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有仇當場報

小賣部門口站着三個女生,衣服、褲子、鞋子,身上所穿在同齡人中都是比較‘時尚’的款式,背後背着的包和秦舒常背的也有不同。

秦舒背的就是最普通的常見款,黑色的皮質雙肩背包,一般有兩個袋,一個大一個小,拉鏈是黃色鐵質的,這種包在中學生裏比較受青睐,也不一定是黑色或皮質,有布料做的,各種顏色都有,比起大人背的單肩包更嬌俏可愛,又比書包好看,女生們課外都喜歡用這種。

d城就這麽點大,精品店飾品店數來數去不過那麽幾家,款式大多相同,背的人多,慢慢的也就眼熟了。那三個女生背着的卻不同,包是卡通的形狀,顏色很亮,藍色、粉色、紫色,少女味倒是很足,但從身上的小飾品來看,她們給人的感覺比同齡人更成熟,耳朵上別致的小耳鑽,手腕上精巧的手鏈,就連褲腰上配的小皮帶也是d城沒有的款式,在那一站,眼神帶風掃過來,端的是讓人從頭到腳不自在。

從左往右,齊肩發臉微圓的女生叫程潔。中間那個女生個頭在三人裏最高,臉上沒什麽肉,人也骨感,綁着個高高的馬尾,名字是樊纖纖。最右邊那個最矮,也就到秦舒的下巴上一點兒,眼睛大,五官小巧,也屬她朝秦舒幾人看來的眼神最兇,和溫姜小學同班現在莫名恨上溫姜的就是她了,曲聘婷。

秦舒和溫姜腳步一滞後,很快又恢複正常,跟在裴慕和陸林先身後進了小賣部,不約而同的,她們和那三個女生都假裝沒有看到對方,恍若空氣般當彼此不存在。

對于這種微妙的氣氛,男生通常都感受不到,三個漂亮姑娘站在旁邊,換做其它男生,雖然懵懂但也會多瞧兩眼,但裴慕滿心滿腦只有他的礦泉水,大步跨進店門就直奔冰櫃,根本沒注意到那三人。

陸林先就更是了,尋常目光從她們身上掃過,而後感覺到了她們投來的目光當中有那麽些說不清的東西,便在走進去之後悄悄問秦舒,“那邊幾個人你們認識嗎?眼神很不對勁。”

秦舒點頭,小聲說認識,“阿姜以前的同學,和她……應該算是有點過節。”

其實溫姜自個也不明白到底是哪裏得罪了曲聘婷。小學畢業的時候大家還摟在一起歡歡喜喜地照了畢業照,後來沒有再聯系,畢竟都還小,也沒有什麽能力聯系,誰知到了初一,卻聽說曲聘婷在三中混的如魚得水,并且言辭中對自己頗有不屑。

原本溫姜覺得可能是哪裏出了差錯,有誤會,但等到初一第一個學期,曲聘婷幾人組團來二中找認識的朋友時,她才發現對方對她的态度确實非常不怎麽樣。

溫姜站在玻璃櫃前,随手拿了一條口香糖,垂頭間,旁邊伸來一只溫暖的手,覆在了她的手背上。

是秦舒。

她輕輕拍了兩下,“別不自在,你什麽都沒做,該不自在的是她才對。”

溫姜抿唇,微微揚唇笑了下,那邊就聽裴慕問道:“哎?你們要喝什麽?礦泉水還是飲料?”

秦舒和溫姜都選了礦泉水,裴慕抱着四瓶礦泉水,放在桌上對老板道:“多少錢?”又指了指溫姜,“加上她手裏的綠箭。”

裴慕在付錢,秦舒安慰完溫姜,自己卻開始神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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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三個女生裏,和溫姜有過節的是曲聘婷,這輩子她們的矛盾已經發生過,算是擺到臺面上來了。

而和她有過節的,反而是那三人裏成績最好,看上去最老實的程潔。

秦舒、溫姜、程潔、曲聘婷和樊纖纖都考進了一中。

秦舒是踩着分數線進去的,溫姜是美術生,沒有去念藝術特長班,便和秦舒分在了同一個吊車尾班。

一中的班級一共分為三個檔次,一是重點班,二是普通班,三是差班。一個年級有四個重點班,高一下學期分科後,文理科各設兩個,差班也是四個,同重點班一樣,分科後一科兩個,剩下的就都是普通班。

程潔雖然是普通班的,但也是個優等生,高三時辍學在外的秦舒甚至耳聞她憑着優秀的成績進了重點班,後來高考貌似也考的不錯,考上了一所一本大學。

她家裏有錢,雖然成績好但不是那種死讀書的人,在三中念書的時候就很吃得開,高中風風火火地過完,考上好的大學,雖然再後來秦舒就沒有聽過她的消息,但畢業以後不管是工作還是其它,想必也差不到哪裏去。

相比之下,讨厭着程潔的秦舒,不僅高中辍學,後來的日子更是過成了翔,各方面混的都沒有人家好,怎麽看怎麽像是一出屌絲女嫉妒白富美的戲碼。

但實際上,秦舒讨厭程潔,和這些都無關,甚至在最開始,她們高一才認識的時候,秦舒是有點佩服和喜歡程潔的。

三中和二中的人很多都互相認識,秦舒和程潔也是因為兜兜轉轉的人際關系互相知道對方的名字,不熟,就是見面會打個招呼的程度。

那個時候秦舒對程潔很有好感。因為程潔笑起來的時候很熱情,就好像發自內心地高興,每次在街上遇到,她都會笑着對秦舒用力揮手,那模樣看起來極具感染力。

久而久之,秦舒從最開始的含蓄笑,也變成了揮手回應,笑容的弧度也漸漸從淺至深。

“嗨~”

熱情喜悅的招呼聲,在街上迎面遇到的時候,兩人同時用這樣一個簡短的字問候,都揮着手,都笑的歡,秦舒心裏便以為,程潔和她一樣,都是熱情友好的。

這樣的招呼打了有兩三個月,直到某一天,每天和程潔同行的五六個女生,有一個終于看不下去了。

那個女生初中也是在二中念的,和秦舒雖然不算熟,但也說的上話,是會打招呼的那種關系。

在街上單獨遇到的時候,她面有難色,但還是躊躇着對秦舒說:“我本來也不想多嘴,但是每天看你笑的那麽歡……你以後還是別和程潔打招呼了吧,你不知道,她每次在你和她打招呼說完‘嗨’錯身走開以後,她都會彎腰作嘔吐狀,說一聲‘嘔——’,然後就嘻嘻哈哈地和旁邊的人笑話你……”

“我每天看你那樣都覺得好尴尬……你也知道我發小和她玩的好,我每天都和她們一起回家,我也不好說什麽……”

‘驚呆了’這三個字,就是秦舒當時的所有表現。

那個女生也覺得這種事情很傷人,說完還特意留下好生安慰開導了秦舒一番,最後秦舒是笑着走的,嘴裏說着‘沒什麽’、‘我知道了’、‘以後不會傻兮兮的了’,心裏卻難過地不得了。

有一種自尊被人扔在地上踐踏的感覺。

在程潔那些人眼裏看來,可能秦舒就是一個大寫的傻字。

原本秦舒和溫姜都覺得,程潔雖然和曲聘婷一起玩,但她專注學習,平時也很少生事,當時初一去二中圍觀溫姜的事她沒有參與,看見溫姜和秦舒她也會問好,也許她并不像曲聘婷一樣,對溫姜她們抱有惡意。

‘嘔吐事件’之後,秦舒和溫姜才知道,傻的原來只有她們兩個。

前一秒和你揮手笑着說‘嗨’,一轉頭就翻白眼作嘔,何等有趣。

從程潔這裏,秦舒開始懂了,這世上不僅有面露兇相的惡人,更有笑裏藏刀的小人。

當面對你笑,轉過頭去,背後不一定會做什麽。

“我比她坦蕩。”

當時秦舒是這樣對溫姜說的。

“我家裏窮,沒她家有錢,穿的沒她好,她一件外套就抵得上我從頭到腳一身衣服,我長得沒她好看,也沒她聰明沒她努力上進,成績差,學的不如她,她考年級前三十,我在年級後八百,比什麽輸什麽,樣樣都輸……她是天上的雲,我是地裏的泥。”

“……可我比她坦蕩!沒她那麽多龌龊心思!”

她當時非常不争氣地哭了。

用手掌根搓着眼,眼皮紅眼睛也紅,她使勁搓使勁搓,眼淚落一滴搓一滴,一邊哭一邊忍不住深呼吸,胸前像是被厚重的棉花絮塞住了一般。

她哭着,斷斷續續地對溫姜說:“她糟蹋誰啊……她……惡心誰啊……有什麽……有什麽了不起的!有什麽了不起……”

總歸還是了不起的。

那一輩子活到臨了,還是沒贏過人家。

那個晚上,放學後的秦舒和溫姜坐在中心廣場的噴泉池邊,肩并肩聊了好久。

嘴上說着程潔過分,可心裏,秦舒卻是在怨恨她自己。

怨恨那樣一個……一無是處,垃圾般的自己。

……

“秦舒?秦舒?……秦舒!”

“哎?……啊,怎麽了?”

一只手伸到面前,名字被叫了好幾遍,秦舒才回過神來。

裴慕的臉在眼前放大好多倍,她剛想後退拉開距離,就見裴慕被人扯住領子拖向後方。

“哎哎哎……”他小碎步倒退,嘴裏嚷着:“勒死了!快勒死了……”

領子被松開,陸林先的臉在他後頭出現,先是笑着柔聲問了秦舒一句還好嗎,轉頭對着裴慕瞬間變成了斜眼,“和人說話別湊那麽近,你吓到秦舒了。”

裴慕做了一個委屈臉,短短幾秒,秦舒已經恢複正常,接過溫姜遞來的礦泉水,對她回以一個‘沒事不用擔心’的眼神,勾了勾唇道:“走吧,該回去了。”

程潔三人似乎這裏的常客,她們在店門邊的椅子上坐着,像是在等人的模樣,低頭玩着手機,偶爾交談幾句。

秦舒四人并排走出店門,程潔坐在她們三人的最邊上,秦舒剛好經過她旁邊。

程潔的外套很大很薄,沒有扣子,就那樣輕飄飄地敞開着,秦舒從她旁邊走過的時候,她的外套被風吹起,拂到了秦舒的胳膊和牛仔褲。

秦舒用眼角瞥到她皺起了眉,表情非常嫌惡地将外套抓了回去,對上秦舒看過去的眼神時,她愣了一瞬,而後幹脆對秦舒翻了個白眼。

腳步一頓,秦舒從怔愣到揚唇浮起笑意,僅僅只用了短短一秒。

“醜人多作怪——”

秦舒笑着,用不大不小正好七個人都能聽到的聲音,将上輩子程潔送給她的這句話,原封不動地還了回去。

對方三人似是也沒想到秦舒會這麽直白地表露惡意,待反應過來時,他們幾人已經走遠了。

溫姜用胳膊捅了捅秦舒,“你搞什麽?”

“沒什麽。”

秦舒笑着聳肩,面上一副‘沒什麽好說’的表情。

确實沒什麽好說的。

不過是有仇報仇有冤報冤而已。

這輩子時日還長,曾經所有的輕賤和侮辱,她都要一點一點還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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