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反駁】

·

月考之後，成績出來了，年級排了大榜，高二十七班的同學們排名普遍靠前，而且包攬了前十名。

但仍有人對自己的成績感到不滿，也怕家長生氣，所以當顏汐說出下周一開家長會的時候，不意外地又聽到大家的哀嚎。

顏汐是真覺得好笑，她對同學們一向寬厚，不曾向家長們告狀，為什麽一個家長會就能讓他們抵觸成這樣？

“怎麽了嘛？一個個兒地都那麽不開心，難道對你們班主任我沒有信心麽？”顏汐眼睛裏閃過笑意，卻故意板着臉。

大家紛紛開口，說不是對她沒有信心，而是怕了數學老師。

“嗯？怎麽回事呢？劉繪希，你說。”顏汐聽不清大家七嘴八舌，就把班長叫了起來。

站起來的是個高個子男生，板寸頭，看着極為精神。他看了看大家怨念的眼神，忍不住笑了下，這才正色道：“羅老師說大家的數學太爛了，滿分的只有三個人，讓她好沒有面子，一定要在家長會上把我們平時不努力的事情全都抖落出來。”

他話音一落，大家又開始訴苦了。

顏汐覺得頭疼，皺皺眉讓大家安靜，“別怕，羅老師可能就是吓唬吓唬你們。”

大家才不信，總覺得羅秋曼在這學期剛接手他們班就有一種莫名的敵對感，不禁在下面交頭接耳。

“怎麽會？她那麽小心眼兒，指不定多煩咱們班呢……”

“是啊，上次咱們在她課上遲了到，可被她針對死了！”

“你們知道什麽啊？羅老師在追餘老師，可餘老師喜歡咱們班主任，所以她才看咱班不順眼的！”

“！！真的？！”

“嗯！一會兒下課給你們講……”

大家這次聲音小一些了，顏汐并沒有聽到，只是勸大家放輕松一點，好好學習，家長會有她在，不會有事的。

大家都相信她，開始安靜看書了，顏汐卻在心裏細細揣度了一番，好像羅秋曼的确對她不夠友好。每次她作為班主任要和任課老師互相溝通班級學習情況的時候，羅秋曼都會當着辦公室同事的面，說十七班的同學素質太差了，常常說得顏汐臉上火辣辣的，像是被人甩了一巴掌。

可顏汐從來沒有将人往壞裏想過，她以為羅秋曼就是這樣直來直去的性子，畢竟她和其他同事的關系也沒有十分親密。不過，敏感如顏汐，每次餘千柯與她說話的時候，總能感受到有一道不算和善的目光盯着她，而她循着直覺望回去，只能看見羅秋曼。

或許，真的是她？

顏汐抿了抿唇，沒有在意，不管羅秋曼對她的敵意在哪裏，她都做好她自己就行了，畢竟她又不是錢，做不到人人喜歡的境地。

*****

周末的時候，岳卓逸又打電話約顏汐出去，只是這一次，被顏汐婉拒了。

她雖然上次為了不傷到他的顏面而答應了他的請求，可是心裏還是不贊同的，因此極力避免着接觸，只希望他能在碰壁之後，不再對她感興趣。

這種花花公子，她是一輩子也不敢觸碰的，一旦深陷其中，便是萬劫不複。

這周末她特地回到了父母家，陪母親說說話，将岳卓逸的性格和媽媽說了。

“哦呦，這樣啊！”顏媽媽捂着嘴，有點震驚，喃喃道，“人不可貌相啊，看着文質彬彬的，沒想到是個中高手啊！”

顏爸爸正在看報紙，聽了這話，露出腦袋，将眼鏡往上推了推，贊許地看了看顏汐，道：“還是我閨女看得通透，這樣的男人就算他做得多麽完美，也不能跟他在一起。”

顏媽媽點點頭，拉着女兒，細細囑咐：“顏顏做得對，這次是媽媽識人不清，下次一定擦亮眼睛。”

“還有下次？！”顏汐睜大眼睛看着媽媽，“你不是說這次不成你就再也不給我找了麽？”

顏媽媽讪讪地将臉扭到一旁，小聲道：“媽媽這不是着急麽……”

顏汐坐近一點，摟住媽媽的肩膀，親昵道：“好啦，我知道媽媽是為我好，可是你女兒難道還能嫁不出去麽？”說着還調皮地挑了挑眉。

顏媽媽被她逗得笑了出來，反手拍了拍顏汐放在她肩膀的手，“好好，你這孩子……”

顏爸爸也笑了，一臉的得意，“也不看看是誰的閨女，我們家顏顏可不愁嫁！”

顏汐這下才放下心來，終于不用被逼迫相親了。

*****

芷蘭中學向來講求學校與家長雙向互動，共同關愛學生，因此家長會是要求全員參加的，所有的學生家裏都派了一位代表，父母能來的最好，即使工作太忙走不開，也請了家裏的其他親戚代勞。

而何遠峤作為周妍的舅舅，來參加了這次家長會。

他穿了一件純白色的襯衫，衣角掖進白色的褲子裏，腰間系的是樣式最為簡單的純皮腰帶，整個人看上去優雅純淨，一走進校園就成了一道惑人的風景線。

烏濃的黑發剪成微斜的劉海，再加上特意的紋理燙發，略微顯得蓬松，十分有層次感，襯得俊逸的輪廓更加線條分明。黑色的發映着漆黑的眼眸，仿若古井一般深邃。皮膚白皙，看着便有一種微涼的感覺，仿佛寒冰。薄唇不帶一彎弧度，平靜而疏離。

他的身影高大挺拔，走路步履沉穩，目不斜視，使人只敢遠遠地觀望着他，卻不敢上前說一句話。

不一會兒，他出現在教學樓的走廊裏，周妍聽見人聲喧鬧，順着大家的目光看去，正好是舅舅冷峻的身形。

這一回她別提有多驕傲了，臉上是滿滿的自得之色，撥開人群迎了上去，甜甜笑着，“小舅！”

何遠峤微微低頭看看她一臉小人得志的模樣，面無表情地點點頭，道：“沒遲到吧？”

“沒有沒有，不過有一些人已經到了，咱們快進去簽到吧！”周妍拉着何遠峤的袖口朝教室走去，一路上收獲女同學們羨豔的目光。

何遠峤剛一邁進教室，就成了屋子裏的焦點，明明很平常的衣服，穿在他身上就很顯氣質，将屋子裏的中年男人們比了下去。

然而何遠峤依舊沒有在意旁人的目光，他的眼中只看見了拿着簽到表對家長們笑的顏汐，一頭黑發披散在身後，巧笑倩兮的模樣撞進他的心中，使他不自覺地擡腿走了過去。

一位母親簽完了名，顏汐笑着目送她走進座位，剛一回過頭來，就看到了何遠峤。

“何醫生來了。”她揚起笑意，眼眸清澈而含着一種如水的溫柔。

何遠峤“嗯”了一聲，與她對視，不自覺地放柔了聲音，“周妍的父母今天都沒有空，我代他們。”

周妍在一旁不以為然地撇撇嘴，舅舅又開始一本正經地胡說八道了，明明是他主動請纓的。

顏汐點點頭，将簽到表推到他面前，遞了碳素筆，纖指點在周妍的名字後面，道：“在這裏簽上你的名字。”

何遠峤低頭接過筆，盯着她粉嫩的指尖，橢圓的指甲修剪地十分整齊，看起來分外可愛，讓他忍不住想要觸碰。于是他右手握筆，左手的食指也放在簽到表上，滑向周妍的名字，恰好抵在顏汐的指尖。

“就是這兒？”他微微擡眸，凝向顏汐。

顏汐飛快地收回了手，對上他眼睛時有一絲怔愣，而後點點頭，沒有注意到何遠峤眼中閃過的笑意。待她反應過來的時候，何遠峤已經将自己的名字簽了上去。

都說學醫之人的字跡十分潦草，而何遠峤寫下的字卻是剛勁有力的，十分好看，顏汐不自覺地多看了一會兒。

“周妍，帶你舅舅去你的座位上吧。”後面又來了一位家長，顏汐便示意何遠峤落座。

何遠峤坐下以後，沒有理會身邊幾個欲言又止的家長，滿腦子都是顏汐微涼的指尖，左手的拇指下意識地摩挲一下食指。

家長會開始了，先是由各科老師對這階段大家的學習情況進行表述。其他的老師都零星地指出了幾個問題，語氣還算和善，評價也十分中肯。

只有羅秋曼，拿了花名冊，從第一名到最後一名，挨個兒批評了一番，一衆家長的面子上都有些挂不住了，但礙于她是老師，雖然說話難聽了些，卻也是為了孩子好，也都沒有說什麽。

尤其是偏科嚴重的周妍，被她批評地最狠。

“看看這個成績，150分的題，才答了105分，剛剛及格，丢不丢人？！你其他科考得再多有什麽用？語文學得再好又能怎麽樣？數學思維一竅不通，和弱智有什麽區別，平時上課哪還有臉不好好聽講？！”

饒是周妍這樣樂天派的女孩子也被她說得有些尴尬，垂着頭撅着嘴。

“請你收回你剛剛的話。”清冷的聲音突兀地響起，全屋子的人齊齊看向聲源。

何遠峤将身子緩緩靠在椅背上，不帶溫度的目光落在前面微微錯愕的女人身上，聲音淡淡，卻異常清晰。

“我不認同你的說法，更不希望你用帶有侮辱性的字眼來形容我們家的孩子。術業有專攻，她有權利選擇自己喜歡的學科。而你也只是數學略好而已，我不覺得某一方面有優勢就是多麽值得炫耀的事，更不是你用來輕視別人的資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