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
“草民這幾日胃口一直不好,所以每日裏都有留一些糕點吃食,只是前幾日的都不新鮮丢掉了,只剩下今日的,正準備丢……”
“丢掉太浪費了,不如本宮嘗嘗可還能吃?”季聽急忙打斷他的話,看到他眼底的笑意後頓了一下,算是徹底自暴自棄了,“我好餓啊申屠公子……”
申屠川聽到如夢一般軟軟的語調,嘴角的笑瞬間僵住了,他匆忙起身朝屋裏走去,邊走邊掩飾般解釋:“草民去給殿下拿吃的……”
說着話他便消失在門裏,季聽一臉期待的等着,不久之後就看到他端着盤子出來了。
“這些糕點裏沒有放什麽熱性的東西,殿下吃了應該不影響身子。”申屠川說着,将盤子送到她面前。
季聽捏起一個糕點吃了,聞言不高興的皺起眉頭:“都不影響身子了,牧與之卻還不準我吃,真是太惡毒了。”
聽到她當着自己的面說牧與之壞話,申屠川只是輕笑一聲沒有說話,卻因為她語氣對牧與之的熟稔感到不舒服……罷了罷了,自己真是瘋魔了。
“……你要吃嗎?”季聽看到他眼巴巴的盯着自己,迫于形勢問了一句,但其實眼底滿是警惕,一點要分享的意思都沒有。
申屠川還沒見過這麽護食的人,一時間覺得有,便伸拿了一個糕點:“剛好草民也有些餓了。”
“……”這人怎麽回事,剛才不還說胃口不好嗎,就這麽幾個他還搶走一個。
季聽怕他一個糕點不夠又要搶自己的,急忙加快了進食的速度,很快一盤子吃食都沒有了。
她摸摸微微鼓起的肚子,心滿意足的對申屠川點點頭:“天色已晚,本宮就不打擾申屠公子賞月了。”
申屠川站了起來:“恭送公主殿下。”
季聽應了一聲,轉身朝院外走去,在到了院門口時,突然聽到申屠川淡淡道:“明日據說是蝦肉馄饨,若是來得早,說不定能吃到熱的。”
季聽腳步有些挪不動了,艱難的克制住自己的口水,這才勉強朝外走去。申屠川揚起唇角也轉身回房,覺得今晚或許能無夢而眠。
第二天晚上季聽果然如約而至,看到他端出來的熱騰騰的馄饨,不免有些驚奇:“我來得也不算早啊,你是怎麽做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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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無事,便将院小廚房打掃出來,又叫丫鬟多送了些生馄饨,估摸着時間差不多了才煮。”申屠川緩緩開口。
季聽咬一口馄饨,脆脆的蝦仁瞬間滿口噴香,她呼着氣咽下,享受的眯起眼睛:“沒想到你一個世家公子,竟也會些廚藝。”
“申屠家的小輩,自是什麽都要學什麽都要會的。”提起申屠家,申屠川至今引以為豪,但想到家風森嚴的世家,有朝一日卻落得如此下場,不免又有些失落。
季聽吃着馄饨看到他不說話了,心念一轉笑笑:“十年河東十年河西,世事變幻無常誰也說不準,你申屠家如今雖然看似落敗,可只要申屠家子弟還在,申屠家教養還在,就不怕一直埋沒。”
月色如水,溫柔的落在她肩膀上,申屠川聽着她篤定的話語,突然心一陣悸動。
“總之現在事情已經這樣了,還是開心點吧,偶爾傷感,不如吃一碗小馄饨。”季聽說着,笑眯眯的舀起一勺馄饨吃了下去。
申屠川揚了揚唇,給她倒了杯茶晾着。
季聽吃飽喝足之後,覺得直接走了好像不太好,于是又陪着坐了會兒,這才轉身離去。她走了之後,申屠川這才回房休息。
自這天起,兩人之間似乎有了某種默契,每到夜裏申屠川就會等着季聽,季聽過來吃一頓再離開。
季聽白日裏喝粥,晚上就靠這頓好的續命了,所以向來風雨無阻,結果牧與之的粥不僅沒讓她瘦,這麽吃了兩天後臉上還多了些肉。
又是一日晌午,季聽和牧與之人難得一起聚在一起,牧與之打量她一眼,緩緩開口:“殿下這氣色是越來越好了啊。”
“……主要是廚房粥熬得好。”季聽有些心虛。
牧與之眯起眼睛看了她半晌,突然笑了起來:“粥再好,也不及大魚大肉來的好,我看殿下這身子已經大好,也沒見再流鼻血,不如今日起便改用之前的膳食吧。”
“真的嗎?”季聽眼睛一亮。
牧與之颔首:“自然是真的,許久沒有聚在一起了,不如今日我與扶雲褚宴便和殿下一起用膳吧。”
“好呀,那……我想吃紅燒獅子頭。”白天每時每刻都不夠飽的季聽小心提要求。
牧與之溫和的答應了,季聽歡呼一聲,臉上揚起一個大大的笑,扶雲也很高興:“殿下可以吃好吃的真是太好了!我這就叫小厮去買燒雞,給殿下買兩只!”
“嗯!你快去!”季聽笑眯眯的推着他往外走。
褚宴看着他們的背影沉默一瞬,蹙起眉頭道:“殿下這幾日夜裏經常去找申屠川,此事你不會不知道吧?”公主府暗衛雖由他調遣,但家護衛這塊卻是牧與之負責,他不信殿下最近的行事牧與之會不知道。
“堵不如疏,若是事事都強行攔着,反而會激起殿下的逆反心,再說殿下對申屠川并沒有那份心思,只是去偷吃個糕點填飽肚子,也不是什麽太嚴重的事。”牧與之輕笑。
褚宴不認同:“如何不嚴重了?那可是申屠川,殿下昔日心心念念的人,若是再因為他幾塊糕點動心了,到時候有你哭的。”
“殿下不會再去了。”牧與之臉上的笑意深了些。
褚宴頓了一下,不是很相信,可想了想牧與之這人就是只狐貍,什麽事還沒有能脫離他掌控的。這般想着,便稍稍放心了些。
這一日季聽過得相當幸福,午有大魚大肉,下午有各式糕點,就連晚上都能跟牧與之他們打個邊爐,晚上臨睡前還在吃小零食。
“嗝……”真是讓人充實的一天啊,季聽心滿意足的躺下了,又隐隐覺得忘了什麽,但肚子這麽飽,實在是懶得想,于是趴在床上睡覺。
快要失去意識前,想起別院的申屠川,今日她點了肉丸湯,他應該已經幫自己做了……季聽腦子放空,瞬間就睡着了。
另一邊申屠川做了肉丸湯,坐在院子裏一直等着,什麽時候露水濕了他的肩頭都不知道。一直到廚房處的雞叫傳來,天邊泛起魚肚白,他才确定季聽今晚是不會來了。
看着桌上已經徹底冷了的肉丸湯,申屠川微微動了一下,端起來嘗了一口。冷掉的肉上面飄着油花,又膩又倒胃口,還泛着一點惡心感,但他還是一口一口的吃幹淨了。
放下空碗,他轉身朝卧房走去,清俊的背影透着一絲蕭瑟。
和他完全不同的季聽一覺到天亮,這才坐起來思考昨天的違約……雖然男配并不一定耐煩自己過去,但突然違約到底不太好吧,季聽想了想,寫了一封道歉加感謝信,叫來口風最嚴的丫鬟送到了申屠川門前。
而這封信在申屠川醒來之前,被一陣風吹到了角落裏,等申屠川出門的時候,已經徹底看不到了。
日子好像徹底恢複了正常,只是季聽雖然送了信,卻因為沒有得到反饋而始終不安,不過轉念一想,或許是申屠川覺得兩個人的關系沒到互相寫信的份上,這才沒有給她回信。
這麽一想,季聽瞬間就不惦記這事了,專心做她奢靡無度的長公主。交了兵權不用上班,整天無所事事的只能花錢,買完衣裳買首飾,買完首飾買宅子,無聊的她只能勉強從買買買裏得到一絲歡愉。
嗯,有錢人的生活往往就是這麽樸實無華。
‘樸實無華’的季聽越來越開心,豪擲千金的事一天能發生個沒遍,而申屠川卻不太愉悅了。雖然知道季聽的喝粥的限制已經被解了,這些日子廚房變着法的給她做好吃的,可她不來自己這裏,申屠川還是十分不高興。
難道自己在他眼裏,就只是個廚子?申屠川心裏一股無名火,但也知道自己這火氣莫名其妙,飯是他自願做的,也願意接受她的點單,甚至為了她主動将院小廚房收拾出來,這一切都是他自己要做,跟季聽沒有關系。
可就是忍不住生氣,甚至忍不住……想借着這個生氣的借口去找她。
就這麽忍耐了幾日後,申屠川再克制不住,冷着臉煮了一碗瘦肉丸,趁着月色端着去找季聽了。
季聽正準備睡覺,突然聽到敲門聲,瞬間疑惑起來。她在這個家裏可不是什麽有隐私的人,丫鬟也好扶雲他們也好,基本都是直接進來,她都不知道有多久沒聽到敲門聲了。
心實在好奇,季聽幹脆穿上鞋自己跑去開門。
門打開的瞬間,一股香味萦繞鼻尖,季聽愣了一下,看到外面的人後覺得世界玄幻了……他怎麽會來?
“申屠川?”季聽有一瞬間還以為自己看錯了。
申屠川看着她驚訝的神情,心裏那些火氣突然消失得無影無蹤,看着她白皙的臉,憑空生出一點不知所措:“……嗯。”
“你來做什麽?”季聽問完,就看到了他端着的肉丸湯,眼睛眨了一下後愣住了。不是她想的那樣吧?
就是她想的那樣,申屠川耳根泛紅,咳了一聲淡淡道:“君子重諾,草民既然答應要給殿下做肉丸,自然要履行諾言,哪怕殿下已經忘了,草民也得說到做到。”
“……就因為這件事?”季聽有些哭笑不得,“是本宮爽約在先,你沒必要一定守承諾的。”
這人今天才給自己送來,不知道已經等了多久。
季聽讪笑:“你前些日子對本宮的幫助,本宮很是感激,所以在信也說了,若你有什麽想要的,盡管與本宮說,就當是本宮的謝禮吧。”
“信?”申屠川疑惑一瞬。
季聽愣了一下:“本宮前幾日給你寫了封信,怎麽你沒看到?”
“草民确實沒看到。”申屠川蹙眉。
季聽想了一下,恍然:“本宮那丫鬟回來說你當時還未睡醒,便直接放在了門前,或許是風刮走了吧。”
“或許吧,那草民回去再找找。”
季聽擺擺:“不是什麽重要的東西都這麽長時間了,也未必還能找到,不必再費心。”
她說罷看向申屠川裏的丸子湯,其實今晚已經吃了許多東西了,可是看着這碗熱騰騰的湯,還是有些想吃。
申屠川眼底閃過一絲笑意:“殿下趁熱吃吧,草民先行告退。”
“你等一下。”季聽說着從他裏接過碗往屋裏走,很快就跑了出來,裏的碗變成了一個方正的盒子,“這是上好的硯臺,本宮留着也沒什麽用,不如給你吧。”
申屠川微怔:“給我的?”
“嗯,拿去吧。”雖然他那些糕點也是自己家廚房做的,但季聽還是有點不好意思在人家那裏白吃白喝這麽久。
申屠川垂眸盯着裝硯臺的盒子許久,這才緩緩接過來:“多謝殿下。”
“天色已晚,你回去吧。”季聽笑笑,等他轉身後便直接把門關上,去吃那碗肉丸子去了。
申屠川的大緊緊捏着盒子一角,指因為用力過度有些出汗,同時後背也出了一層汗。
他感覺心髒處似乎有一簇小火苗,此刻正興奮的跳躍着叫嚣着,帶着連他都不懂的歡喜在全身上下蹿騰,連帶着讓他整個人都熱了起來。
這種隐秘的歡喜感在他快走到院子前時戛然而止,申屠川的目光瞬間冷清起來,步伐也更為穩妥。
他平靜的走到院門口,看着那裏多出的不速之客,半晌淡淡問道:“不知牧公子來此有何貴幹?”
牧與之含笑看着他,目光落在了他的禮盒上,申屠川不知為何想藏起來,但自尊讓他忍住了,只是故作無事的看着牧與之。
牧與之輕笑一聲:“上好的硯臺,這次從徽州送來的,滿共就四臺,兩臺入了宮,兩臺來了公主府,公主送我一臺,留了一臺,沒想到公主裏那臺竟然到申屠公子了。”
“可有不妥?”申屠川淡淡問道。聽到這東西不是獨一無二的後,他便不想要了。
牧與之搖頭:“怎麽會,公主喜歡送誰,那是她的事,更何況殿下送人東西,向來沒有只送一人的,更別說申屠公子這些日子申屠公子精心侍奉公主,也值得這樣一件好禮。”
申屠川聽到他知道自己和季聽這幾日的事,眼神頓時涼了下來:“公主府作為殿下的府邸,殿下的一舉一動卻在旁人監視,看來殿下是對下面的人太過寬和了。”
“并非殿下對人寬和,而是只對我牧與之寬和,”牧與之輕笑一聲,“更何況牧某與公主是什麽關系,她待我好,也是理所當然吧,怎麽申屠公子看不慣了?”
申屠川額角青筋隐隐爆出,但面上還是一派冷靜:“我有何看不慣的,這是你公主府的家事,只是還請牧公子日後,少一些對我申屠川的監視,畢竟我申屠川到底不是你公主府的人。”
“這是自然,申屠公子不打算成公主府的人,牧某也就放心了,也請申屠公子時刻記着此刻說的話,切莫有朝一日再反悔,”牧與之眼笑意更深了些,“畢竟牧某也不想有朝一日,要與申屠公子兄弟相稱。”
申屠川這才明白他來找自己是做什麽的,合着是覺得他和公主距離太近,上趕着來敲打他了。
申屠川冷笑一聲:“牧公子想多了,我申屠家只我一個獨子,申屠川不可能會有旁的兄弟。”話雖然這麽說,可心裏卻一直煩躁,就連收到禮物的歡喜也徹底消失了。
他知道牧與之在提醒他什麽,無非是告訴他若是對公主動心,就必須接受公主不止他一個男人。可這世間感情一事,明明就該如他父母一般,一輩子只對方一人,為何男子妻四妾,女子也跟着招惹一堆男人?
只要想到牧與之和季聽的關系,申屠川便心生一股委屈。
“看來申屠公子跟我公主府是真的沒有緣分了,不過這樣也好,申屠公子日後前途鼎盛,沒必要在後院跟幾個男人勾心鬥角消磨一生。”牧與之笑着說完,看了眼他鐵青的臉色便轉身離去了。
他果然猜得不錯,此人已經對殿下心動,若是不及時攔住,恐怕日後會有得麻煩。
他雖然不喜申屠川,可不得不說此人也是一個棟梁之才,日後定有一番大造化,也正是因為如此,才萬萬不可叫公主和他産生幹系。
且不說因為申屠川下過公主的臉面,他便對此一直介意,就說如今形勢。公主如今已經上交兵權,除去身份顯貴些,實則一點實權都沒有了,若是申屠川和她互生愛意,她僅憑長公主的身份,也是無法将他拘在後院的。
夫妻之事,要麽東風壓倒西風,要麽西風壓倒東風,若有一日申屠川扶青雲而起,公主定然要遭受不利,最怕的就是嫁與申屠川為妻。
可他心的公主,既然得了先皇可娶男子為妻為妾的遺诏,自然該痛痛快快一輩子,由萬千美男伺候着呵護着,想盡辦法得到她的寵愛,而非如養在深閨的女人,嫁一人後操持家事,還要擔負丈夫妻四妾的壓力。
所以申屠川這個人,無論如何都是要防範的,既不能得罪了,也不能任由他對殿下動心,如今他已經點明此事,但願申屠川能及時止損,若是不能……牧與之蹙了蹙眉,覺得此事還是得多做準備,免得出現意外情況。
公主府近日也是無聊了些,不如做些有的事吧。牧與之揚起唇角。
“啥?納妾?”季聽震驚的站了起來。
牧與之掃她一眼:“這麽驚訝做什麽?你如今都二十有二了,若是普通女子,孩子都生幾個了,也該找個正經男人嘗嘗葷了。”
“……我沒興。”季聽一臉無語,這人簡直是當爸爸上瘾,這會兒又開始給她找對象了。
牧與之笑眯眯的看着她:“抱歉,殿下說得不算,我已經派人去物色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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