留下了一道道抓痕,有好幾道就在張建國的眼皮上,若不是張建國躲閃及時,他的眼珠很有可能受傷。

這麽大的動靜吸引了聽到響動的鄰居走過來,看到這種情況,他吓了一大跳。張建國見到他立刻把手裏的刀遞了出去,那個人反應迅速的沖上去接過了刀。張建國也終于空出了雙手,他死死扣住趙芳,讓她不能動彈。叫鄰居拿了繩子過來,牢牢捆住趙芳綁在椅子上,防止她繼續發瘋。

然後張建國迅速撥了急救電話,張南山此刻還躺在床上,張建國立刻拿了床單捆住他的傷口,壓迫止血,然而傷口太大,還是有血緩緩滲透床單,把張建國的手都染紅了。

救護車開不進老屋的小巷子,張建國等不及救護人員來到,抱住張南山,朝馬路走去。

他的臉上是一道道的抓痕,有的還流着血,身上的衣服則是被張南山的血染上了血漬,手裏用來包裹張南山的床單更是慘不忍睹,整個人狼狽不堪。

在看熱鬧的人都選擇下意識避開他的眼睛,直到走到村口竟只有剛開始幫忙的鄰居幫他擡着張南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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救護車來得很快,張建國陪着張南山上了車。他想到家裏還有張煊赫和趙芳獨處,哪怕趙芳已經被綁住了,還是有點不放心,只能拜托那個鄰居暫時幫他照顧一下張煊赫。

等救護車開走,村裏的人才開始議論紛紛。有些好事的就直接跑到趙芳家裏去,看到趙芳被綁着,屋裏殘留的鮮血,就受驚似的“赫”了一聲,然後再把看到的場景誇大其詞的朝別人說一遍。別人聽了就是一陣唏噓,說的人也就滿足了。

他們純粹把張建國家的悲劇當成了談資,當成了無聊生活的調味品,沒有人真正在意張建國家遭受的不幸。

張南山被送入了搶救室,他失血過多已經休克了,情況比較緊急。張建國立刻繳了錢簽了字,然後在手術室外面等待。

其他等待的家屬經過他都會投去詫異的眼神,張建國也在意不了那麽多了。連着發生這麽多的事,好像老天攢着所有的苦難,苦等着他不幸的那一天,整個傾瀉下來。哪怕他是一個頂天立地的男子漢,也被一下子壓彎了脊梁。

此刻他像是在一個孤島,海水在慢慢上漲,指不定哪一天就會淹沒他。他卻是孤立無援,沒人聽到他的求救,也沒人看到他的覆亡。

他坐躺在外面的椅子上,合上了眼。

也不知過了多久,張南山終于被推了出來。萬幸的是他沒有被傷到內髒,傷口已經被縫合了,只要等人醒過來就會慢慢好起來的。

把張南山送到病房,醫生說他一時半會不會醒過來。張建國于是決定回家一趟,把趙芳的事解決了。

趙芳已經不能再繼續呆在家裏了,她必須被送去醫院去治療。這次她發病毫無征兆,對着躺在身邊熟睡的張南山下了手,這次張南山運氣好,沒有大礙,但誰也不能保證下一次的情況會不會無法挽救。她就是一顆□□,等時間到不知道誰會成為下一個受害者。

趙芳最終被送到了精神病院,直到交到醫生手裏那一刻她還是無法控制的,充滿了攻擊性,完完全全像就是一個陌生人。醫生的診斷是精神分裂伴有躁狂症,現在只能拿束縛帶把她固定在床上直到她冷靜下來為止。

等張建國離開精神病院,他感覺肩膀一下子就放松了下來,像是放下了一個重擔。然而因為那個負擔背了太久,他已經被壓彎了背,事情好像變回了從前的模樣,其實卻是再也回不去了。

他回家收拾了衣物,帶着張煊赫一起去了醫院。此刻的他不僅要照顧張南山,還要照顧無人看管的張煊赫。

張南山在下午終于睜開了眼,張建國和他說了趙芳的去處,他不再說話了。當時要不是他堅決反對,也不會受這一遭罪。當刀不落在自己身上,永遠不會知道那種疼痛,此刻精神病院才是趙芳最好的去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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