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

暗衛們:“呵呵!”

萬般無奈, 任務第一,暗衛們訓練有素地用黑布蒙住京中最酷的面容,端起臉盆,做好了準備。

顧頤滿意。

唯恐雨灑得不夠大, 宋平水還是建議随從站屋檐上, 牆頭上就免了,萬一冬葵一打開門,瞥見自家牆頭上站幾個人抱着盆, 再吓着了就不好了!

安排妥當, 已臨近中午,柳蘊在宋家給幼帝授課一結束,幼帝就道:“秦立昨日到京了,他一到, 朕就把他塞進了文淵閣。”昂着頭等表揚的樣子。

柳蘊擡袖,手還未碰到他的頭時猶豫着收了回去, 幼帝意識到了什麽,眸中滿含失望, “你們都做到宋家的戲了, 何時到朕的?”

柳蘊只道:“快了!”

窗外天氣很好, 怎麽看都不是要下雨的天兒,可顧頤還是吹起了口號,心中祈禱着,但願小祖宗不要往天上看!

數百個暗衛們如箭一般蹿起,飛快接滿了水, 分散開來,一個暗衛施展輕功至冬葵的屋頂,一手抱着盆,一手沾滿水開始往下灑,結果飄飄灑灑的水珠子還沒落地時就有一半消失不見了。

幾步之遠,同伴指了指空中的秋陽,做了滿盆潑的動作,意思是太陽照着,水珠消失得快,索性滿盆潑。

那暗衛點頭,兩人踩着屋檐角,一揚手臂,嘩嘩啦啦兩盆水澆了下去,坐在窗前的冬葵吃了一驚,“下大雨了?

兩盆水下來,窗前的地全濕了,接下來就又沒動靜了,冬葵疑惑地看向杜三娘,“怎又不下了?”

杜三娘解釋:“這雨,下下停停,正常,來,我們繼續繡花。”

冬葵安心坐下。

顯然隔壁也知道了這個失誤,顧頤跳上屋頂,召集暗衛們再下命令,“滿盆潑是對的,對準這個院子潑,等小夫人出院子了,我們沿着屋頂一路潑,潑到宋府,回來時也這樣,明白?”暗衛們點頭,紛紛行動。

冬葵正好好地繡着花,忽地又是一陣嘩嘩啦啦的聲音,整個院子都在往下砸水珠,這次再沒停下來,她坐不住了,起身去尋了傘,“又下雨了,夫君沒帶傘,我得去接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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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三娘忙給她開了門,她撐起傘,在暗衛們潑下來的雨裏走了兩步,突然回頭,“姐姐,你看今天的雨,好生奇怪,不是那種密密麻麻的雨簾耶!”

杜三娘故作吃驚,“是嗎?這雨才下,等會兒就好了。”也抓了把傘過來,先冬葵到了大門前,“地上滑,你小心些。”一邊囑咐,一邊開門,為暗衛争取了一點接水的時間。

顧頤在屋頂上找到了如何把盆潑的水搞成密密麻麻的雨簾的法子,他連忙吩咐暗衛,“你們的內力深厚,水潑出去的那一瞬間使用內功,把水珠震開,指不定就真像下雨了。”

暗衛們來了興趣,“屬下試試!”

“不遠,就幾步路,姐姐別擔心啦!”冬葵站在屋檐下彎眉笑笑,突然之間,眼前嘩啦一陣聲響,映入眼前的水珠已經不能稱之為密密麻麻,根本就是完全連成一片的,将冬葵的視線遮得嚴嚴實實的。

冬葵一怔:“……”

杜三娘尋不到理由哄她了,坦言:“這雨下得跟瀑布似的!”

“對呀。”冬葵奇怪。

屋頂之下,顧頤暴躁地斥了一聲,“我是讓你們震開,震開!水珠稍微分散,雨簾子沒見過嗎!控制一下你們的內力,別再讓水珠黏成片了!”

暗衛們點頭,“屬下再試試!”

冬葵眼睜睜瞧着小瀑布沒有了,而是換成了略略輕柔的雨簾子,面上一喜,“這雨下得好。”杜三娘嗯嗯應着,擋住她的視線,省得她發現院子裏不下雨了。

冬葵提步往宋家去,暗衛們緊緊追随,好在有傘面遮擋,冬葵瞧不清周圍,暗衛們好似找到了新的掌控內力的訓練方式,有的騰至上空,将一盆水潑下時用內裏一震,頓時一道雨簾傾灑而下。

同伴:“厲害!”

其餘暗衛紛紛效仿,再不踩着屋頂飛了,直接騰至半空,有的掌控得極好,雨簾子一道接着一道,有的差點火候,小瀑布又挂冬葵眼前了。

冬葵咕哝:“總覺着哪裏不對!”

那暗衛越挫越勇,但不敢在冬葵面前灑了,在她身後灑,于是冬葵面前是均勻分布的雨簾子,後面是一排排雨珠子亂蹦的小瀑布。

時刻關注詳情的宋平水:“你其實是來帶他們訓練的吧!”

顧頤笑:“托了小夫人的福!”

于此同時,雨雖然還沒下到宋家,但暗衛抱着盆在空中飛來飛去的場景,幼帝已在院中看見了,“他們竟然玩得很開心!”

幼帝嫉妒!

長公主驚愕了半響,想起一會兒的情景,忙又令婢女為其梳妝,等崔時橋過來提醒時,乍然一見她的妝扮,一時呆住。

長公主心頭有些得意,她一向對自己的容貌很有自信,迷住個男人不在話下,不料崔時橋速速反應過來,将一副畫像遞予一旁的婢女,行禮道:“公主,這是宋家姑娘的畫像,大人讓公主照着畫像裏的宋姑娘妝扮。”

這原本杜三娘做合适些,但杜三娘得守在宅子裏,省得冬葵突發奇想調頭折回去,一時閑着的崔時橋就過來了,他一來就被公主的妝容吓了一跳,這完全不符合宋家姑娘的作風,便補了一聲,“還請公主按畫像上的來。”

崔時橋離去,長公主示意婢女翻開畫像,一瞧宋家姑娘那畫像,精心描畫的眉眼就皺成了一團,這麽寡淡無味的妝扮她才不要,對鏡撫了撫妝發,她優雅地起了身,“走吧。”

一個婢女扶着她走至門口,另一個婢女拿起傘跟着,才邁出門檻,長公主就瞧見站在府門口的柳蘊,身姿挺拔如松,側過頭望向這裏時一雙眸子漆黑深邃,被他這麽望着,長公主原本羞澀幾分,突地發覺他的眼神變得不悅,臉色也變了,近乎狠戾地盯着自己。

長公主駭得退了一步,正好被身後的門檻絆住,身子一晃被婢女扶住了,她喘着氣低下頭,這男人生氣了!為何生氣了?是因自己沒按他的要求來?

長公主不甘心地摸了摸自己嬌柔的臉頰,終是吩咐,“扶本公主回去。”坐回鏡前卸了妝,照着畫像扮作宋家姑娘,這才又出了門。

柳蘊淡淡瞥來一眼,收回了視線,繞是冬葵走得再慢,也該到了,長公主忙道:“我送先生回家。”取了婢女的傘,纖細的腰肢在柳蘊面前一扭,撐着傘出了屋檐。

正巧暗衛們潑雨潑到了這裏,一個暗衛操作仍不熟練,內力掌控不好,眼瞧着形成的小瀑布要往冬葵頭上砸,索性內力全開一拍,呼呼啦啦的水湧向前方,噴向了長公主,長公主纖腰還扭着,手臂斜挎着傘面,呼呼一堆水過來,砰一下炸在了傘面上,四濺的水珠淋濕了長公主的裙裳與妝發。

長公主懵住,在柳蘊眸中看到了自己狼狽不堪的模樣,眼角登時一紅,有淚落下,眼瞧着冬葵還有幾步就到,柳蘊聲音含着微怒,“公主不可猶豫。”

長公主顧不得擦淚,一手撐着傘,另一手要觸摸柳蘊的衣袖,柳蘊正要躲時,兩人之間突然出現一只細白的小手,啪得一聲拍開了公主的手。

冬葵笑着對長公主說,“宋家姑娘似乎淋濕了,不若回家換衣吧,至于我夫君衣袖的水珠,就讓我來擦吧。”

她篡改了記憶還這麽開心!

悄然追來看反應的宋平水等人內心哀吼,為何我們半點錯都不能出,偏偏她自己還能篡改!

柳蘊含笑看向冬葵,縱容她在衣袖上摸來摸去,本來挺幹淨的袖子成了的了,長公主見柳蘊眼裏再沒有自己,暗暗瞪了冬葵一眼,羞憤地疾步進了宅子。

暗衛們還在盡職盡責地下着雨,柳蘊接過冬葵的傘,擁起她步入雨中,杜三娘遠遠望見他們回來,偷偷溜回了自己家。

雨一直下到兩人進屋,柳蘊關上房門,屋外顧頤朝半空中的暗衛招手:收工了!

暗衛們抱着盆依依不舍,聚在一起後問顧頤,“以後還能來下雨的吧?”

多麽有趣!

還能練功,還能看戲,據說做戲的還有工錢拿!

顧頤:“求小夫人保佑吧!”

暗衛們真誠地在心裏求了求,施展輕功,很快消失在了院子中,顧頤叼着根草問宋平水,“這場演完了,下一場演什麽?”

“問崔時橋,他本子寫好了!”

“狀元做事就是快!”

崔時橋拿來本子一瞧,兩人沉了臉色,“小夫人還受過這等冤屈啊,怪苦的。”

宋平水抹了把臉,“她受的苦可多了去了。”

顧頤微一沉思,“也是,光我知曉的那孩子的事……”

“好好的日子提這做甚!”宋平水用手捂住他的嘴,“若是被大人知曉了,你可沒好日子過了!”

顧頤甩開他的手。

崔時橋覺着自己聽到了不該聽的,他自覺地保持沉默,半響,他憋不住了,“還得找溫尚書商議一下。”

因着當時圍觀的群衆蠻多的,宋家姑娘是長公主扮的,圍觀的群衆得慎重地選,不然傳出去對公主名聲不好。”

顧頤心情煩躁,命人請來溫在卿,溫在卿近日在朝中聽到了些有關長公主的流言,今日一聽長公主果真住在這裏,不免擱心裏嘆氣,大人再好,已經有了家室,且對小夫人這般寵着,這輩子都不會和離的,長公主還貼上來,豈不是自尋難堪?

現今,給小夫人做戲要緊,自然是能顧及她的顏面就顧及,顧及不了,他們這做臣子的也無法了,溫在卿如此想着,道:“朝中臣子還知點分寸,就還請他們來吧。”

崔時橋窘迫:“忘了和您說,這次圍觀的全是女眷。”

溫在卿一愣,“那就請朝中臣子的女眷來。”

女眷嘴雜,傳消息傳得飛快,長公主興許要遭殃了,溫在卿思來想去,竟不知找哪一個進言此事了。

若幼帝再大些,他也可進言,讓幼帝勸一下長公主,可幼帝還是個少年,同他說這些,到底不好。他也不能去禀告太後,他一個年過半百的老頭,同太後講長公主的心思,知不知羞?他還想要點老臉,索性搖着頭回家了。

他并不知,幼帝在崔時橋過來授課時,已同崔時橋要過本子看了一遍,特意召了長公主回來,“皇姐,收了你的心思吧,中午你也看見了,柳蘊眼裏沒你。”

将下次要做的戲一說,長公主咬着唇角,露出一副傷心欲絕的模樣,“只是做戲,本公主也不是那般的人。”她這麽說,就是不肯放棄了。

幼帝最後道:“不只是做戲的事情,做戲歸做戲,如今朝中有些你的流言,朕可以禁止,但若你還不罷手,那就禁不住了。”

流言是什麽,長公主自然想得到,她害怕又羞憤,“可本公主明面上是說和柳冬葵做朋友去的,怎麽傳成這樣了?”淚珠一落。

幼帝轉過身去,“朕可以為你辟謠,說是你聽聞柳冬葵病了,想陪陪她。”

長公主止不住點頭。

幼帝等了一會兒,見她還沒有放棄柳蘊的想法,失望地讓她離開了,殿裏只剩他一個人時,他嘀咕一聲,“朕試過了,這個皇姐不配當朕的家人。”

舊巷子裏。

冬葵将多日繡成的繡品拿出來,輕輕撫了撫,“夫君,我明日打算拿了它們換點銀錢。”

實則現在他們已不算窮了,柳蘊中了舉人,縣裏會有補貼,柳蘊還教着書,但冬葵喜歡自己賺了銀錢存起來的感覺,柳蘊便也不阻止她,附和一聲,“賣了銀錢要做什麽?”

“不做什麽,存起來!”

其實當年冬葵拿着賣的銀錢,又從存錢匣子裏取了一些,給柳蘊做了一身體面的衣服,用她的話說,“夫君如今是舉人老爺了,穿着要講究。”

柳蘊俯身,屈起手指點了點她額頭,“你也是舉人夫人了,怎麽不給自己做一身?”

冬葵一笑,“我要等着夫君給我買!”

思及至此,柳蘊昂頭,用掌心捂住腦袋,半響才問冬葵,“柳冬葵,你可想要新衣服?”

冬葵搖頭。

柳蘊攥她入懷,她驚了一下,到底沒反抗,從他懷裏擡起頭,踮起腳尖,用手指戳了戳他的下巴,“夫君要做什麽?”

柳蘊低眸,下巴蹭着她的臉頰,“睡覺!”

将冬葵哄入睡了,柳蘊起身,跨馬揚鞭,迎着凄冷秋風進了府邸,府邸仆人驚了半響,大人許久未歸,今日怎回來了?等想起過去伺候時,才發現柳蘊進了冬葵的衣物房。

房裏華服美裳金玉首飾皆換了一批,柳蘊走至牆前,一手撫過那流光的彩裳,這是府裏才添的,冬葵還未穿過,若是她瞧見了,定是十分開心。

夜還很長,柳蘊翻過冬葵的首飾匣子,細細摩挲過那些琳琅華貴的首飾,冬葵戴首飾挑得很,不貴不戴,不美不戴,最好既貴且美還能稱她的膚色。

柳蘊不由笑了笑,在衣物房裏待至半夜,騎馬而歸,他恐冬葵半夜醒來見不到他,帶着寒風進屋,果見冬葵披着被子茫然地坐着,“夫君去哪兒了?”

“在。”脫衣抱冬葵入被,冬葵鑽進他懷裏又擡起頭,偷偷朝他下巴上啄了一口,“夫君刻苦。”

柳蘊攥緊她,“你很希望我考狀元?”

“當然。”

“為何?”

冬葵睡意湧來,迷迷糊糊地答,“我覺着夫君不是一般人,這裏不是夫君該待的地方……”咕哝一大堆,沉沉睡去。

柳蘊慢慢阖上了眼。

第二日,宋平水等人已準備好了,從臣子家中請來的女眷興致勃勃地聚在破宅子等着,她們本就互相認識,關系好的素日宴會小聚,你誇我,我誇你,別提多開心了。

今日,亦是如此。

宋平水的夫人看着另一位夫人的粗衣嘴角含笑,“這件衣服特別稱姐姐的膚色,姐姐穿上它年輕許多!”

那夫人眉眼一彎,“是吧,我可是從後廚幾個洗菜婆婆挑出來的,穿上很适合的。”言罷眼前一亮,“妹妹這個镯子真特殊,稱得妹妹沉穩許多。”

“姐姐有眼光,這是我從洗衣婆的手腕上借的,純木頭磨的,光滑細膩不傷人。”

“對的。”

聽得宋平水幾個男人有多遠躲多遠,顧頤吐掉嘴裏叼着的長草,手指一動編成一枚戒指套在宋平水手上,學着幾位夫人的腔調,“這枚戒指素雅耐看,與哥哥這手是極為相稱的……”

崔時橋渾身一抖。

宋平水猛地收回手,罵:“滾!”

幾人玩笑間,将近中午,柳蘊在宋家還有一會兒就授課結束了,冬葵出了家門,步子輕快地去往宋府,宋平水等人悄悄跟上,杜三娘站在門口等消息。

當年,冬葵到了宋府,宋謠見她來了,邀請她進去喝杯茶,冬葵耐不住她的熱情,又想着柳蘊還要一會兒才出來,就一時應了,卻被宋謠帶進了她的閨房。

而後,宋謠被丫鬟喊走,讓她在屋中等一等,她孤身等了須臾,察覺不對,當即退出了屋裏,想去尋宋謠,卻在拐角遇着了柳蘊,将事情與柳蘊一說,柳蘊沉着臉色帶她離開,兩人才到府門口就被突然出現的宋謠喊住了。

作者有話要說:  非常感謝小天使的正版支持!

今天還有一更,麽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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