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打不倒的卿書

這次暑假,秦舒向大人提議,要把秦畫一起帶去s市。

秦畫打小就沒出過遠門,周末偶爾被秦舒帶出去吃東西,聽她說起s市的熱鬧好玩,滿心滿眼都是羨慕。再者她也許久沒見過秦琦了,秦舒想着這次去聚一聚,三姐妹也好培養培養感情。

秦國華和曾雯平時不大到茂葉公寓去,一個暑假兩個月,大概也就能和他們見上個兩三回。

秦琦整個假期基本都泡在茂業,若是把秦畫帶去,她們三姐妹也算能齊整一回。

曾雯對秦琦是放任自流的态度,凡事有秦國華管着,大事不插手,頂多操心一下衣物和吃食,秦畫也是秦國華的女兒,雖然判給了楊惠,但來一次,過個暑假而已,她應該不會有什麽大反應。若是她不願看到秦畫,那就不領到她面前去讨沒趣,橫豎秦國華兩個女兒她都見過,再多一個也沒差什麽。

先是和秦爸說了,再跟秦國華打報告,他遲疑了一瞬,問秦畫自己願意麽,聽秦舒答是,便沒多說什麽,應允了。

秦畫興高采烈地收拾好衣物,楊惠幫她整理,一邊在一旁念念叨叨叮囑了許久。突然想起s市還有另一個女人在秦國華身邊給他操持當家,愣了好一晌沒說話。雖已過去這許多年,想起來到底還是心氣難平。

“暑假要聽你姐姐的話,別到處亂跑,作業要記得做完,想吃什麽玩什麽跟你舒姐姐說,你爸應該會來看你,別漏怯,別怕,沒什麽的。”

楊惠給秦畫收拾好衣物,全都裝在一個旅行包裏,不大不小,揀的都是要緊東西,多餘的一樣沒裝。

“媽,我聽姐姐說那裏很大,有很多很漂亮的地方,還有大商場,還有好多好吃的,對不對?”秦畫先是高興了一會兒,而後嘴角慢慢垮下來,垂頭道,“爸爸那兒有新阿姨,她要是讨厭我怎麽辦?我害怕,還有爸爸……我不記得他長什麽樣子……他會不會也認不得我?”

楊惠沒說話,幾秒後,伸出一指推在秦畫額頭,力道不大,她說:“怕什麽?沒什麽好怕的!”

低下頭收拾東西,聲音也悶了許多,“那些……原就是我們家的。享福的人,本該是你們三姐妹,要不是我肚子不争氣……”說到這裏停了,“你還小不懂那麽多,凡事聽你姐姐的就是,你爸爸不會不喜歡你,合該他欠你,你沒什麽好怕的。放開心去玩,你長這麽大沒出過這個地方,去長長見識,省的以後被人當成土包子。”

秦畫似懂非懂地點頭,應了一聲‘哦’,不再言語,低下頭去收拾自己的作業。

秦國華和楊惠是同村的,十八歲時自由戀愛,九幾年的時候,兩個人一起去s市,給一個做物流的遠親打工,一年多以後,楊惠管自家兄弟借錢,湊了兩萬,帶到s市給秦國華做生意用。

用這兩萬塊起步,秦國華的生意就此順風順水地開始了。楊惠二十四歲時,他們在d城買下了那套位于城中心的房子。年紀輕輕意氣風發,只可惜,裝修的事還沒料理完,女兒秦畫出生,秦老太太,也就是秦國華的母親,對楊惠接二連三地生女兒有了意見。

鬧過幾次以後,兩夫妻開始不停争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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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來情況越演越烈,楊惠自覺為這個家付出許多,卻因生不出兒子被戳脊梁骨,心裏梗着一根刺,沒事便找秦國華吵架,要他表态給說法。秦國華則裏外不是人,不想惹母親不高興,也不想同妻子吵架,夾在兩人中間左右為難,兩頭挨罵。

楊惠每天逮着機會就發作,動辄說‘不喜歡女兒那我就把她們賣掉,眼不見為淨你和你媽就高興了’,兩人為此多有争吵。

一回,在秦老太太那兒受了一遭氣,回家又被楊惠各種冷嘲熱諷,實在忍不住,夫妻兩動起手來,楊惠被秦國華推地跌了一跤,怒地沒邊了,沖昏頭摸起手邊的刀對準秦國華來了一下,腹處捅着個口兒,血撲棱往外湧,好在當時秦爸從廠裏陪司機裝完貨下班回來,不然秦國華估計要出大事兒。

夫妻吵架吵到見血,事情鬧大了,好事兒的遠近親鄰都說,這都動上刀了,沒要了命是造化大,下一回不定捅着哪兒呢,有沒有這麽好的運氣還兩說。話裏話外,把楊惠逼到了死角。

秦老太太氣地手腳打顫,秦老爺子坐在椅子上,一根接一根抽着煙,沒吭聲。

秦國華被送去醫院,止住血縫完針,好在沒有什麽大礙,只需要補補身體。

楊惠在家裏,被一群婆家人圍着,審犯人似得,哭地上氣不接下氣。

後來秦老夫婦叫來了她娘家父母兄弟,兩家人氣氛凝重地談了一下午。

吵鬧吵鬧,推搡推搡,好好的家,成了亂糟糟一片。

最後,那帶血的刀子被重重擲在地上,楊惠哭紅了一雙眼睛,咬牙發狠:“不用你們趕我,我自己走!離吧,離婚就離婚!這日子早就沒法過了!天天糟心有什麽過頭!橫豎你們一家人都嫌我,從早到晚戳着我的脊梁骨罵我生不出兒子要斷你們秦家的香火!這幾年我自問沒哪裏對不起你們,沒有我,秦國華哪有本事掙下這些東西?!就當是我楊惠豬油糊了心肝,才會看上他秦國華!過河拆橋卸磨殺驢,你們秦家是一頂一的本事!”

兩家人差點又吵起來。

到了還是離了婚,秦琦判給秦國華,秦畫判給楊惠,d城那套房子當做給秦畫的撫養費,一并歸了楊惠。

那時秦舒不過三歲,抱在秦爸秦媽懷裏,懵懂無知。

後來,楊惠帶着秦畫在d城艱難度日,嫁給了帶着兒子的林建平。

秦國華認識曾雯,結婚的第二年生了兒子秦铮。

楊惠在生了女兒林佳藝之後,也生了個兒子林佳安,林建平老實敦厚,敬重她,願意容忍她随年歲增長的脾氣。他時常對秦舒那些小輩念叨,說楊惠只是刀子嘴豆腐心,內裏是極好的。

至此,兩人過上了各不相幹的日子,唯一的關聯,只剩那三個女兒。

十八歲自由戀愛,結婚受阻還是拼着争取了,婚後互相扶持,卻也不過七八年光景,所有的感情都被磨滅了個幹淨。

幫着秦畫一起收東西的秦舒将楊惠的話全都聽在耳裏,沒有吭聲,只在心裏默默嘆了口氣。

她曾經在網上看到一份唐朝時的離婚書,上面這樣寫着:

解冤釋結,更莫相憎,一別兩寬,各自歡喜。

短短的一句話,要做到,卻不知有多難。

楊惠出了房間,秦舒走到秦畫身邊,摸了摸她的頭,“不用擔心,你去了是和我還有琦姐在一起,沒人會欺負你,好吃的好玩的,我們都會帶你去,你只管跟着姐姐就好。”

秦畫這才不那麽緊張,點點頭,抱住秦舒的胳膊,攀在她身上不說話。

……

秦畫幾乎沒有出過遠門,好在不會暈車,一路雖不大習慣,倒也沒哪裏受不住,只是胃口不好,在休息站吃的兩頓都沒怎麽動筷子,上車也沉沉睡着,直到車子進站,腳沾上s市的地,方才緩過來那麽些。

有秦畫在,這個暑假過得很是熱鬧,每日裏從早到晚,除了睡覺時間,整個公寓裏都是嘻嘻哈哈吵吵鬧鬧的聲音。秦爸要工作,白天還能避開這大小三個瘋子,秦媽就沒那麽幸運,每天都被穿耳魔音折磨着。

頭一個星期,秦國華來過兩回,一回帶她們去游樂園玩了一天,晚上吃了些小孩子喜歡的麥當勞速食,另一回帶她們三個去大商場裏買衣服,回去時每人都抱着個巨大的娃娃,因為逛街時秦畫看見說要,他便給三個女孩一人買了一個。

秦國華對秦畫的态度和對秦舒秦琦并無兩樣,秦畫一開始緊張,後頭慢慢也放松下來。他說平時還有生意要談,沒法來的太勤,便答應一個星期帶她們出去玩一次。

曾雯一次都沒來過,想是懶得應付,也不想給自己找不痛快,畢竟楊惠的三個女兒一下子全杵在她面前,再怎麽放寬心,大概都會有點膈應。

浪的開心,秦舒也沒忘記正經事,從秦琦那兒問到,自打她做夢的事鬧過以後,就再沒見秦國華把那個範偉往家裏帶。

受了秦舒的‘委托’,要她盯緊那件事情,可大人的事不會專程同她說,秦琦便只好自己去想法子打聽。

有一回偷聽秦國華和曾雯說話,說是範偉見秦國華越來越冷淡,努力了一陣兒也就不再上趕着湊過來,轉而去找其他人了。

被盯上的另一人秦國華也認識,委婉地提過幾句,讓那人多提防着範偉,對方卻并不放在心上,還好生笑了秦國華一通,說他沒膽識沒遠見,跟個耕牛似得,目光短淺只有眼前那一畝三分地,秦國華見那人不以為然,便不再自讨沒趣,不管他們的事兒,由着他們去了。

現如今,那人已然被範偉帶上了道,沉迷于各種大賭-局小賭-局,生意盈虧不管,一個勁地往裏鑽,三不五時和範偉一起,約着上別人的豪宅別墅去賭。

像秦國華他們都是做物流生意的,這些年也賺了點錢,可和那些財大氣粗的比,總歸還是比不得。那人就那樣,不厚的家底,竟全都被範偉哄着賭幹淨了。

且不止這麽一位,秦國華向外打聽,相熟的不相熟的,跟範偉湊作堆,泥足深陷出不來的,竟然有好幾個。

後怕之餘又有些慶幸。

秦琦親耳聽到秦國華對曾雯說,秦舒是個有福氣的,光是這份運氣,就不是旁人能比。

聽到結果秦舒總算是松了口氣,壓在心上的又一件事解決,她連胃口都好了不少。

夏天悶熱難熬,茂業公寓沒有裝空調,秦舒熱得不行,跑去附近商場買了兩臺空調扇回來将就,寥勝于無,多少也算是個心理安慰。

到s市的頭兩個星期玩的很盡興,秦舒平複下來,又開始全情投入到她的‘工作’當中。

在綠水和人打的那個賭她沒忘,但不管怎麽,《琳琅書》《贈君書》也是要寫完的。

放假了,她待在黃金屋的時間越來越長,為了有足夠時間,每次進去比例都調的無,如此一天硬是多出了八、九個小時。

《琳琅書》在更完那天答應的番外以後,很快就完結了。

差一步問鼎後位的洛琳琅知道她一輩子愛過的兩個男人,要麽正在算計自己,要麽已經算計過了,頓時心如死灰,把自己關在寝宮兩個月,每天都被外面不斷傳來的消息折磨。

畫逸靠着從她這掌握的資料和情報,搗毀靈通閣,斷了燕敬一臂,少了靈通閣做眼睛,燕敬沒有之前那樣耳目通靈,在面對畫逸的小動作時頻頻吃虧。

畫逸主動引戰,大周西南糧倉被燒毀,上水源被人投毒,戰馬和騎兵主力部隊被藥倒了一大片,交戰時先行部隊被引入沼澤林,原本由主将和靈通閣閣主一人半塊的虎符也出現以假亂真的贗品,好幾次差點被人潛入大本營……

總之,燕敬輸了,以割讓城池為代價,平息了這場傷筋動骨的戰-争。畫逸成了大贏家,版圖擴張,大周以朝貢姿态俯首,雖未稱臣,到底是低了一頭。況且那一戰傷了元氣,至少幾十年內,大周再興兵之力。他只要抓緊時間,讓大齊更加強盛,他的下一代,或是再下一代,未必不能将大周的土壤全部納入大齊之下。

洛琳琅似乎也成了徹頭徹尾的輸家。

畫逸有多得意潇灑,她就有多灰頭土臉。大齊悍将肖陽因戰功被封平北侯,他的女兒也成了後位熱門人選。

從雲端跌到泥邊的洛琳琅在最開始的瘋狂過後,平靜下來,安然待在寝宮裏享受被囚禁的日子。

誰知畫逸卻于某天夜半突然現身,說要給她晉位至皇貴妃,讓她忍幾年,等他不再被肖陽的兵權制擎時,再将屬于她的後位還給她。

然,從雲端跌落的洛琳琅卻置若罔聞,一個勁兒地敲她的木魚,念她的經文,活脫脫一副看破紅塵的模樣。

畫逸無法,只得離開,後來又來了許多回,她一直那般神态,不管他如何低聲下氣地求,只要他踏入她的寝宮,她就閉上眼念經,一眼都不願再看他。

終于,畫逸忍不了,砸了她的木魚,撕了她的經書,捏着她的下颌,寧願大吵一架,也要逼她睜開眼面對他。

洛琳琅任他發怒,不管他說什麽做什麽,始終冷着臉一言不發。

直至他埋頭在她肩胛,痛苦地哀求,洛琳琅才對他說了數月以來的第一句話——

“你知道我每天念的是什麽經麽?我告訴你,是往生咒。不僅念給我死去的師傅,也念給我自己!趁現在還茍活着,多念幾句,多念幾遍,好保佑我死後早日過孟婆橋,早日喝孟婆湯,早日下輪回投胎!不用蹉跎,省得等你皇帝做夠,富貴享足,我還要在地府再見着你這張令人倒胃口的臉!”

聞言,畫逸猛的推開她,氣地渾身顫抖,一雙眼睛沁了血般,瞪地通紅。洛琳琅坐在地上哈哈大笑,狀若瘋癫,指着他厲聲道:“我洛琳琅下輩子願做豬願做狗,願做妖魔鬼怪,願做山精地靈,只要與你生生世世再不相見,縱使灰飛煙滅我也甘之如饴——!”

一掌震碎了一張矮塌,畫逸望着癫狂大笑的洛琳琅,腳步慌亂地離開,落荒而逃。

那是洛琳琅和他的最後一面。

等宮人來通知他的時候,那座象征着貴妃尊榮的富麗堂皇的宮殿,在大火中付之一炬。

他想要沖進去,卻被十幾個宮人攔腰抱住,腿也被人緊緊抱着,他沒了章法,失了君王氣度,紅着眼吼着,掙紮開,又被前赴後繼撲上來的宮人再次抱住,如此不停循環。

火滅的時候,整座宮殿都已經燒地焦黑,畫逸不顧房塌的危險沖進去,看到了讓他一輩子都忘不了的場景——一架被燒成焦炭的枯骨,靠在牆角處,靠着被燒黑卻沒塌的牆,得以保持坐立的姿勢。

那是洛琳琅。

她面前的經文,木魚,全都被燒成了灰,唯有金絲木矮桌剩下了一小塊,不過也是漆黑無狀。

直到死之前,她都在念着她的往生咒,心心念念地想着,要早死早超生,離他遠遠的,幾十年的距離,一輩子的距離,一生的距離,生生世世的距離,遠一些,再遠一些,最好永生不要再同他有瓜葛。

她說的那些話齊齊湧上心頭,畫逸看着那具燒黑的骨架,腳步不穩,虛晃着倒退兩步,而後轉身沖到殿外俯身嘔吐,接着,嗚咽吐出一大口血,臉上血合着淚,就那樣怒急攻心,悲湧上頭,昏了過去。

的結局是若幹年以後,年邁的畫逸坐在輪椅上,由親侍推着,在從前的六王府裏,從正門到後院,一點一點細看,一點一點回憶。

六王府在洛琳琅死後就被他封了起來,每一處都派人照看打掃,尤其是她從前住過的地方,包括皇宮裏重建後的貴妃殿,幾十年如一日,還是當初的擺設。

登上她最常待的閣樓,大半個王府盡收眼底,畫逸揮退左右,一個人冥思出神。

她一直都是不肯低頭的性子,剛做他的侍妾時,在這閣樓上,他們幾句不和,她竟然轉身就要從欄杆上一躍而下,那次是他拉住了她,否則她早就死了。

她連死都敢,就是不願和他在一起,跳下去時竟連半分猶豫都沒有。他也想過,她那麽決然果敢,或許是知道他舍不得,知道他會來拉住她,不過是仗着他歡喜她,有恃無恐所以才無所畏懼罷了。可想來想去,不管她倚仗什麽,他到底都是舍不得,有這一點,他就只能認栽。

不管是愛也好恨也好,總歸都是鮮活有人氣兒的,可最後她卻寧願選了那樣的死法,造了那樣的誓……怕是真的、真的已經恨毒了他。

“早該知道以你的脾氣,哪會就這樣讓我好過……”

落日餘晖點點,唇角勾着,他的眼前卻模糊一片。

洛琳琅并未就那樣一死了之,靈通閣閣主留了樣至關重要的東西給她,她從未跟畫逸提過,在***之前,動用殘留的最後一支靈通閣暗線,将之送回大周,送到了燕敬手裏。

靈通閣積年累世留下的錢財、兵器,稱得上一座寶庫。燕敬靠着它,短短幾年休養生息,讓大周重新振作起來。

別說吞并大周的版圖,這些年兩國大大小小地打了十幾場,誰也沒占着便宜,直到大齊把得來的城池吐了回去,局勢才稍稍安定。

“罷了、罷了……”輪椅上的人輕嘆失笑,“合該我欠你的……都是我欠你……”

天将沉,親侍上來接他,問他是否可以回宮。他說是該回去了,臨走還抱怨:“這王府變了,沒看頭,沒意思。”

親侍回他:“王府這麽多年每一處都是照着您的吩咐,不曾挪動過半分……”

他笑笑沒有說話。過會兒搖頭道,“這麽些年,皇宮也厭了,京城也倦了,現今連這六王府也看不過眼了……”

親侍提議可以去行宮解悶,他只哀哀地嘆:“你不懂,不懂……”

離開六王府,上禦駕前,他回頭深深看了那牌匾一眼。泛着光,這麽多年一點沒被灰沾染,就好像一切都在昨天。只要他回去,就有一座院子,就有一個人在等他。

随着禮官洪亮的聲音響起,王府大門被一點點關上,有人托着他的胳膊,他顫巍巍地登上馬車,轉頭向身後看去,視線中有個模糊的鮮豔人影,仿佛将将就會伸出手來握住他的。

可惜,牌匾上的灰能擦得幹淨,那些幾十年前的事情,即使一天被他翻出來回憶八百回,再怎麽,也還是蒙上了厚厚重重、沉沉悶悶的一層,不論擦得淨擦不淨……過去的,始終都過去了。

全文最後一句,是畫逸的獨白,眼眶泛紅,噙着淚,他哽咽着嘆——

“琳琅天下……不如琳琅。”

“……不如…琳琅。”

……

看完全文,讀者一直在文下追問還有沒有番外。秦舒回答番外收錄在實體裏,又補了一句:“但番外也是虐的,主要虐的是畫逸和燕敬。”

豈料這正中讀者下懷,得知他倆将被虐,一時響應者衆多,一個兩個紛紛追問實體什麽時候出,為了那三萬字番外,她們一定會捧場支持!

秦舒問過若絮,在文案處挂了公告廣而告之,讀者們看過,見還有一段時間,便安心回到文下給《琳琅書》寫完結長評。

她們這廂互動有愛,其樂融融,看在‘我只是吐個槽’那些人眼裏,則是不屑冷哼——一篇爛雷文,在那兒矯情個什麽勁兒?!一個兩個喊着被虐到了,看哭了,簡直惡心地要人命!

那些悉悉索索的議論聲,秦舒全都忽略了,讀者們忙着感慨,讨厭她的人忙着黑她,她卻沒那麽多空閑時間,每天在黃金屋裏碼字碼字碼字,出了黃金屋就是做作業,或者帶秦畫出去玩。

等到說好的更新時間一到,她按照老習慣,把《贈君書》的前三萬字發了出去。

一個小時不到,‘攬明月’又在《贈君書》下砸了一千塊霸王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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