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3 ☆、選擇

? 當然鏡打開馬車車門時,眼前的一切鎖住了他的手腳,他僵直的呆立在原地,激動、自責、憤然……數不清的情愫一起沖向他的腦海。

馬車上厚厚的地毯一大半都被鮮血浸透了,新生兒哭聲嘹亮,薔薇裸/着上身,衣服裹成襁褓抱着新生兒,他緊緊抱着張牙舞爪的嬰兒,跪坐在幽閑身邊,滿手滿臉血的看着她,“你看你看!我已經按照你說的剪斷了他的臍帶,還打了個結!”

半個血人的幽閑驀地搶過孩子,怒斥薔薇:“草!叫你打個結,你鬼迷心竅打個蝴蝶結幹什麽?他是男孩啊!你叫你以後怎麽做人!”

“幽閑。”然鏡這時才反應過來,“大夫,快過來救我妻兒!”

幽閑恍恍惚惚見到然鏡,心中有種莫名的安心,她手一松,徹底暈過去。

……

二天後。

李大牛站在院門外徘徊,換上新衣新鞋的獵戶,憨實的面龐也透出些許英氣來。

“大牛,又過來了啊。”薔薇樂颠颠的從院子裏出來,拍了拍李大牛的肩膀,“放心,幽閑她雖然還沒醒過來,但是身體已經好起來了。”

自打幽閑回來,李大牛天天如此,如花曾經和夫君武信旋開玩笑說,大牛在這樣下去,遲早會變成一尊“望妻石”的。

李大牛哦了一聲,悶悶道:“那麽,大夫說她什麽時候能醒?”

“這個嘛,快則今夜,慢的話明天也能醒吧,她太累了,又在馬車中生子,不是坐一個月月子就能好起來的。”薔薇拉着李大牛去自己房間,打開一缸花雕熱情招呼李大牛:“來來來,請你喝酒,多謝你救了幽閑!”

“我——我其實也沒做什麽。”李大牛有些害羞的推辭。

“我敬你一杯。”薔薇舉起酒碗。

李大牛謙虛的雙手捧着酒碗,不敢往薔薇酒碗上碰,還躲避着他的眼神。

薔薇是個直性子,立刻表示不悅,“怎麽?嫌這酒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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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不是,不是這個意思。”李大牛放下酒碗,站起來連連道歉,鼓足勇氣看着薔薇的眼睛,很認真的問道:“你——你是不是是女子喬裝的?男女授受不親,更不能随随便便就碰杯喝酒,在我的老家,只有夫妻才可以這樣。”

薔薇面色幾經變幻,沉默半晌,最後拉着李大牛的右手狠狠的拍向自己的胸膛,“說什麽呢,人家也是純爺們。”

薔薇性子古怪,卻和這憨實的李大牛倒是很合得來,存心結交于他,無奈“落花有情,流水無意”,李大牛一是他對薔薇性別懷有顧慮,二是他心系幽閑,整天在幽閑院門外轉悠,然鏡下了死命令,不準讓他和幽閑見面。李大牛屢試屢敗,屢敗屢試,受挫無數次,但依舊心若磐石。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大牛,如今我們都在然鏡這家夥的地盤裏,很多事情身不由己,等幽閑回北焰國了,在那裏就是我們的天下,幽閑雖然小氣,但是她對人還是挺好的。”薔薇這樣安慰李大牛,按照他以前的性子,早就偷偷扛着幽閑走人了,哪管得那麽多。

李大牛憨憨道:“其實我也只是想見見她,然後——。”

李大牛從懷裏掏出珍藏已久的金釵和撥浪鼓,認真的對着薔薇說到:“這裏沒有人願意幫我做媒人,我只好自己上門去求,親口問她,願不願意要我做她孩子的父親。”

薔薇抱着酒缸抖三抖,佩服得五體投地,“大牛哥真乃英雄也!在然鏡的地盤裏還敢向幽閑求婚!來來來,滿飲此杯,你這個兄弟我交定了!。”

卧房裏,然鏡托起幽閑的頭部,一小勺一小勺将溫熱的藥汁喂進她的嘴裏,也許是求生意識,依舊昏迷的幽閑慢慢的喝下湯藥,藥汁很苦,随着吞咽的動作,她的眉頭也是一皺一皺的。

喝完湯藥,然鏡又喂了一盞濃濃的蜂蜜水,這時幽閑的表情慢慢舒展開來,頭部往然鏡懷裏蹭

蹭,又沉沉的睡去。

門開了,十方抱着襁褓進來,樂呵呵的輕聲說道:“奶娘剛喂飽了,睡得真甜呢,這孩子命大。”

然鏡接過孩子,新生兒還沒有脫去潮紅,小老鼠般柔柔弱弱的捆在襁褓裏,人雖小,哭聲卻比足月的嬰兒還要大,他小心翼翼的将孩子放在幽閑枕邊,據大夫說,這樣會早日喚醒昏迷中的幽閑。

十方遠遠看着孩子,“然鏡,你該給他取個名字了,反正你和幽閑都姓姬,跟誰姓都一樣。”

然鏡隔空撫摸着孩子的小臉,“等幽閑醒過來再說吧,對于這個孩子,她付出了所有。”

十方的目光從孩子身上收回,看着然鏡,“接下來,你有什麽打算?”

然鏡突然站起來,對着十方深深一拜:“老師,然鏡要令您失望了。”

十方沒有退卻,受了然鏡這一禮,“為了這個女人,你要抛棄自己的國家和前途。”

然鏡目光堅定:“我堂堂男兒,尚不如李大牛這個山野村夫,他無權無勢,為了保護幽閑,不舍性命跋涉千裏尋訪而來。他拿着一個粗陋的金釵,一個撥浪鼓,就如同擁有整個天下,他無懼無悔,只想找到幽閑,延續兩人在一起的生活。”

“那天我看見薔薇抱着我的孩子,幽閑渾身是血,她的眼神沒有責備、沒有怨恨,她獨自擔當了那麽風險和痛苦,我無地自容。對于愛情,我還不如一個山野村夫堅定。以前我總是對自己說,男兒要以家國為重,可如今,我連自己的妻兒都沒保護周全,有什麽資格談家國。”

“老師,幽閑一個人走的好辛苦,現在她身處危境,又帶着孩子。接下來的路,我要和她一起走。”

十方沉默了很久,待黑夜完整的将黃昏吞噬,這才緩緩道:“你有你的堅持,我也有我的堅持。我十方一生,只忠于自己的國家,即使親手砍下心愛之人丈夫的頭顱,種下惡果,後來即使在同一山林修行,我們依舊咫尺天涯。但所有的一切,我從來不曾後悔過。”

“如果一切可以重來,我也會做同樣的選擇。”

“然鏡,既然你已經做出了選擇。那麽從今以後,我們就是敵人,在我眼裏,你不再是我效忠的親王,沙場之上,我會叫你叛徒。”

言罷,十方走了。

然鏡對着十方消失的方向磕了三個響頭。

十五年後,北焰國天佑女王下令大軍越過邊境攻打南焰國。

僅僅過了二年,被稱為“戰神”的大将軍武信旋攻破了南焰國全境,包圍帝都天祈城。

守将十方堅守不降,手下叛變,砍掉十方的頭顱的獻給武信旋。

武信旋破城,十方的頭顱和勝利的消息一齊獻給天佑女王。

夜深人靜之時,疲倦的女王焚香沐浴,将裝着十方頭顱的石灰匣子排在香案上。

“然鏡,你還記不記得小時候在紅葉寺,我取笑十方的頭太方正了,砍下來不會咕嚕嚕的在地上滾?”幽閑側過臉,問身邊的男子。

然鏡點點頭,“記得,當時老師只是笑笑,說大好頭顱,等着天下英雄來取。”

“一語成谶。”幽閑嘆了口氣,默默的看着香案上的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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