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堂主之像

影門高挂的銀镖在風中搖晃,深秋之夜寒風瑟瑟,血腥味被陣陣吹來,影門內偶爾傳來的慘叫聲越來越少,花燼同血月堂人一同站着,影門大門上的燈籠發出微弱的光亮,搖曳不明地照着門前的路。

忽而狂風呼嘯,火焰從深處燃起,一時間将影門在秋夜中照得赤紅鮮亮。

冷霧散開,隐隐約約,火光現出一個人形。殷紅勁裝,頰邊濺血,他一步步從臺階上走下,右袖中垂下的鐵鏈拖在地上哐哐作響,黑夜中他的步伐稍有搖晃,目若寒鐵,臉上的鮮血在月光與火光的映照下陰森可怖,如修羅,如鬼煞。

“玉面朱衣,冷顏若霜。神鬼之勢,萬夫難擋”這是說書先生口中的血月堂主,花燼不禁輕念出聲,若非親眼所見,怎會知道那說書詞原來并非誇大訛傳。

他走下石階,大火的焰熱也化不去他棱角分明的冷俊。花燼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這是林忘川嗎?這是那個平日裏溫雅俊逸的白衣公子嗎?

但花燼還是沖了進去,朝向林忘川沖了過去

“別過來!”林忘川大喝一聲

如此冰冷威嚴的語氣令花燼呆在原地。他是被月橋雨夜傷狠了心嗎。也好,他這般對她,都是她應得的報應

林忘川席地而坐,踩住袖間伸出的鐵鏈,右肩用力一拔,那帶血的鎖鏈匡然落地,原是套在他的斷臂上的

“這上面全是毒,傷着你怎麽辦”

他擡起頭來,笑着,完全沒了方才的肅然,“我累得起不來了,來抱抱我”

花燼用盡全身力氣沖上前去,重重地撲在林忘川身上,他沒坐住,順勢倒在地上

“你、你……”花燼的手在他身上四處摸索,好多血,但好在大部分都不是他的,“你換了衣服,添了武器,兇神惡煞的模樣讓我都認不出了。”

林忘川哈哈笑了起來,待花燼用手絹将他臉上的血抹淨後,以鼻尖蹭着她的臉頰說:“你認不出我了?那我再說一遍。免尊姓林,名忘川,就是黃泉和冥府間那忘川河的忘川。”

他說起了春香閣初識,逗得花燼撲哧一笑,剛想說他無聊,林忘川卻接着說:“請問,姑娘本名便是花燼嗎?”

“霜兔和花燼,你猜一個”

“我不猜”林忘川的額頭頂着花燼的,笑彎了眼說,“反正,你叫什麽我都喜歡”

花燼把林忘川扶起來,他累極了,頭沉沉地枕在她的肩上,挨着花燼身體的右臂突然繃直,才在她懷裏歇下的林忘川此時又咬緊了牙關

“怎麽了?”花燼問着,此時血月堂的人也都站到了兩側

“許是用力太久,抽筋了”林忘川咬牙呼出一口氣,朝牧文投了個眼色,他趕緊蹲過來,握住林忘川的殘臂向上壓,再幫他按揉,如此重複幾次,他的眉目才終于舒展開來

“霜兔”身後有人叫她,是雲狐姐姐,“既然你我都看到這影門是堂主一人所滅,便可放心回去了”

“可……”花燼攥住林忘川的袖子不想離去

“我得回去養傷,過幾日便去玉翎宮拜訪”林忘川說着由坐變跪,搖搖晃晃站起來,牧文和手下趕緊過去扶着他的腰背

花燼的手卻還是緊攥着他的衣袖,上面有血,濕濕澀澀

“不,我怕又見不着你了”

林忘川看花燼依舊不舍,彎下腰說:“那你把我發冠拿去,我若真沒去找你,你便拿着這個去血月堂”

花燼噗嗤一聲笑了,“不,拿着東西去上門要人可丢死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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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忘川後來是被人擡進馬車的,看來是真的傷重

十天過去,林忘川還是沒來。花燼不敢去問宮主,便只自己每日守着,清晨早早醒來,把自己打扮得漂漂亮亮,可直到晚上他還不來,便只好怏怏地摘了發飾。夜裏難以入眠,第二日天還沒亮就沒了睡意,日日如此,花燼這才知道度日如年這個詞當真不假。

這天清早,花燼照例梳妝打扮,在宮裏繞了一圈,沒聽到有客人來的消息,失落回房後,做起女紅。

她正繡一個白色錦囊,綢緞布料,金線勾花,正配面如冠玉的公子。

繡好了一面後花燼輕撫那絲滑的緞料,她想到林忘川曾用錦囊裝着送來的那些花,想到他一直以來的相伴,竟有些茫然——她還不知林忘川何以對她生情。

“姐姐、姐姐!”小丫鬟突然冒冒失失推門進來,可把她吓了一跳

小丫鬟呼哧呼哧地喘氣,手指外外指着,因為跑得太急,半天說不上話來

“他來了?”

丫鬟使勁點頭,只見花燼把手中的針線往桌上一丢,飛似地沖出了屋子

林忘川并不在她居所的小院內,花燼往外走着,玉翎宮後院岔路多,她不知道會不會錯過林忘川,也不知道林忘川能不能找到她,便細細聽着

果然,不遠處傳來女孩們嬉鬧的尖細聲,還有林忘川的聲音。花燼奇怪,順着聲音走過去,正瞧見他被三五姑娘們圍着,脫不開身

花燼眼珠一轉,躲在大樹後偷看起來

“大哥哥,你當真一個人把影門的混蛋全幹掉了?”

林忘川點頭,另一個小姑娘又問:“我聽說你沒有胳膊,那你這?”

“這是義肢”

花燼這才注意到,林忘川原本輕飄的袖子竟是實的,袖口中探出帶着黑色手套的雙手,離遠了瞧不清虛實,若不是那雙手臂緊貼身體太過僵硬,乍一看倒真以為他的身體是完整的

“大哥哥,你覺得霜兔姐姐好嗎?”

“當然”

“那,是你聽她的,還是她聽你的?” 這問題一抛出,小姑娘們羞得笑作一團

林忘川揚揚眉毛,很是驕傲地說,“自然是她……”

“咳咳!”花燼從樹後走出來,背着手,眯眼看着林忘川

林忘川看見她笑得眉眼彎彎,朗聲說道:“自然是她說什麽,我都得聽啊”

小姑娘們捂着臉笑得更羞了,花燼瞥她們一眼,厲聲道:“随意與男子說話,小心我去教養姑姑那告你們狀”聽得這話小姑娘們趕緊散了,卻還在竊竊私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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